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看出罗依想要和离的决心,感到有些心慌,连忙安慰她:“你放心,娘会去跟你婆婆好好说说,叫她待你好些。你也别着急,先忍一忍,等以后生了儿子就好了。”
生儿子?和沈思孝?这些才不在罗依的计划之内呢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时罗维道:“娘,你不就是担心姐姐和离后再寻不着好人家么,你放心,我会努力念书,争取来年考中举人,到时她成了举人的姐姐,甚么样的人找不到,只怕上门提亲的人都要排队呢。”
“胡说些甚么?俗话说劝和不劝离,哪有你这样做弟弟的?”高氏生气了,直把罗维赶出门外,方才又回来。
罗依仍旧垂眼坐着,没有作声。但她脸上的表情无一不表露出,她并不赞同高氏的话。
高氏也看得出,罗依没有被她说动,于是继续劝她:“阿依,不是爹娘不心疼你,实是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你若是因为婆婆待你不好就和离,以后谁家还敢娶你?再说了,这些事情,都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的,你看,你说要单独住着养身子,你婆婆不就答应了?可见她并非完全不讲理的人,至少是个有法子对付的人,你说是不是?往后只要你留心些,找对路子,对她顺毛模,她就能是个通情达理的婆婆,这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你说,娘讲的对不对?”
对,道理都对,可前提是,那个男人得在她心中有位置,能够让她心甘情愿地去做这一切,不然她花费气力去同他的母亲周旋,是为了甚么?而且她的才干,才不要耗费在婆媳斗争上,那完全是浪费了她的才能,侮辱了她的智商;她所想要的生活,应该是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能够让她尽情发挥,自由翱翔。
更重要的是,罗依深信,同一个JP的人斤斤计较,到头来的结果,只会是她也变成同样的人。这绝对不是她所想要追求的。所以,还是一拍两散的好。
只是她才刚穿越,在此毫无根基,若在没有娘家支持的情况下贸然和离,只会落到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过,尽管道阻且长,她也没有生出一丝一毫放弃的心来,暗道,大不了再忍耐忍耐,徐徐图之好了。
罗依的长久沉默,让高氏愈发心慌,决定马上去找孔氏谈一谈,晓之以理,动之于情,以期她今后能对罗依好一些。这和离的念头,还是轻易要不得的。想到这里,她匆匆起身,朝外去了,临走前,还叮嘱罗裳好好劝一劝罗依。
高氏一走,罗维就从门外跳进来,对罗依道:“姐,你就悄悄地同沈思孝和离了,又能怎样?你别看爹娘左一个不同意,右一个不同意,可其实心软着呢,你又是他们的亲生闺女,就算真和离回家,他们还能不给地方你住?”
罗依想想罗久安和高氏的为人,以及待她的态度,觉得还真是这样,因此颇为心动。
然而罗裳却瞪了罗维一眼,道:“二哥,你尽给姐姐出馊主意,虽说你是个秀才,比咱哥强些,可你别忘了,这家里几乎一半的家用都是大哥挣来的。他不欢迎姐姐和离归家,如果姐姐自己回来了,他还能有好脸色给她?就算大哥能看在兄妹情谊上不为难她,大嫂又能给好脸子她瞧?如今爹娘还做得动事,也许还能在前面替姐姐拦一拦,可是若哪日他们老了,也要靠大哥大嫂养活了,又该怎么办?”
原来罗成和常氏并不欢迎她和离回娘家,罗依默默地想,看来拒绝将妹子嫁与人作妾和接收一个弃妇,对于他们来说是两码事。
罗裳将罗维说得哑口无言,又转过来对罗依道:“姐姐,你可能还不知道,大哥大嫂就等着我嫁人后,把我住的那间屋子赁出去,好赚些租金补贴家用呢。如果你回来,这间房就没法赁出去了,他们自然不愿意。”
原来是这么回事,罗依忙道:“我会做衣裳,能帮忙赚钱,不用他们养活,这房子的租金,我照市价付给他们就是。”
罗裳却苦笑道:“姐姐,自从你嫁人,周行头就总给咱们家使绊子,不是暗地里使人来闹事,就是鼓动其他同行来抢生意,所以如今店里的活儿是一天少过一天了,我们家现在不缺裁缝,只缺活计。”
“姐姐好容易回家一趟,你跟她说这些作甚么?就知道给她添堵”罗维责怪罗裳,不许她再朝下说。
罗裳却道:“我不跟姐姐说清楚,才是害了她呢。难道要让她贸贸然然地把婚离了,然后再稀里糊涂地一头撞回来触大哥大嫂的霉头么?你就能保证,在家里缺衣少食的情况下,大哥大嫂就一定比孔氏待她好些?”
