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匣匠的棺材 第五章 正式学习木匠手艺

作者 : 361352629

带着这个迷,九爷的生活在平淡中多了一些期待,多了一些等待。但是十二年后、也就是辛未年的一桩公案揭开了这个迷底。

这年,阳高县国民革命政府接到线人举报,说常年盘踞在县城南黑龙洞山土匪正在大摆宴席,庆祝大当家的——刘瞎子老婆的生日,山上放松了警惕。于是出动全部警察一举捣毁了黑龙洞山的匪窝,当时大快人心,人们敲锣打鼓庆祝抓到了为害一方、无所不作的土匪刘瞎子。在审讯时,有一个小土匪赵三狗供出了12年前在九梁洼村的果园中曾经了一个小媳妇,最后听说这个小媳妇上吊自尽了。

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在刘瞎子为首的一伙子土匪被枪决那天,九爷早早的跑到刑场,他冲破了警察的防线,抱住那个红梅的土匪就咬,待三五个警察把他拉开时,他嘴里咬着一只血淋淋的耳朵,那是土匪赵三狗的耳朵。

红梅的坟上,九爷将准备好的纸钱、供品以及土匪赵三狗的耳朵庄重地摆放下来,点燃了两挂大麻鞭(是当地人对鞭炮的俗称),烧了一袋纸钱,“红梅,你的仇人已经抓到了,已被处决了,我咬下了一个耳朵,你可以安息了!”

岁月像一张白纸,翻过来了无新意,翻过去平淡无奇。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一年又一年。自从英莲和红梅离去以后,九爷一直沉寂在悲痛之中,没有人再给他提过亲,他也没考虑过结婚的事。

转眼九爷已经三十多岁了,父母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二老一直为他的婚姻和未来而担忧,整天唠叨:

“治平,我们去世后,谁来照顾你,你最好再成上个家。”

“治平,我们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土改后咱家的地越来越少,你农活也不会,手艺又没有,以后可怎么办啊?”

听到这些话,他既不想伤父母的心,又拿不出的主意,总会回答:“娘,你甭操心了,龙走蛇窜,有各的盘算;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饿不死。”

人到七十古来稀。九爷的父母七十四岁那年,好像熟透的瓜一样,稍不留心就会落地。

七月初七那天,地里的都已经油菜籽,村里的人家基本已经收完。

九爷娘告诉他:“治平,该收油菜籽了,天变一时辰,那是咱家一年的油水,收回家才算收。”

于是九爷喊了一个童年的伙伴帮他收油菜籽,可是没有收割一半,邻居跑来喊他,说他的父母双双去世了。

这尤如晴天霹雳,把九爷震惊了,刚才离开家时娘还好好的,怎么一下了就没有了。待他跑回家里时,发现二老面容平静,父亲的装老衣服已经穿好,母亲只穿了一件紫红色的装老上衣。他以为是邻居们帮助父母装得,可是问及此事时,邻居却告诉他:发现时已经就是这样,估计是他父亲先去世的,母亲帮父亲穿好装老的衣服后,自己也开始穿,可是刚穿好上衣,就已经不行,于是老人家平静的躺在炕上走了……

打发完二老,家中更加显得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生机,看到每件东西都让九爷伤心不已,他每天就在院子里坐着,不想进家,除了睡觉。

看到这种情况,一天,娘的表弟青山舅找到他,“治平,你娘书玲在我们牛家名声不错,也曾没有接济过我。她走以前多次让我照顾你,我也没有别的本事,只会干木工活,你要愿意就跟我学木匠吧!”

九爷没有言语,也未置可否。

“治平,你要不愿意,我也不勉强。要不我给定封信,你到张北县找我的弟,他开了一家擀毡房,你跟他去学擀毡帽子、毡靴子、炕毡去吧!”

看到九爷依然没有出声,青山舅撂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想通过了去找我。”走了。

二十天后,九爷给父母过完“三七”,把十亩田地交给邻居家打理,把一座祖宅交给村长看管,直接到了青山叔家里。

“青山舅,您教我吧!收我为徒吧!”

