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的务什,讨吃的务棍。”九爷又拾起老本行,给人们打家俱、做风匣。
1954年夏天,应一户人家的邀请,九爷去了西岭村。西岭村位于县城南,距九梁洼村约20从里地,属于大白登乡管辖。村傍大泉山而建,大泉山是村西的一座土石山,海拔1000多米。
九爷在小白登村拜青山舅学徒时,当时听村里人讲,1938年,一个名叫张凤林的和尚游落到西岭村,与后来到此的高进才坚持治理荒山、植树种草。1951年,两人在全省农民捐献“爱国丰产号”和“新中国农民号”飞机支援抗美援朝活动中,毅然捐献5000斤山药,这在当时可是个大数字,轰动了阳高县。
这次去西岭村,东家云志峰准备给儿子结婚,恰好是灾年,一切从简。但日常的用俱还是不能少,决定打一个风匣、一个锅盖、一个炕桌,另外换一根炕沿。其余的将旧的用油漆油一遍就行了,东家说穷人家的孩子能将就,过了门小两口就得另立炉灶,没有锅被风箱可不行!
会者不难。三天下来,云志峰所要求的风匣、锅盖、炕桌都已完工,只剩下换炕沿了。九爷把云家的木头全部检查了一遍,不是边头就是沿脑,没有一块可以做炕沿的材料,甚至连一根超出二尺的木料都是找不到。
云志峰的老婆提出上大泉山上砍一根回来,起初云志峰不同意,说木头成材有多不容易,砍了不好。老婆见他不敢去,骂他窝囊废。经不住老婆骂,他终于领着九爷上山了。
路上,云志峰把大泉山的历史告诉了九爷。大泉山历史悠久,有名的“白登之围”就发生在这里。古代连年的战争使大泉山生态环境遭到致命性破坏,解放前这里已经水源奇缺,水土流失严重,当时有谚语叫“天旱担不满锅,雨涝爬不上坡”,全村只有28户80多口人。村周围的8座大山、2条大沟、72条小沟,原是“山山和尚头,水土遍地流,谁见谁发愁”的穷山恶水。
1938年,河北省怀来县贫苦农民张凤林出家到阳高南大寺(也就是去林禅寺)当和尚,学金文、书法,后被派往大泉山村凤凰山女乃女乃庙既看庙又教书,靠200亩庙田收租。4年后,原籍天镇县顾家湾村的又一贫苦农民高进才,也来到这里谋生。两个人有了点积蓄后又买下邻近的四座山头,开始治理荒山,种植油松、杨树、柳树、柠条、杏树、李树。
云志峰还说,现在大泉山村的井有水了、坡变绿了、树增多了。
沿着山下的小路,不一会儿就看了凤凰山,只见处处山坡郁郁葱葱,绿树苍翠如茵,山沟里也到处是树,柠条开满了黄花,李树上挂满玲珑的果实,紫花的苜蓿开得正旺,不知名的鸟儿在树林间飞来飞去。
穿过了伏牛山,就到了凤凰山,依然是绿树一片,半山腰有座庙女乃女乃庙。云志峰告诉他那就是凤泉寺,是张凤林出家的地方,也是他和高进才两人居住的地方。两人后来积攒了一些钱,全部投入到植树造林上,就是那年捐了5000斤山药,也没有舍得把这座破庙修缮一下。
九爷正在仔细端详这个凤泉寺,云志峰接着他赶紧走,让高进才他们看到了就干不成了,只要有人进山高进才他们两人就会盯紧紧的,直到离开的为止。
在凤凰山西侧,九爷了发现了一根杨树,四米多高、五寸多粗,下是做炕沿的好料。九爷用左手模一模,右手敲一敲,“好料,好料,做完炕沿还能打一个茶几。”
九爷让云志峰躲到五米远,从裤腰带抽出斧子,眼看斧子要落下去的时候,听到有人喊:“住手,不许砍树,你们是干什么的?
九爷抬头一望,从山坡上冲下一个人,此人浓眉大眼、虎背熊腰,上身穿一件深蓝色上衣,缀三几个补丁,一件灰色裤子,脚蹬一双麻布鞋。云志峰用手捅了捅九爷,“这就是高进才,高进才。”
说话中间,高进才已经到了近前,“你们是哪儿的?为什么要砍树?”云志峰站在九爷身后不敢言语。
“我叫田治平,是九梁洼村的木匠,给他家打家俱”
“谁也不行,这儿的树不能砍。”
“我们只要一根小树就行,做炕沿。”
“干啥也不行,你知道一棵树长成得多长时间,你们听过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吗?”
这时,又有个人从山上走下来,一张国字脸,高挺的鼻梁,宽阔的额头,只见他把上衣披在肩上,双手背抄着,好像一位正在视察部队的将军。
“我是张凤林,植树无量功德,毁林不尽罪过。你们不知道这片山我们用了十八年的功夫,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以前这里是‘山山和尚头,水土遍地流’,大泉山村的人那个不知道,那个背后不说人没有见过!”
张凤林站稳了脚,用手抚模了一下那棵杨树,说道:“这样一棵树,需要长十年的时间,十年啊!”他看了看云志峰,“老云,这大泉山以前是啥样子你是知道的,水土流失的苦你还没吃够吗?你说这大泉山8座大山、12条小沟、72条大沟,到今天的样子我容易吗!”
一番说完,云志峰和九爷都有点不好意思,人家在植树,我们在毁林,这人的差距为什么这么大呢!两人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到这种情况,高进才走了过来,“家里需要木材可以言语,我们会尽量帮助的!”
张凤林询问高进才得知,需要的一根做炕沿的木料,回过头和高进才商量了一下,“我们庙上还有一些木头,田师傅你去挑一挑。”
云志峰听完后,十分感激,连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