罗维保证不了,因而哑口无言。
罗裳说得不错,就算想和离归家,也得先了解这个家里的情况才是,更何况她还不是原版,只是个冒牌货。因而罗依真心实意地感谢罗裳:“你是对的,这些是该讲给我听,我不能只顾自己过得好,却把别人给拖累了。”
罗裳大力地握了握她的手,自信满满地道:“姐姐,你放心,等我去了赵家,一定好好帮你治一治那孔氏,包管她不敢再欺负你。”
她大大方方地把赵家挂在了嘴边,看来这门亲事就算没有定下,也是铁板钉钉的事了,罗依心想,怪不得今日赵世忠特意抢了赵世杰的差事,要帮她去娘家捎口信呢。
罗维在一旁举了手羞罗裳,笑话她道:“一个大姑娘家,接二连三地把嫁人挂在嘴上,也不晓得羞。你当心传到外面,赵世忠不要你。”
“他敢”罗裳横眉竖对,但到底还是害了臊,扭身躲进屋里去了。
罗维在后哈哈大笑,罗依也忍不住笑了。这和和睦睦,兄妹友爱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嘛。
“姐,你在家住几天?”罗维换了盏热茶给罗依,问道。
“住一夜,明天中午走。”罗依回答着,突然想起,若继续在沈家住下去,沈思孝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圆房的机会,她还是得想办法尽快回到娘家才好。如果哥嫂只是想把房子租出去,那她就给房租好了,只不过在此之前,她得赶紧赚够银子。
罗维在罗依身旁坐下,问她那日落水的事,道:“我现在同沈思孝在一个私塾呢,若他娘再欺负你,你就托人给我捎信回来,我打他去。”
打了他又如何,他根本就不敢在他娘跟前说一个不字,若他真敢在孔氏面前维护自家媳妇一点半点,也不至于让罗依这样地想和离。虽说此计无用,但到底是罗维的一番好意,因此罗依应下,笑称:“就是,我有兄弟,还怕他?”
罗维见她高兴,自己也就高兴起来,欲再跟她说说沈家的事,但一抬头,却见罗成领着个高大白净的陌生年轻人朝这边来,后面还跟着常氏,他只得起身,小声地跟罗依解释:“昨天大哥说有个叫范景明的官宦子弟要租我们家的房子,这一准儿就是他了,没想到来得这样的快。”
既是官宦子弟,怎会想要租罗家的房子?这房子看起来可是又小又破旧,不像是有钱有身份的人能看得上的。罗依看那年轻人浑身绫罗,不禁觉得奇怪,又悄声问罗维:“我需要避进去么?”
罗维笑道:“咱们开店做生意,又不是高门大户,有甚么避头。”
也是,虽说古代女子多崇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那也得有二门才成,像他们这种连大门都不怎么齐整的小户人家,哪里守这些规矩去,若是为了生计,只怕连上街抛头露面做活的都有。
这时罗成已经带着那年轻人踏进了门槛,罗维迎了上去,罗依紧随其后,一起唤哥嫂。
罗维猜测得不错,罗成果然称呼那人为范景明,他为双方介绍过后,就指了西屋对范景明道:“我们想租出去的,就是这个屋子。”说着,又指了对面的东屋道:“我兄弟罗维就住那间,他和你一样,也是个秀才,来年一样要赶考,你同他住在一处,闲时还能讨论讨论文章,或者同他一起去私塾念书也使得,那私塾的先生就是我们家小徒弟的爹,叫他带你去说一声便得。”
范景明对此十分满意,当即就询问罗成:“我能否进里屋去看一看?”
西屋如今还是罗裳的闺房呢,他一个大男人进去参观,只怕不合适。罗成想了想,道:“这屋我二妹子还住着,等过段时间你再来看罢。或者先看看东屋如何,西屋的陈设和这东屋也差不多。”
“过段时间?”范景明皱起了眉头,“我想这几日就住进去,价钱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