夫君再狂一点 第七十六章 小倌馆?【手打VIP】

作者 : 木子萧萧

大殿里回复静默。

许久,不知是谁的冷笑,无声地飘开。

*

眨眼间,就到了七月份,七月七日七夕节,果儿认定的情人节。七月的天气已经非常热了,就是莲京这样水上的都城,出个门也能让人热出一身汗。

果儿拉了殷无恨到屋顶看夕阳,夕阳渐渐沉了下去,橘红色的光芒斜斜地扑满大地。殷无恨坐在屋顶上,果儿则懒懒地枕着他的大腿,眯起眼看着那夕阳美景。天边的火烧云艳丽得让人无法形容,突然从那云中飞来一个人,那人到了面前,衣袂肆意飞扬。

果儿眯眼看去,却是赤衣,少年美丽的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怒气,一点都没有半年多前在巫祈国时那样瑟缩畏惧的神色……

“什么事?”果儿拖长着声调,懒洋洋地问。

“小姐今天去哪儿了?”

果儿在殷无恨的腿上翻了个身,抓了他一只手来把玩,他的体温还的凉凉的,在这样有些闷热的夏天,让她爱不释手了。

“小姐——!”

“赤衣!”果儿打断他的话,淡淡道,“我的事,难道还要向你报备不成?”

少年脸涨得通红,深呼吸了好几下,眼神极度复杂地看了果儿一眼,又看了神色淡淡的殷无恨一眼,低下头去,压抑着声音,“赤衣逾越了。”

“你确实逾越了。虽然你是我娘安排给我做打手的,但你别忘了,你的主子是我。”她很少将他们的身份挑明,但这个赤衣,倒是让她很有点不耐烦呢。

所谓恃宠而骄就是指他这样的吗?虽然知道他是因为喜欢自己,但是,如果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倒可以不要这么个人来碍她的眼。喜欢一个人,如果对方也喜欢自己,那便是世间最幸运的事,但对方不喜欢自己,那那份喜欢的心意,便只是自己的事情。

赤衣身子一颤,跪了下去。他是喜欢小姐,他是不服小姐喜欢这样一个男人。教主是有意让小姐收了他们的,可是小姐对他们从来都是有礼有距,一点都不让他们靠近。

今天,她甩了所有人,只带了一个殷无恨离开,他生怕她会再度遭人暗杀,他一整天东奔西跑,几乎要将整个莲京都翻了个底朝天,却都没有见到她,筋疲力尽地回来,却看到她枕着那个男人的腿在房顶上看夕阳?

他一时控制不住心头翻腾而起的愤怒不甘和嫉妒,就这么直接冲上来质问了。

没有问到答案,他完全不意外,真的,一点都不意外。他只是一时头脑发热就直接冲了上来。可是他还是觉得不忿而不甘,为什么,那个肮脏的人可以那么堂而皇之地和她亲近?为什么她的目光从来不会在他们身上停留哪怕只多那么一刻?

她的心就真的那么坚定?为什么不能分一点给他们?

她说“你的主子是我。”声音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但他却知道那其中的坚决,他若再犯,便要被驱逐。他不敢再继续说下去,离开她的恐惧让他身体下意识跪倒下去。

他直挺挺地跪着,艳红的身影在夕阳中像要燃烧起来一样。他的影子在身前拖得长长的,一直伸到了果儿脚边。

果儿看都没看一眼,直接窝进殷无恨怀里,抱住他的腰道:“我们下去吧,今天买了那么多东西都还没整理呢。”

自从离开子午山开始,每个月中旬她都会服用一颗那种药,现在已经服了两颗,这个月就要服用第三颗了,药瓶里总共有九颗,那就是还有六个多月,才能知道方法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隐隐有种不安,似乎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正在倒计时。

她甩甩头,将身体又往他身上贴近了几分。一定,是她想多了吧。

赤衣看着殷无恨抱着果儿跳下屋顶,背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的眼中浮起一点水汽,如果,如果,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爱第二个人的话,为什么要那样温柔地微笑呢?为什么要那样体贴地蛊惑他的心呢?