就这样,九爷开始了做风匣匠的生涯,一干就是六十年。后来有人给他算命,说他属木命,十二天干中除了“甲”,其它都是相克,而十二地支只有和“甲”相配,九爷的流年才顺利。而他的一生中也与木有着特殊的关系。

青山舅住在离九梁洼村不远的小白登村,村子不大,可全材人基本上耍得的都是木匠手艺。有做木雕刻的,一年四季在阳高周边地区的庙里修缮殿堂、制作偶像;有干建筑的,常年为人们起房盖屋、修门补窗,有做家俱的,不断地给邻居们打个衣柜、碗柜、酒柜或床。可是青山舅这种风匣匠却只有他一个人,他做的风匣在远近的村落都是十分的有名,甚至还有丰镇、集宁、包头、张家口、坝上、怀仁、应县、浑源的人专和上门购买。

自从九爷成为青山舅的徒弟,正式搬入青山舅家后。他才知道,

在木匠这个行当里,做风匣和打大车,属于技术含量最高的手艺。可是说是木匠里的最高层次,好像围棋里的九段一样。

“治平啊,这做风匣可是个细活儿,和读书一样。阳高有句俗话‘木匠好学,斜卯难凿’。做风匣更是个精细活儿了。风匣耍得全部是隼卯结构,不能用钉子。做成的风匣讲得是——箱体要严,拉竿儿要直,进气道要正,出风口要顺,风舌头要活,风头子要大,拉起来要轻。只有这样才能算一台合格的风匣。”

一窍不通的九爷,听了这些更加增加了对做风匣这个行当的向往,也好像找到了冥冥之中自己的的归宿。

青山舅接着又说:“我师傅共有六个徒弟,最长的学徒十三年,最短的学徒四年,可是到头来能做风匣的就我一个,其它的都是打家俱的。做风匣要的是精细,讲的是耐心,凭的是技术,看的是人品。只有好的品格,吃苦耐劳、诚实守信、包容大度一样都是不能少,温良恭谦让、仁义礼智信一个都不能缺。”

在青山舅家里,九爷每天早早起床,开始打扫院落,收拾木工房。那时的学徒有很多的规距,如早上要替师傅倒马桶、晚上要负责烧地灶(北方特有的、用于提高的炕的热度或者为不通火的炕而设的一种灶,可以用植物结杆和煤),如吃饭不能和师娘面对面、逢年过节要给师傅送红包等。

九爷从第二天开始,每天收拾完后,就等在青山舅的门口,在他开门时趁势接过尿桶,提着就走,然后倒进茅厕里。开始老人家不让,可是架不住九爷的真心和坚持,见面一声您早、您起来了,二话不说,提起便桶就去倒掉,回来认真刷洗一下,然后帮他们收拾院子、挑水和扫地。

刚开始,九爷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只能忙前忙后,帮助取一下工具,收拾一下刨花,扶一下长木头,捡一下短木头。青山舅停下来时,他赶忙把湿好毛巾递过去,收回毛巾再把凉好的水杯端过去。青山舅需要变换使用木工工具,有时递过一把斧子,有时递上一把锯,凿子、刨子也都及时恰当递上去。

看到九爷这种知眼识色的行为、知寒问暖的态度,青山舅打心眼儿里高兴,庆兴自己收了一个好徒弟。逢人见人就夸:治平这孩子真不错,人好心好。

一段时间过去了,青山舅什么没有教他,每天只是让他看、让他听。九爷也有点耐不性子了。

“青山舅,您什么时候教我?”

“甭着急,慢慢来,你的身体、心情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明天开始认工具吧!后天开始拉大锯、磨工具。”

第二天,九爷开始逐一认识木匠的工具。

“木匠主要有锛、锯、凿子、斧子、刨子、钻、墨斗、锉、尺、画规、还有雕花的刻刀。”青山舅呷了一口茶,

“锯有框锯、线锯、槽锯、刀锯、手锯、鱼头锯、绕锯、弓锯等,能把木材锯割成各种形状,或达到木构件需要的尺寸。刨有铁柄刨、圆底轴刨、双重轴刨、内圆刨、外圆刨、拆口刨、槽刨、凹线刨、圆线刨、单线刨等,用来对木料进行粗刨、细刨、净料、净光、起线、刨槽、刨圆;锉有粗齿木锉刀和细齿木锉刀,能对不同质量的木料进行打磨;凿一般有板凿、内圆凿、外圆凿和斜刃凿,用于凿眼、挖空、剔槽、铲削的制作。”

