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夜虫吟。
浓云将孤月遮得严严实实的,吝啬的月空,将几缕银丝,悄悄泻在檐上,一个瘦弱的身影凝空沉思。
“三殿下真是好闲情啊!”挑衅的声音。
凌慕哲警惕地视查周围,一个黑色的影子在月光下渐渐明了。奕野带着笑意出现在他的眼前。
“放心。”奕野嘴角上扬,“只有我一个人。”凌慕哲不语。
“前几个月,我教相师魏昱飞鸽传书给你,怎么从未收到回信?”
凌慕哲一听,原来前些日子停在逆寒居顶的白鸽是他差来的,都被自己遣散了。他刚要回答,突然又想到自己是奕野的下属,腰便弓了一个弧度。“臣也不知道,每月都没收到小王子的信件,还以为这几日无需什么动静,便一直在此待命,不敢有半点松懈。”
奕野于他周身来回走动,神色让人捉模不透。
突然他道:“你已知道,龙貘开始行动了。”凌慕哲沉默不语。奕野轻“唉”一声,反身道:“是我太大意了,这几日疏于防范,害了权相。我起初认为是楼兰王干的,可现在一想,龙貘尾随我们而来,我们竟无察觉,他若想下手,也不是没有可能!”奕野将手轻托在凌慕哲肩上,凝视着他说:“先别担心你父亲,千万别忘了你所肩负的使命。不然权相伤的就不值了。多勒,我奕野的江山就靠你!灭国的事,当然越快越好。千万别让那老头子太快活!必要的时候……”奕野将手附上自己脖子,做了个抹杀的动作,惊得凌慕哲背脊一阵阴凉……
“果真如此?!”楼兰王愁眉不展。
“错不了,我绝对认得。”雪儿灵瞳忽闪,“父王你可以将格朗叫来,他们正面交过手。”
“这小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楼兰王用力挽着椅头,指间咔咔作响……
多勒?果然是多勒……慕哲陷入深思,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顿时脑中一片明了……
凌慕哲冷静下来,他必须很快作出判断,自己在这场战争中的位置。他思忖片刻,脑中闪过无种可能。最后,他做了个决定。
“大王子,臣誓不辱命!”刚说完,凌慕哲心底剧震,他猛一抬头,感觉丛林不远处正有一双眼睛露出凶光。雪儿?他感到脑子狠狠中了一拳,糟了!怎么办?
隐蔽之下,雪儿将这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虽然明知道他是多勒,可是这种直接的证剧,她每知道一次,心都要裂一次。
“大王子,你快先走罢。被人发现就不好了。”凌慕哲支开了奕野,心中恨不得一把刀捅了他,好向雪儿证明自己的清白。
望着奕野渐远的身影,凌慕哲用余光斜睨着那处,忐忑不安。二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僵持了好久好久……
蓦然一个身影走来,凌慕哲反射似地跪在地上作揖:“大王,一切都办妥了!奕野已成功进入我们的圈套。”他又忽然抬头兴喜难抑:“臣已探得消息,奕野此次通婚是为打入我楼兰内部,妄得政权。”
又没了声音,来人的相貎正好被灌木枝遮住。雪儿想看清楚一点,刚上前一步,听得凌慕哲惊喊:“谁?!”她细想此时不宜暴露,便又隐入林中……
凌慕哲一听没了声响,立马起身。身影凑了过来,是魏仲。
“是四公主吗?”“嗯。”“这一招有用吗?”“不知道,我也没办法,看到你来了,便将计就计。”凌慕哲仰天悲颜,“现在,我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她的期望了。”“指望她的期望……”“是的,我希望自己不是多勒,也希望她不希望我是,这便是她的期望罢……兴许有些自欺欺人,但我只能指望如此了。”
……
晨曦微露,朦胧入眼。
几个侍女伴着雪儿晨游,到处鸟语花香。齐齐的青丝晃动在腰间,散发着缕缕淡香。雪儿轻轻撩开柳丝,无意瞥见正拨弄花草的奕野。
她嘟嘟嘴,反身示意侍女们退下,便背着手悄悄靠近他。
奕野专注地抚着一片花叶,嘴角忽得挂起一丝微笑,头也不抬地说:“看来公主已经等不及了,想早点与奕野修好!”雪儿细细地瞧了瞧他,头顶金绒,项上银链闪闪耀眼,腰附宽带,身材伟岸,五官刀刻般分明而俊美,昏暗深邃的冰眸子,让人觉得狂野不拘,邪魅性感,又哪里像那满面灰碳满嘴胡话的上官源?
雪儿并不气,她踱步至奕野身旁,厉声道:“上官源,我认得你,当日之事我还未找你算帐,那军火之密多半也是你捣的鬼!楼兰不会放过你的,你休得意!”奕野微笑着缓缓站起:“公主的话,无论哪一句,在奕野听来,都是天籁。”
他笑着,含情脉脉地盯着雪儿的秀脸。雪儿大概是厌倦了这从未停止的笑,丢下一句:“本公主对你没兴趣,也决不会下嫁于你!”奕野撩开一身的锦玉,抖着袖子走至雪儿身旁:“父母之命不可违,公主可千万别耍小性,免得失去一个好夫君。”雪儿气血上涌,纤手凌空,却迟迟没有落下,奕野忽然走近,一手搂住她的细腰,俊脸离她仅有几毫之距,暖暖的气息喷在她惊异的俏脸上:“我敢打赌,你绝对会成为我奕野的妻子。”
雪儿愣愣的,有点意乱情迷,她猛地挣开奕野的怀抱,低着头喊道:“休想!”
奕野深深地凝视着她微微红的脸,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浅笑:“那就走着瞧了。”说罢便卷袖转身离开。
雪儿秀眉紧簇,脑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