明明,最开始不是这样的,明明,只是想将她当成主子侍候的,明明,没有妄想过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心突然不受控制了?为什么,在离她这么近的距离,却再无法靠近一步?

回到房中,果儿盘腿坐在床上,正要将今天的战利品都弄出来,却猛然被殷无恨扑倒在床上,果儿怔愣地看着伏在她身体上的殷无恨,奇怪地眨眨眼:“你怎么了?”

殷无恨抿着唇看着身下一脸无辜的少女,纤细的眉尖蹙了起来。

果儿好笑得翻了个身,将他从自己身上拉下来,变成侧躺的,她还是比较喜欢这样窝在他怀里,他的身体就像一块上好的冷玉,可以给她消热解暑。

她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过,她不想解释,她装傻就好了,反正她又不想要。凭的去浪费脑细胞。

殷无恨见此,只能将她紧紧抱住怀中,也闭了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辗转难安,怕一觉醒来,她就不在他身边了。

“听说明天莲京有一场文士诗会。要不要去?”果儿的声音突然轻轻地响起。

殷无恨眼睛一亮,却不是为她话中的意思,而是因为她开口说话。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愿意听。所以他非常配合地点头,想想她埋在他怀里看不见,他又忙的“嗯!”了一声。

果儿听他应了,嘴角一勾,这才真的睡了过去。至于今天采买的那些东西,有空的时候再来看看吧。

次日清晨,或许是因为昨晚睡得早,阳光还没爬上来时,果儿就睁开了眼,难得居然又看到殷无恨睡着的样子。他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呢。几乎都不会翻身,也不会动,他两只手从她腰际环到后背,将她整个人都包拢在怀里,这样的姿势,手都会被她压麻掉吧?

可是他的眉宇却是舒展开的。

果儿动了动身子,想将他的手拉开起床,明明已经非常小心了,可是他却一下绷紧了身体,张开眼来,倒吓了果儿一大跳。惊讶地抬起头,就看到他微蹙着眉尖低下头来看她,他安静沉寂的眼中没有初醒时的朦胧,反而比她还清醒的样子。

她心里一紧,她只是拉开他的手想起床而已,没想到却吓到了他。

果儿咬咬唇,双手环住他的颈项,身体紧紧贴住他的,在他耳边轻轻道了一声:“早。”

殷无恨的身体缓缓放松,手却依然环在她腰上,嘴里也回了一个字:“早。”

果儿的手在他颈上扣了扣:“无恨……我们还要去参加那个文士诗会呢。”

他其实并不想去,他更想和她两个人在一起就好。可是她都开了口,他只能不情不愿地松开手,让她起身。

果儿下了床,在床边站定,回头却见殷无恨还在床上,一手撑着身子,眼睛紧紧看着她。他专注的样子,真的好诱人。果儿忍不住凑上去,在他唇上浅浅啄了一下,然后站直身体,弯了眼笑道:“快起了。我昨天可是让非影给弄了两张请帖呢。”

殷无恨眼睛亮了下,却是因为她吻了他,他想加深那个吻时,她却已经退开,让他很是不满地抿起了单薄的唇。

果儿好笑地转过身,将他的衣服递到他手上,自己则拿了衣服到床边的围帘后换。

当她换好出来时,殷无恨已经站在了床边,清俊明晰的少年,虽然一如当初一样,一双上扬的眉,因为纤细而显得柔弱,但他幽亮的眼眸却将那份麻木给冲散了。他长身玉立于床前,一袭火红的长衫,白色的领子和白色的腰带,袖沿还有白色的一条细线穿过。整个人看起来都明亮了许多。

果儿的则是一套和他同款式,颜色却相反的长衫。当然,这又是果儿设计的情侣套装。

殷无恨看到出来的果儿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眼睛也亮了起来。他拉过她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给她细细地梳起了头发,轻轻挽起一半,用一条白色缎带系起来,然后从她取出的盒子里挑了一个额饰个她系上。稍微调了调位置,直到满意了才后退一步让开。

果儿站起身来,扭过头笑看他一眼,问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他一瞬间惊住,瞪着眼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少女。她一袭白衣,一条红色腰带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她回过头来轻轻一笑,几乎要将他的魂都勾进那双水样的眼睛里。

她身上的色彩那样明亮,笑容那样温暖,像天生就活在阳光下一样。不像他,即使穿着世间最艳丽的色彩,也抹不去黑暗的事实。

果儿见他似乎看呆了,不由好笑地在他肩上用力拍了一下:“傻瓜!看傻了?”