“木匠讲究的是手眼功法,挑选合适的木材需要有好的眼力,搬运大的木材需要有足的气力,拉大锯需要大的臂力。单眼吊线讲究眼功,单手拉锯讲究腿功,木料刨光讲究臂功,还有雕花讲究画功……

反正太多的讲究,太多的理论,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

“还有,咱们木匠这个行当尊鲁班为‘祖师爷’,祖师爷鲁班那可了不得,他不仅发明了攻城的云梯和磨粉的磨,还发明了锯、钻、刨。有一本古书上记载祖师爷曾经用竹子雕刻成一只喜鹊,做得栩栩如生,他刚一放手这只喜鹊便习上了天空,整整忢了天天三夜,才落到地上。”

“哦,师傅,我读私塾时看到书上说:传说,有一年鲁班接受了一项很大的任务——建筑一座大宫殿。这需要很多木料,但是工程限期很紧。鲁班的徒弟们每天都上山砍伐木材,但是当时还没有锯子,只有用斧子砍,效率实在是太低了。上山的时候,他偶尔被一种野草,一划破了手,他发现草的两边都长有许多小细齿,于是鲁班做出了世界上的第一把锯。是这样吗?”九爷有点班门弄斧地问。

第三天,青山舅指着一堆用钝了的器具,有锛、凿子、斧子、刨子、锯,让九爷去磨。

一看到终于可以上手了,九爷十分高兴,急急忙忙找了一块磨石开始磨起来。一上午下来,那些刀具已经被磨得亮锃锃的,用手一模感觉到像纸一般锋利。

可是九爷看着这些刀具,笑了笑说:“治平,磨好了?这可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啊!”

“为什么?我可磨了一上午。您看,除了那些锯条,剩下的全磨得亮锃锃的了,应该特别快(阳高方言锋利的意思)了!”九爷了问道。

“我告诉你吧,你磨过头了,这样磨对刀具是一种损坏。磨刀具要有几个步骤,不能直接用磨石磨。首先先判断刀具的钢面有没有损坏,进行修复;接下来用砂轮机将研磨,让斜面有些微内凹,研磨会省力且准确许多。最后用粗、细两种磨石分别研磨。”

青山舅茗了一口茶,接着又说。九爷赶快又把茶杯续满。

“刨刀与凿刀研磨时角度必须是二十五到三十度,角度是二十五度时,使用进来较省力但是较容易损耗,不适合硬木;角度为三十度,使用时费力可耐久,不适合刨软木。怎么判断研磨的角度是三十度呢?需要的是眼功——刀具的斜面是厚度的两倍时,角度就是三十度,又当斜面是厚度的两倍半时,就是二十五度。”青山舅又茗了一口茶,九爷再次将茶续满。

“磨刀具前,必须将磨石在水里泡一阵儿,使磨石完全湿透。研磨时会慢慢产生泥浆,有了这些这些泥浆刀具就会磨得更好、更快!”

人有专攻,术有所长。说起了木工行当,谈起了自己的老本行,青山舅的话题有点收不住。

“锯子也是木工经常用的工具,容易发生扳牙、秃牙,也要经常修整,修复时先用锉刀将锯齿一一锉锋利,接下来还要修整‘锯路’。用专门的拨齿器把锯牙分别一左一右地向两侧拨一遍,角度以4到10度最好,这样的有规律地倾斜锯路是最好的,也最容易将木头切锯开。”

听了这么些门道,九爷有些一下子接受不了,他不停在重复着,还在地上用树枝比划着。

接下来的几天,九爷每天琢磨着、实践着,他不断地将一件件工具慢慢修复。经他研磨过的刨刀与凿刀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锋利,推上好的松木可刨八个面、枣木可刨十个面。经他修整的锯子,锯齿十分锋利,锯路特别工整,可锯开七到八根大圆木。

看到这些,青山舅十分高兴,经常和老伴拉搭:“治平是个好木匠的料,做什么像什么,一定能接好我的衣钵。我这风匣的手艺有了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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