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盼到开学的日子了。
早在临近开学的几天,张云霞和张玉玲等人就央求着自己的母亲给自己用缝纫机缝制一个布“书包”,买铅笔盒及铅笔、橡皮等文具。等到开学这天,便都兴冲冲的背着这些新文具结伴上学去了。
刘家村小学其实就是两间破败的土房子,分别是一年级和二年级的教室。听父辈们说,原先村里只招本村的学生,因为村小再加上上学的孩子少,所以经常是几个年级的孩子在一间教室上课,一个老师便可以同时教好几个年级。
现在是三个村的孩子一起招,一个班勉强才招到三十人左右。这几年来,都是刘淑文和高秀芝老师带一年级和二年级,谁带哪个班就是带两年,直到学生们去郭家村上三、四年级为止。
刚开学的那天,张云霞坐在教室里看着那些新面孔,心里充满了兴奋和激动。
因为刚开学,教室外的空地上杂草丛生,草深的地方甚至淹没了膝盖。高秀芝便把孩子们都带到院中拔草,一边鼓励着夸奖着孩子们的干劲儿,一边用小推车把学生们拔下的杂草推到校门外的垃圾堆旁。
有一大群小伙伴一起劳动再加上老师的夸奖,平时在家多干一点活就抱怨的孩子们,现在都表现出高涨的劳动热情,比赛似的用小手卖力的拔着草。
一年级和二年级分别负责自己教室外的那片空地的杂草,比起一年级来说普遍都大一岁的二年级的学生,刚入学的一年级的学生显得更加积极和肯干。
收拾完教室外的空地,两个班的老师便让本班的学生按大小个儿排队,然后分座。
一块坑坑洼洼的破旧木板搭在两块垒在一起的大石头上,便是课桌了。根据课桌(木板)的长度,一张课桌可容三个学生,男女生混杂。因为女生比男生多些,也比男生个子矮些,所以前排坐的便多半是女生。只是由于有的学生从自家带来的木凳子高,便又被安排坐到后面一点,以不挡住后面同学的视线为准。
张云霞虽然个子矮,但因为凳子高,便被安排到第三排。她的同桌是刘文栋和一个叫刘敏的女孩。
刚安排好座位,班里一个用红头绳扎着漂亮小辫子的女生便站起来,跟老师报告:“我不挨着‘铁头儿’,他太脏了。”
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的望向“铁头儿”。“铁头儿”和那个不愿意和自己同桌的女生都是郭家村的,据他后来说,他今年十岁了,因为前两年不愿意上学,所以招生他也没来,父母也不管,今年不知父母哪根筋不对劲非逼他来上学。
其实,“铁头儿”不愿意上学的一个原因就是怕同学们的耻笑和疏远。“铁头儿”是他的小名,他家里又穷又脏,在村里也是有名的“破落户”,平时就经常遭遇同村大人孩子们的耻笑和奚落。
铁头儿真的很脏,看样子是穿着他母亲的一身破破烂烂、满是污垢的旧衣服,颜色有些暗红的旧上衣,一条偏开门的裤子,上衣和裤子都又肥又大,拖拖拉拉的,上衣下摆直抵膝盖处,的裤脚在地上拖拉着,裤边已经被踩得惨不忍睹了。一双露出小脚趾的破布鞋在长长的裤腿遮掩下若隐若现。脸上因为刚才拔草,弄得又是土又是泥的,大鼻涕在外面拖着,不时吸溜吸溜的抽抽鼻子缩回去或者用已经被鼻涕抹得发亮的破烂袖口使劲抹一下,抹不干净的时候,便把鼻涕弄得半边脸都是。
后来听那个站起来的女生跟别人说,铁头儿身上还有异味儿,一股臭烘烘的馊味儿。
张云霞很快便知道了,这个女生叫郭媛媛,父亲是郭家村的村民,母亲是下乡到郭家村的天津知青,家里干净又漂亮,就像郭媛媛给人的第一感觉一样——干净又漂亮。两个小麻花辫扎的利落妥帖,一身深蓝色的运动服比周围穿着大大小小农家衣服的同学,显得整洁又洋气,令周围的同学都不由自主的对她生出莫名的好感和羡慕。
但那天,高秀芝老师却没有答应郭媛媛的“无理”要求,还教育她不能看不起同学什么的。
老师说话的时候,铁头儿就坐在一边低着头,一言不发。张云霞看到铁头儿因为低头太久大鼻涕流的老长,悬挂在空中,不禁皱皱眉一阵恶心。
刘文栋坐中间,刘家村的刘敏和张云霞坐在两边。因为刚开学,也没上课,主要就是打扫一下卫生。
张云霞看到刘文栋的木凳子表面凹进去一块,便询问他怎么回事。刘文栋满不在乎的回答着:“可能是因为我爱放屁,让屁给呲的吧。”
张云霞和刘敏听到他的回答,都咯咯的笑起来,并给刘文栋起了个外号“臭屁精”。
在高秀芝挨个叫着学生的名字去讲桌上领新书的时候,突然大家闻到一股恶臭传来,循着臭味大家寻找着来源处,最终把目光都锁定在张玉玲那一桌。
高秀芝也循着臭味找过来,经询问原来是挨着张玉玲的刘家村的刘艳拉裤子了。张玉玲捂着鼻子冲张云霞直皱眉。
高秀芝便把刘艳领到离学校不远的家中,给她洗了脏裤子并换上女儿的旧裤子。
半天下来,发生了这么多新鲜的事,以致张云霞、张玉玲和刘文栋在中午放学回家吃饭的路上,还不停的又笑又说着。到家中,张云霞便把这些趣闻兴奋的说给自己的父母听,听得父母又是笑又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