他被她这么一拍,给拍回了神,听到她的问话,极认真地看着她的眼,回道:“真的看傻了。果儿很好看。”

果儿冷不防被这糖衣炮弹击中,脸微微发热,扭过身去,将小盒子收了起来,才拉了他往门口走去。先去了浴室洗漱完了,殷无恨要去做早餐,果儿将他拉住,笑吟吟地看着他:“我们今天继续去外面偷师吧。”

殷无恨迟疑着,果儿却直接将他往拉去:“走啦,走啦。咱要把这莲京的名菜都吃个遍,你都学会了,以后离这远了,我想吃的也能吃得到。”

殷无恨点点头,同意了,然后转身回房拿了一本小册子和一只木制简易版钢笔及一小瓶研好的墨水出来。果儿从他手里将东西抽过来,先看了看那只钢笔,上回好像有听花非影说过进程,不过她当时手头好像在做着什么事情,没有认真听,没想到,无恨倒是先用上了。

果儿将钢笔塞回他手上,倒是好奇地将那小册子拿来看,翻了几页才知道,这是一本食谱,记录了各种各样的食物。

果儿惊奇地翻看了一会,发现里边大部分都是她喜欢吃的。还有一些没映像的,却完全没有一样她讨厌的。

殷无恨似乎秘密被发现一般,有点局促。

果儿笑眯眯地将小册子还给他,挽了他一边胳膊,便往宅子大门走去。

方走到门边,她顿下脚步想了想,叫一声:“非影!”

利落的黑影落在她面前:“小姐。”

“现在申屠家的商队也要来了吧?或许,已经来了?”果儿问了问,后半句声音又小得像自言自语,随即摇摇头,道,“不管了。你现在就去神龙国烈火城,去求见申屠家的当家小姐。”

“是。”

果儿犹疑一会,她只是心血来潮,倒不知到底见到了要怎么样,只是觉得,同一个地方来的人,或许能够亲近一点。可是转念一想,这世间谁和谁又能真正贴着心生活呢,她既然是要和无恨两人去游荡的,那么,其他人都只能是旅途中休息的站点。无恨才是和她一直在一起的人呀。他们才是最亲近的呀。

果儿一叹:“非影,你就将那钢笔交给蓝衣,让蓝衣和申屠家合作,最好让申屠家的当家小姐知道此事。”不过,虽然是生命中的过客,但细水也要长流,朋友交情虽淡如水,但也要往真挚上说。

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总会比较亲近几分,如果有什么麻烦,也不会太过害怕。她让申屠一笑知道这东大陆上也有可以投奔的人,彼此提供一个休憩的场所。

就是这样吧,她感情本就比较淡,像风筝,只要有一条线系着她,她哪里都敢飞,但若那根线断了,她就要落下来。无恨是她的线,那些同一个世界来的朋友,也是她的线,除了无恨要在身边,其他的,只要知道线的那头安好就好。

七七八八地想了许多,花非影忽然道:“小姐,我去联系蓝衣,只是现在天色差不多了,您要不要先上路?否则怕赶不上那诗会。”

果儿一下回过神,险些将杵在着门口要去的方向给忘掉了呀!

