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消失的光年 夏天

作者 : 活着活着就老了

转眼间,酷暑便如约而至了。每天跟父母哼哼唧唧讨要二分钱去买那种红红绿绿的冰棍儿的日子又来了,每天和小伙伴一起泡在浑浊的坑水中洗澡的日子又来了。

那天,郭素英觉得头上一阵搔痒,似有东西在爬行,用手挠过以后,一会又觉搔痒了。郭素英不仅心下一惊,马上意识到头上可能有虱子了,便用篦子一点点刮起头发。果然,在那密密的篦子齿上有黑的生物在慌乱的爬行,还有白白的生物静静的趴在篦子上。

郭素英赶紧检查家里每个成员的头发,全家人竟然无一幸免的都招惹上了这可怕的生物。就连不到一周的小女儿和张玉海那短短的头发上都有虱子在爬动。

解开张云霞和张云爱的小辫子,那些黑黑的动物更是触目惊心般肆意爬行。郭素英当机立断,不顾张云霞的哀求,便把张云霞和张云爱的辫子剪掉了。然后把“敌百虫”掺入水中,用这种土方法给全家每个人的头都消了一次毒。

“敌百虫”是一种农药,用来洗头发会觉得头上烧烧的很难受。所以,给三个孩子洗的时候,三个人都禁不住哭起来。

郭素英一边给张云霞快速洗着头发,一边严厉的警告着张云霞,不准她再和长头发或者有虱子的女孩子玩。

张云霞洗完头发一照镜子,看到镜子中被母亲剪得参差不齐的头发丑陋不堪,爱美的她眼泪便更加汹涌的奔流了下来。

听到外面有吆喝卖冰棍儿的老头儿路过,郭素英看了看三个哭哭啼啼的孩子,便拿出一毛钱,叫张云霞去外面买一毛钱二分一根儿的冰棍儿,算是安抚一下孩子们因剪头而受伤的小心灵。

张云霞便抹抹眼泪,快速的跑到胡同口,喊住卖冰棍儿的老头儿。

依照张云霞的要求,卖冰棍儿的老头便从一个用厚厚的小棉褥子盖着的铁箱子里给张云霞拿出了五根二分一根的冰棍儿。

旁边在大榆树底下拿着蒲扇乘凉的李秀珍看着张云霞的头发,好奇的问到:“霞儿,那么好的长辫子怎么剪了?”

张云霞极力忍住因委屈要掉落的眼泪,回头对大娘说:“我娘说这样凉快。”

说完这句提前被母亲教好的话,张云霞便拿着冰棍儿跑回了家。一路因为委屈和不得不撒谎抹着眼泪。可是不说谎哪行呢?郭素英刚才教诲过张云霞:“要是别人问起你头发剪短的事,你就说为了凉快。否则人家要是知道你长虱子的事,就没人愿意跟你玩了。”为了不遭致伙伴们的隔离,便只好撒谎了。

回到家,把冰棍儿分给全家人一人一根。郭素英看着这五根冰棍儿,不禁骂起来:“这死老头子,真抠!一毛钱都不多给一根冰棍儿!”

一根只表面有些甜味里面都是硬邦邦冰块的红红绿绿的冰棍儿吃完,大人们觉得凉快了很多,孩子们也因为味蕾得到了满足而展露了笑颜。

每天晚上,郭素英都用白天晒热的凉水给三个孩子洗澡。站到洗衣服用的大铝盆中,张云霞姐妹几乎每天都会因为母亲洗到脖子时下意识的缩进脖子并发出咯咯的笑声被母亲狠狠的在身体上拍两巴掌,打得疼了,便不敢笑了,眼里含着泪忍着痒被母亲上下洗个遍。

洗完以后,郭素英便把刚洗完澡的一个用破被单包起来,抱到院中铺好的席子上。三个孩子都被洗好后,便并排躺在席子上的破被单上一边数着星星一边嬉闹一边乘凉。

那时的天总是很高,无数的星星像一只只眼睛在远方眨着。天空深远寂寥,时不时的有闪烁着光亮的飞机飞过,几个孩子便手指天空,兴奋的互相呼叫着:“看,这个飞机飞的真快啊!看!这个飞机的灯比那个飞机亮多了……”

因为屋里太过闷热,郭素英便带着孩子们躺在院子中,一直到有的孩子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才把睡着的孩子抱进屋里的炕上。

张云霞因为最大,总是睡得最晚,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觉得是那么神奇,很好奇那会是一个怎样的空间世界,那里面到底蕴藏了多少奥秘?女乃女乃讲过的那些关于嫦娥和玉兔的故事可都是真的?

每天晚上,村里通风的胡同口都是人员最密集的地方,人们拿着小凳子、蒲团、椅子、垫子、或者木床或坐或躺的一边扇着蒲扇一边闲聊着,有人聊着聊着便躺在垫子或木床上睡着了,发出雷鸣般的鼾声。也有人干脆把垫子拖到自家的房顶上,整晚都在凉爽的房顶上睡。那时的乡村没有一丝污染,在通风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蚊虫。不像现在,因为村里的工厂和小作坊肆意的排放污水,晚上谁也不敢坐太久,那蚊虫肆虐的叮咬实在让人受不了。经济建设的发展给人们带来了越来越丰富的物质享受,却也使生存环境变得越发的恶劣起来。

张云霞每天都是在母亲的呵斥下提前回家洗澡的,因为母亲爱干净,必须每天洗澡后才能睡觉,不像刘文国他们,晚上可以去坑水里泡着,既凉快又干净。而张云霞却必须在母亲的监视下才可以下坑的,在坑里还不能待太久,不像刘文国他们可以想泡多久泡多久,即使不下坑,父母也不逼着他们洗澡,可以脏手脏脚的就那么睡了。

唉,还是男孩好啊,大人管束的不严,爬爬树上上墙也没人笑话。张云霞第一次感到男孩做为第一性的优越性,羡慕又嫉妒。

张玉海家养了一头母驴,刚产下一头小驴不到一个月,张云霞曾亲眼看到父亲把浑身湿漉漉的小驴从母驴的**中拽出来,然后母亲便给母驴熬小米粥喝,这是对辛苦生产的母驴最高的褒奖和最好的保养了。

一个月后小驴总是不停的在院中奔跑跳跃,撒着欢的得瑟。尤其到了晚上,当郭素英带着三个女孩躺在院中的时候,小驴便围着她们跳跃奔跑,害得张云霞心里总是惴惴的,怕被小驴踩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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