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章节(12点)
听见“少说”两字,杨三就知张屯长八成没看清,只是凭着猜测,随意说个数字来糊弄人。
大家都是在窦诚手下混口饭吃的人,谁都不容易,出于这种心理,杨三不欲出卖张屯长,却也不愿自己担责任被窦诚处置,便露出为难之色,犹豫道:“有沟堑便较为难办了,挖地道本就是抹黑进行的地下作业,若非对城中了若指掌,卑职也不敢妄下判断。”
太原窦氏的间者虽碍着上党严格的里坊制,只能在几个区域行动,对涅县的布防本就有些一知半解。加上关松又派人将县中改造了几番,想挖出一条地道更是难上加难,稍有不慎,便是地道中所有人一道葬身地底的下场,杨三不敢接任务,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偏生窦诚顺风顺水惯了,稍遇挫折,就有些气急败坏:“杨三,你祖上几代都不是矿工,家学渊源甚深么?区区一条地道都挖不下来?”
杨三一听,面色就变了。
所谓的祖上渊源,家学极深,看似称赞,实则直戳他的伤疤——若非贱奴罪人,谁会被分派去做挖矿之事?几代矿工,那就是代代贱奴,哪怕成家奴,也是最低等的那一种。
大齐对出身的看重,乃是历朝历代难以理解的偏执,哪怕自己再有为,低微的出身是洗不去的污点不说,还会直接影响到前程。对于杨三的身世,哪怕众人都清楚,可没有深仇大恨,谁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这样说。都说打人不打脸,窦诚的话,已是说得极其刻薄不留情了。
心中不忿归心中不忿,对自家主君,杨三也不敢违抗,只得忍气吞声地说:“地道之学,看似简单,实则精深。此法吾等施用难,敌人破解容易,若不了解城内布局,胜算着实不大。”
他虽不想做事,答得敷衍,却没说假话。打地道攻城之事,古来有之,自然生出诸多破解之法。光是探测地道的手段,就有“翁听”“观井”等好几种,更别说如果地道被别人发现,什么烟熏灌水派人反守为攻等等。
窦诚也明白这一点,却抱有侥幸心理,命令道:“无论如何,你都尽力去做,涅县之内,说不定无精通此道之人。”说到这里,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若非情况不合适,直接引水灌城就是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地麻烦?”
靠得他近一点的几位幕僚与军士听见他的话,无不倒抽一口冷气——引水灌城这么缺德的方法,一般人都是万不得已而为之,他竟讲得这么轻松,还为没有条件而遗憾?此人心性之狠毒,可见一斑,也让众人缩进了脑袋,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毕竟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一不留神惹到了窦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杨三得了命令,也没再推月兑的道理,他本就是此道高手,略一模索四周地形,勘测周围地势,便无不惋惜地说,地道必须从营中挖起,瞒过众人耳目。旁的地方,能被敌人视线遮挡的,不好挖;好挖的又容易被发现并击破。
为掩护杨三的行动,窦诚带来的第一幕僚赵锐建议道:“郎君不妨命那些百姓筑起临时营地,做出长期围攻之举,以麻痹敌人。”
“长期围攻?”窦诚嗤笑道,“想长期围攻,少说得拿下一条从上党到太原的道路,才能确保自己的粮草输送,真正麻痹到敌人。若我没记错的话,涅县附近的路就一条,你告诉我,该怎么围?”