在花非影瞬身离开之后,忙拉起殷无恨也出了大门,无花院的匾额黝黑黝黑地房檐的阴影底下发亮。

两人站在门口,左右看看,先前记得的,莲京有四条大路,呈井字落在莲京之上,称“东、南、西、北”四大路。

四条大路将莲京划分成九大部分,内城就在最中间的那个区域中,内城坐北朝南,北大路两边是平民居,他们已经在穷极无聊的时候去遛过了。

东大路边上则是出了名的遍地酒肆红楼,果儿初听时,堪堪兴起,带了花非影要去给她破处,结果自己带了殷无恨去,半路又领着原帮人马遁了回来——实在殷无恨冷着脸,闷声不吭的样子,杀伤力太大。

南大路,因为是正对着内城大门,所以并没有多么密集的房居,倒是市集有不少。最是繁华热闹的一段,不过对于北大路的平民来说,南大路的市集就太远了一些。所以越往北的地皮,越是便宜。

而因为传送阵是在内城,内城里边住的都是禁军及其家属以及皇室贵胄,城中还有一座皇宫,宫里自然是皇帝的居所。

至于西大路边上则是文人高官大族聚居之地,府邸错落,雅阁书肆,茶座戏院,格调都非常高。所以今日要赴的文士诗会便是在这西大路边上的一座府邸之中。西大路还没逛过,所以还可以顺便逛逛西大路。

西大路是文书字画较为集中的地方,算得上一个高雅的所在。

果儿一路看着那些两边贩卖字画的书生,不由好笑,原来,女子长得纤弱的也有不少呢。有些比她还‘女生男相’。这些书生就是这样的典型,一个个弱不禁风。若不是身材较为高挑,曲线还算有,不至于‘太平’。否则真要认不出了。

所以,果儿暗暗揣测,这里要男扮女装,一定是可行的。她扭头看看旁边高挑的少年,嘴角弯了弯。无恨穿的,一直就是方便行事的女装,要他穿那些繁复的男装,她看着也还真不顺眼呢。

殷无恨低着头,倒没有注意到果儿的视线,他只是一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那么自然而然的,像左手握着右手。

果儿微微一笑,将两人交握的手扯了扯,等他抬起了头,才用下巴指向路边的那一家茶肆,清幽幽的一家芳雅之地。在一片黑黑白白的书局中显得分外显眼。

殷无恨略仰了头,就看见那门上挂着个黑漆的匾额,上头提着金色的三个大字‘流芳居’。果儿自然也是看到了,不过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不过只是飘过脑中的一个念头,并没有深思。反正又和她没关系,她去计较人家一个名字做什么。

进了门槛,却没有小二姐迎上来招呼。里边也只有门口一个高台,高台后站着个美少年,正微笑着看着他们,道了一声:“邪和公子楼上请。”话虽这么说着,他人却没动,显然是要他们自己上去了。

果儿也不介意,举步便上了二楼,一眼看去,只有七八个小案几,每个案几上都坐着个轻装美少年,纤细的身段,柔美的脸蛋,个个跪坐着。臀部轻轻垫着脚跟,两手相对着安放在膝上。案几边上还散落着三两蒲垫。

客人不多不少,就**个女人。只剩个靠窗的位置还空着。那几个女人听到声响,似乎都没感觉,一点都没有好奇地看上一两眼的意思。各自看着美少年目不转睛。

果儿这么一看,有点怀疑,她莫不是误进了一家比较有特色的小倌馆?偷偷瞄了旁边的殷无恨一眼,却见他嘴唇有点干涩,他们走了许久,这北大路却只见着了这么一家看起来有卖食物的地方。

她想了想,也不避讳,直接将殷无恨一起拉了过去,到了个靠窗的位置,随手拉过一个蒲垫盘坐下去,殷无恨也跟着落座。原本一直像装饰一样的美少年在他们落座后,便抬起了头,微微一笑,引身行了个礼,又继续维持着那艰难的跪坐姿势。

果儿注意到,他的臀只是轻轻碰着脚跟,并没有坐实,这样维持着,很累吧?可是他却没流一滴汗,表情也是轻松自如的样子。

果儿暗自汗了一下,承认自己没有那样的定性和脚力。

却说美少年行完了礼,恢复跪坐姿势后,微微弯腰,从小案几下取出一个茶盘,优雅地抡了个弧,放到小案几上。然后又慢慢地伸手到案几下,继续拿了个水壶出来,又一罐茶叶,又一小盒茶点……

果儿看到茶点的时候,终于觉得不用忍了,本来看他再这么慢下去,她就要自己动手了。她可是又饿又渴,对着些风雅的事情,她也没什么兴趣,

她直接拈了颗橘红色圆圆的,裹着一层类似椰蓉的小丸子,递到殷无恨嘴边,殷无恨低头看着她捏着小丸子的白玉手指,喉结上下动了动,张嘴将她的手指连着那颗丸子一起含入嘴里。

似乎有股强力电流从指尖窜向全身,果儿脸一下子红了起来,飞快地将手收回,同样拈了一颗那样的橘红色丸子放到嘴里,一口咬下去,出乎意料的美味,香酥的表层,软糯而Q感十足的内馅……她眼睛一亮。

“这么好吃,难怪你连我的手指都一起吃了。”果儿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又拈了一颗递到殷无恨嘴边,眼睛却紧紧盯着他,“不准再咬我的手指了。”她警告他。

殷无恨看着她的脸,看着她还沾了些白色碎屑的粉色唇瓣,乖乖张嘴吃掉她送到嘴边的丸子,这次他没有咬她,舌尖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勾过她的指月复。

湿热的感觉通过神经发射,一直传到神经中枢,果儿脸又红了几分,收回手,暗暗决定不给他喂食了!

可是心里却明白,不喂他就不吃。

她正出着神,突然感觉旁边光线似乎被什么挡住了,她抬眼一看,却正好撞上殷无恨放大的幽亮眼眸,她怔了一下,便毫不意外地被他吻了上来,他的舌舌忝过她的唇,将她嘴角的那点碎屑卷到舌尖上,又收回嘴里。

果儿看得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是——挑逗?

无恨挑逗她?

那她要高兴有个主动的伴侣不?

当她还在纠结个不停的时候,殷无恨已经收回身子恢复端正的坐姿了。

果儿回神,下意识往边上偷偷看去,却见那些客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心下稍安。对面的美少年亦是眼都没多眨一下。

可是果儿自己心里不自在,掩饰似的一直往嘴里塞茶点,并且不时地自己舌忝舌忝嘴唇边上,怕哪里又沾了什么让他看了再凑过来帮她‘清理’。这大庭广众的公共场合,她还是会不好意思的呢。

这么一来一往中,美少年已经将茶泡好了,恭谨地端了一杯到果儿面前,又端了一杯到殷无恨面前。

果儿端起来就牛饮了。殷无恨却是小口小口地抿着,倒不是他喜欢品茶,只是想借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对面的美少年见果儿的茶杯空了,又给注上一杯,动作优雅,也没对果儿的牛饮有什么异样的表情活动作。

他的责任只是沏茶,做差点,至于喝茶的人是什么样的,和他无关。

果儿见着那一份淡定的气质,深深佩服起这家茶座的主人。能将手下员工训练到这种程度,也算得上非常厉害了。

茶点也非常好吃,茶也非常好喝,人也非常的美。

勉强垫了肚子,又在那清雅的茶座里闲坐了好一会,出来结账——毫无疑问是天价。

果儿也不意外。这样的侍者,这样的服务,这样的格调,这样的地点(走了快半条街,都没发现一家卖食物的……)自然要比寻常地方贵上许多。眼见时间差不多了,果儿便领了无恨往那将要举办文士诗会的府邸而去。

上了街,路上走的基本上都是女人,毕竟这里是一条属于所谓文人雅士的大路。

果儿偏头看了看旁边的殷无恨,他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她不由想到他这些日子以来,似乎确实对逛街没什么兴趣,倒真是奇怪呢。照理说,他小时在双子城,怕是没有机会玩乐的吧。

一个人若是在封闭的环境下长大,应该要比谁都渴望外面自由自在的天空才对,怎的他倒像完全没那意思似的,每次都是一直低着头,偶尔她驻足看着什么时,他才会分一点心思去看她看的东西。

果儿奇怪地低下头,循着他微垂的视线,看到两人交握的手——他一直看着的,就是自己的手?