涅县到太原郡的道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位于涅县东部,九云山较为平坦一头的山道。这条山道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与河谷,通往太原郡的平原地区,商队押运着粮食与木材,在这里穿行,而上当郡也派了重兵把守这里。
窦开最初的意思,是让窦诚想办法再开辟出一条路,不行就绕道九云山路,静候时机,等待机会,与窦合里应外合,拿下这条要道。谁料窦诚听信探子的话,认为涅县防御松散。他不甘受叔叔的领导,也不愿折损渐渐投靠自己的人马,铁了心要创下头功,又被围绕在自己身边的赞誉冲昏了头脑,这才异想天开地跑过来攻城,弄得如今骑虎难下的局面。
窦诚深知父亲的性格,明白这次若是自己不攻下涅县,之前的种种努力定将付诸流水。
想到这里,窦诚咬了咬牙,命人从军中挑出一百个悍勇之士,大块大块地肉好不心疼地供给,并破例允他们喝酒,还让人从掳来的女子中,挑选年轻貌美的,给他们送过去享乐。
这百人中,有四人特别悍勇,尤以一个名为邓虎的人为最。此人满面横肉,四肢粗壮,躯体方方正正,几乎没有任何弧度,光凭力气,就能以一当十。
窦诚挑这一百人,三十人为进地道战斗,七十人却是攻城的主力,众人气势的头领。为笼络最悍勇的四人,让他们效死力,窦诚也毫不手软,他此番带了八个侍婢,个个年轻貌美,知情识趣,很得他欢心。但到了这种时候,他却想也不想,直接均了四个过去,让她们好生服侍四位勇士。
能当上窦诚贴身侍婢的女子,哪个没好些本事?这些女子说是婢女,却由于等级的关系,能有小丫鬟服侍,平日却也锦衣玉食,高床软枕,比起寒族小姐都好上不少,满心要做姨娘,连身份远远高过自己这等奴仆的寒族才俊都看不起,哪能看得上这些粗人?就有自恃美貌与宠爱,脑子又不怎么够的,仗着胆子与窦诚撒娇,谁料窦诚翻脸不认人,当场就将说话的那位发配成了最低等的营ji,没两天就死了。
见到了同伴的遭遇,剩下的七个婢女再也不敢有撒娇卖痴的念头,哪怕原本不用去,如今被窦诚点到的那位,除了怨恨自己命苦与同伴的不识趣之外,也不敢有丝毫怨念,还得强作微笑,笼络对方,脑中却充斥着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慌。
一日后,窦诚调集兵力,命人全力冲击城墙。
为填护城河,百姓手中与背上,多有临时赶制的土包。若是布料不够,索性扯了衣衫,包裹住临时砍伐下来的木柴,赵涛抓住这一点,命兵士将火箭射向背着木柴的百姓。
窦诚只带了一千八百人,又要翻山越岭,自不可能拥有太多的铁盾。木制的盾牌,遇上火箭也就没了本事,是以落在地上的火箭尚可,若是落在木柴上的火箭,带着一点油脂飞溅,火苗霎时间就窜起,舌忝舐着木柴与百姓的衣服,让他们整个人就变成火人一般。
许多人被烧得受不了,三步并作两步,顶着木石跳到护城河中,却被随即投来的土包、掉下的木头与石头砸死,不远处督战的窦诚见状却哈哈大笑,对旁人说:“涅县的护城河本就算不得多宽多深,千百具尸体进去,也就能填平了”
众人唯唯诺诺,皆称郎君英明,窦诚见他们的样子,自觉没趣,也就不再多言,专心看战局。只见邓虎扔了盾牌,顶着箭雨与木石,诺大的身体却有与之完全不符的灵巧,竟一路攀到了城头。
他刚冒出头,就有士兵拿矛来戳,谁料邓虎一个后仰,两脚发力,猛地一蹬,竟躲过了矛尖,并跃至了城墙之上。
见他悍勇如斯,众人皆心惊,动作不自觉放慢了一步,只是几个在近处的兵士,条件反射地拿矛去戳他。
邓虎为攀援方便,身上除一把短匕之外,再无他物,本应无法防御。谁料他扛着一直刺向自己左肩的矛,抢夺了一名士兵的矛不说,还将之给拎了起来,充作盾牌防御。
众人未曾料到他力大至此,一时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这时候,却有一支锋锐的箭矢掠过,毫不犹豫洞穿了作为盾牌的兵士胸口,只见涅县县尉赵涛持弓站在城头不远处,怒吼道:“还等什么?将他给我赶下去菜油呢?不要吝啬,给我往下浇,烧死想爬上来的人”说罢,毫不犹豫,朝着邓虎的方向,张弓搭箭。
涅县的兵士没经过战争,反应不够迅速,却不代表他们是傻瓜。死者已矣,哪怕心中不忍,下手也狠戾了三分。
这些事情看似很久,实则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邓虎抢得本就不是他熟悉的武器,又在城头这种狭窄的地方,手中还扛了一个人,有些舒展不开。他心急如焚地抵御着攻击,巴望着自己打开的缺口处,还有人能爬上来,只要爬上来一个,为他支起盾牌,他就能大杀四方。偏生赵涛命人加强了在这边的攻击,旁人又无他这般灵巧,能拖着笨重的木遁爬上来,哪怕最近的,也不过在云梯四分之三处,被守城兵士将菜油毫不吝惜地一浇,又往下射火箭扔火折子,霎时间整座云梯就四处起了火,只听得云梯中的人哀嚎,看得到一个个火人往下掉,别说督战的文官,很多兵士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qidian.cn)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