殷无恨视野里突然闯进果儿,他似乎冷不防被吓到了,一下抬起头来,微微惊讶地看着果儿同样惊讶的表情。似乎不知道是什么让她觉得惊讶。

“你都不想看看周围的景象吗?你看那边摊上的玉簪子,竹筒,毛笔,发带,步摇……都没有什么想要的吗”当然,步摇什么的,她也不喜欢他戴,但如果他喜欢的话,她也可以试着去接受的说,他都没有看中意的东西啊!这怎么可以呢。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怎么可以呢。

殷无恨随着果儿手指所指之处一一看过去,然后目光落回果儿脸上:“你喜欢我戴那些东西?”他的手指划过步摇,发带,玉簪子……问她。

果儿摇摇头:“不是我喜不喜欢的问题,是你喜欢喜欢的问题。”

殷无恨也摇摇头,说得异常直白:“我不喜欢,我只喜欢果儿。”

果儿嘴角一抽,无力的放弃了对他的再教育。

两人很快便到了那座请贴上注明的府邸。当然,殷无恨一直充当着领路人的角色,她的路痴还是没有改善啊。果儿不甚在意的想着。

那府邸已经是在北大路边上了,邻着水。正门上一个赤漆的大匾额,上头两个大字‘书府’。

主人家就是姓书的,叫书行文。便是这场宴会的主办者。门口的女卫看了请帖,便恭敬地让开了位置,不知是他们来得早了还是来得晚了,门口都没有同进的人。

果儿拉着殷无恨的手,迈了进去,门内风景秀丽婉约,一座十来米高,五六米宽的假山,一片清澈的流水从假山中蜿蜒而出,顺着山间的岩石狭缝潺潺流下。假山底下是一汪小湖一样的池子。一座小桥,从池子这边弯进了假山之中。

小桥连着一条鹅卵石小路,小路伸到了大门口。两人一脚进了大门,便落在了这条小路上。小路两边倒是平整,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丛高大而风雅的竹子。

七月份的莲京,毕竟还是有些热的,从小茶座出来到现在,也走了许久,本来是有些躁意的,幸而从假山方向不时送来缕缕凉风,令人心情舒旷。还带了些那水的凉意和木的清香,让果儿不觉开始期待假山之后的风景。

迫不及待地和殷无恨踏上了那小桥,方弯进假山之中,阳光便被挡去了,清冷的风吹来,拂上肌肤带来一阵沁入心扉的凉意。隐隐还飘来一阵木槿花的淡淡香味。

眼前虽不至于昏暗,但却也无法看清这一山之隔后的景致。只能怀着好奇一直往里走。再拐过一个弯,光线渐亮,显然是要穿过假山了。此时却听见从另一边上飘出来的人声,她还看不见人影,只有那轻快的声音隐隐传来:“浩轩姐,往这边走!小心!”

另一人似是回了什么,但因为声音稍低,听不清楚,随后发出声音的人便渐渐行得远了。

难道假山之后还有大段距离才能到地头不成?

不过片刻,果儿和殷无恨便从假山中转了出来,却见眼前郁郁葱葱的大片大片的松树,各种袅娜形态,满地厚厚的落叶,却没有打扫出来的路径。边上还有不少木槿零零落落地长着,朵朵木槿花掩在绿叶之中,芳香袅袅。

果儿正疑虑之时,旁边上来个小厮,是个清秀的少年,说不上多美型,却很是让人赏心悦目。果儿看到他身边的小篮子子里放了好一些请帖,便将自己和无恨的请帖也递了过去,那小厮微微躬身,一手虚引,指向松树林边上的一块苍石。

果儿奇怪地上前,莫不是这石头里边有机关不成?

可事实是,没有机关,只有一条浅浅的痕迹,看得出来是让人走出来的。果儿想到之前听到的那一声‘小心’大概指的就是这里了吧。一脚踩上去,果然松松软软的,非常滑,果儿一手扶住边上的松树,一手拉着殷无恨,两人慢慢地往林子深处而去。

林中有许多零零星星的细碎阳光,洒在满地落叶中煞是好看。走不多久,周围越发地分不清路况,对果儿来说,几乎每棵树都长得一样,每个树与树之间的间隙都可以走过去,那,到底要往哪个方向?

果儿凝了凝神,难道要丢脸地在人家家里迷路不成?心里暗暗囧了一下,放开意识,静静地听——既然是诗会,不管她来得早了还是晚了,那边或多或少也必然会有人声,果不其然,她听到了比较热闹的相互行走介绍谈话的声音,循着那声音,终于当了回带路的人,领着殷无恨朝那边走去。

又行了几刻钟,一个说得上巨大的平台渐渐出现在眼前,平台尽头的尖角处是一座依临着湖建造的八角亭。

亭边青白色的山石后头,湖水顺着一条像是人工开辟出来,约莫一尺多宽的弯弯曲曲的水道里流出来,顺着地势的坡度蜿蜒而下。最后重又引向湖中。

不过果儿却无暇关注这些,因为她的心神正处在惊讶之中。

这里已经来了不少人,想必都是来参加这文士诗会的。人不稀奇,可是稀奇的是,这些人几乎都是些美丽女子,走动起来的时候,一个个长袖飘飘身姿潇洒,甚是好看,就算其中有几个外貌不是那么出众,脸容平凡的,但是举止仪态也都是十分的优美,让人一看就产生亲近的念头。

简直是美女荟萃云集了!

曲折的流水两旁,每隔大约两米间距,每一个位置,都放置了一两张锦垫,而锦垫边,又是一张四方矮几,放置有肉脯糕点,供客人取用。

果儿一眼看去,个顶个的皮肤白皙,美如冠玉。她和无恨混迹其中,倒也不会显得突兀。两人俱是一身衣袂宽大的长衫。行来步履摇摇,竟也有些出尘的气质。

因为请帖是让花非影弄来的,她也纯粹只是想带无恨出来看看热闹,兼且自己上回街上听来的故事,有些好奇才来的这宴会。故而显得低调许多。只是两人气度都是不凡,更何况殷无恨一身火红的穿着,红白搭起来的艳色又能低调到哪里去。

所以几乎是他们一入场就有人注意到了。

一名玄色长衫的女子冷不防的瞧见果儿和殷无恨两人从林中走出来,便与正交谈的人告了声罪,施施然走过来,笑道:“两位妹妹倒是面生得紧,”说罢将目光往两人身上看了看,不知是不是在找什么能代表两人身份的饰物,大概是没法猜测了,便带着几分询问的意味开了口,“不知两位是……”

果儿接上她拖长的调子,道:“在下姓花,单名一个楠字。楠树的楠。这是在下结拜义妹,花无缺……我们远道而来,听闻莲京有此盛宴,不觉兴起,让家人弄了请帖前来拜访,却不知会否冒犯到主人家。”

殷无恨对于果儿将他说成她的义妹一词有些不满,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注意着果儿。

“不会不会,在下便是书行文。承蒙妹妹不弃来此赏脸,在下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会觉得冒犯呢。”

之后,书行文带着果儿两人绕场地走了一圈,向她介绍那些各子,同时也将果儿两人介绍给她们,彼此只通姓名,不说来历。

这里共有约莫二三十人,她们都是莲国上层阶级将近半数的权贵的继承人,换而言之,假如将来没有什么太大的政治变动发生,这些人将会成长为新一代的政权中心。

而书行文每介绍一个人,果儿都只是含笑地冲那人点点头。她心中坦然,神情翩翩,不管书行文介绍到什么人,都似是丝毫不为所动,更让书行文对她高看几分。殷无恨却没什么表情,一点都不在乎那些人对他有什么观感。也因此大部分人都对果儿较为亲切一些。

其实也不是果儿怎么的高深莫测,怎么的富贵风流,让书行文暗暗敬佩不已。实在是她对这些人根本就一头雾煞煞,更别提将她们和莲国的上层权势联系在一起了。

她甚至担心这些人刚报了名字,她转个身就给忘了,那回头可就尴尬了。所以暗暗戳着殷无恨和青鸟,让他们给她记好了,若有必要时,来帮衬帮衬。

参加这场文士诗会的那些个人好像大多数都非常健谈,几个几个凑在一起谈论人生哲学,天地道理,平仄韵律……气氛十分热烈,书行文带着他们一路走一路说,经过山崖边的亭子时,书行文道了声歉:“请稍待,我补一下妆。”说着便施施然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粉盒,拿一小块细软绒布沾着往脸上扑。

果儿看得傻眼,不过原本就对女人上妆非常习惯,所以也没觉得诡异,只是有些奇怪,这里的女人也喜欢上妆吗?不是只有男人要好好妆扮了讨妻主欢心吗?不过看书行文一脸十分自然的神态,她也没说什么,只道这里的女人也是非常爱美的。

虽然以前没见过,不过保不定上妆是这些所谓文士们的流行呢。

环顾一周,确实很多人都上了妆。方才就觉得这里的人皮肤都粉得有点不正常,原来是涂了粉了。

果儿随意地四下里张望着,一转头,却瞥见亭中坐着一名青衫年轻女子。

方才在远处时,这女子与果儿之间隔着几个正在聊天的美女,导致果儿随书行文走近了才发现她。

那女子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一具古琴,她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垂目注视着琴弦,鲜明的面容在亭子里的光影交错间晦暗不明,让人看不清面貌,远远的只可知她周围好像有一层刻意隔绝的空气,仿佛外界的事与她全无干系,她不想去理睬别人,也不希望有人来理会她。

果儿正想问刚补完妆的书行文那是何人,忽然发现周围的人有些骚动,不少人都朝一个方向走了几步。捏?是什么大人物要出场了吗?怀着好奇心,果儿也看了过去。是那松树林子出来的地方。

殷无恨完全不为所动,好像没有一点好奇心。他见她明亮的目光落到别的地方,心里郁结,只能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她还握着他的手,即使她的目光移开了,她还在他的身边不是吗。这么一想,他心下稍安。这才勉为其难地抽出一点注意力看向众人所向之处。

果儿方望了过去,眼角余光却瞥见书行文几乎是朝那个方向小跑而去,很快就赶到了众人之前,扬声对从林中走过来的人道:“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

果儿侧了侧身子,从人缝中看见那边徐徐而来的是一行三人,一人在前,两人在后,前者与裴述似是熟识,笑嘻嘻的道:“恕罪恕罪,我们贪看这松林景色,耽误了些时候。”

果儿一听差点嗤笑出声:贪看松林景色?这小小的松林虽然也算秀丽,却没什么出奇的景观,倒是林中没有路,且还算得上是个大的林子,几乎看不出是人宅院之中,照她看,此三人八成是兜在松林里迷路了。

当然,她也没有笑人的资格,若不是方才机灵,想到那么个办法来,她怕也是要在里边迷路的。

书行文也不知道是真信了她他所言,还是跟着装傻,笑着拍拍那人后,转向后方的那两人,长身一揖:“浩轩姐,然之姐,两位到来,真是不胜荣幸。”

浩轩?不就是方才在假山小道中听到的名字吗?比她还早来,却在他们之后进这场内。

不过据果儿看,书行文这态度,来的这两人身份应当很是了得。她站在原地,微微眯起眼睛,这才看清两人的形貌,尽管原先心中有些不以为然,可是在看清二人后,她还是忍不住暗暗的赞叹一声:好人物!

原本果儿认为这里是美女荟萃,可是这两人一现身,立即就将周围的女人都比下去了一个档次,尤其是站在左侧的那位,大约二十六七岁上下,不同于别人梳着发髻甚至戴冠,她的头发只在脑后松松的束着,狭长双目眼角斜飞,随意悠然的敛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假如单纯比容貌,这女子最多便是与在场众人打个平手,可是她往那里一站,整个人都带着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气质,明明站立不动,可是却让人有一种错觉,好像她是随意流动的水,就算伸手去抓,也抓她不住。

右侧的那名青年女子,年岁看上去相若,却与身旁的人截然相反,略显下巴的棱角有些傲意,她的存在感,好像是险峻陡峭的山岳,巍峨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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