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奔波几日,逐渐看到有人影往来的热闹场景,南宫释一直把车驾到王城门口,门前的守卫亦神色威武,举起长矛相交,锋利的锐光把他拦在了门外。
车上的女子缓缓打开车窗,气势高贵,“是我。思思公主。”
“哦,参见公主。”守卫慌忙跪下,城门缓缓开启,“公主请。”
南宫释一路感叹自己所见到的景象,与三年前来时已大有不同,似乎轩城即位后,他所听到的便是百姓富裕,人人称赞墨夷王的美名。而这样一位贤明的王,似乎当初把岚儿交给他也是放心的。政治清平,连宫内的花都鲜艳欲滴了起来。即便是现在的寒冬,那梅花的清丽身姿也是这白雪皑皑里亮丽的一抹着色。
琉璃瓦的宫墙在阳光下仍然炫目耀眼,南宫释驶着马车到殿前,汉白玉的冰阶上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她身披白狐裘,尊贵雍容,脸上的笑容洋溢,依偎在身旁的一位高大的男子身边。南宫释勒住了马缰,他心心念念想着盼着的人,如今终是见到了。
我看着墨夷思从马车上下来,似乎是憔悴了许多。那驾马车的人一身黑裘,头戴斗笠脸遮面纱,很是怪异。我没有说什么,忙携着轩城向思思走过去。
“王兄……”思思跑下马车,扑进轩城怀里,墨夷思的眼泪簌簌落下,“思思再也不敢了,王兄……不要责怪我。”
轩城威严的神色略有动容,看着墨夷思梨花带雨的娇嗔模样,我也不禁潸然泪下。无论走到哪里,最后却仍有你的家人在为你掌灯等你回家,而我的家人……皇兄。我不禁望了望天,湛蓝的天空空中放牧着几丝白云,可我望穿云层,也望不见皇兄舒展如风的面孔。
那黑衣男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我不禁顺着目光看向他,墨夷思看着说:“这是护送我回来的一位大哥,不是大宛人。”
“草民参见王、王后娘娘。”他跪下,声音略微沙哑,却隐约带着一丝无法言语的亲切。
“起来吧。”我笑着,“为何要带着面纱?”我诧异的说。
“草民的脸上有一道疤,面目狰狞了些,怕吓到娘娘。”他恭恭敬敬的回答,我细细打量着他,一身黑衣掩盖不住他高大的身形,他看似玉树临风,若是没被伤及容貌,应该也是一个英俊的男子吧。只是这身形,我仔细看,倒是与皇兄有几分相似的。
轩城看着,“既然如此,还是不要揭开面纱了。免得吓到岚儿。小卓子,去给他取些银两来,算是作为他平安送公主回宫的赏赐吧。”轩城看向我,亦是一脸温柔,我亦回眸看他,波光婉转。
南宫释看着面前恩爱的两人,已是放了心。他拜了拜,“多谢王与王后娘娘。”又看黛岚一眼,转身离去。岚儿,若是今生身边有轩城这样一个人能够待你如此好,能够幸福,这便是皇兄最大的满足了。黑色的袍子被风灌得瑟瑟直响,傲然气魄下的身体怀有的一颗细腻脆弱的心终是安定了下来,不再徒劳牵挂。
墨夷思望着那个埋藏了太多秘密的背影,叹了口气,看着岚儿幸福的模样,却也把心底的话咽了回去。她忽然慌忙的拉扯着轩城的衣服,“王兄,不好了。”语气很是着急。
“怎么了?”轩城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着说:“莫不是你又在外面给我闯了什么祸?你这次私自出宫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还让你王嫂帮你隐瞒。”他看向我,“你也是,我可还没罚你呢!”
“王兄!”墨夷思打断了他的话,轩城的眼神上挑,略有不满。“王兄,若是你可以把胡洺洵救出来,你怎么惩罚我都行,现在就胡将军要紧啊!他被关在呼延那,是他舍命把我保了出来,我怕……”
“什么!”轩城顿时变了颜色,满是惊恐。“到底怎么回事?你快与我详细说说!”忙拉着我俩走进正殿。
墨夷思坐在搭着虎皮的紫藤木椅上,细细地说着这一切,一提到胡洺洵,更是忍不住抽噎着,令人看了无不心疼。轩城坐在金銮椅上,两拳微微握起,最后怒得朝案上一拍,桌上的茶水都被溅了出来,撒在旁边未批阅的奏折上。我看到他的手掌有些暗红,不禁心疼。走上前揉了揉他的手,“王休要为这些事伤了身子,我们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荒唐!”轩城怒叱着,不理我说的话。“自古以来,还没看见过哪朝藩国敢关押上属国将军的,这是在挑战孤的忍耐极限,引发战乱吗?”
“轩城,你冷静一些。”我忙劝着他,又掏出手帕拭去了思思脸上的泪水。“两国交战可不是小事,你不能因为胡将军一人就出兵呼延,如果两国交锋,那么其中的百姓又处在了水生火热之地。你岂又对得起天下苍生?”
轩城稍稍按压了自己的心绪,身为一代王,他还是要有自己的理智的。思思在旁边焦急的说:“那胡将军怎么办?他让我走时已经说要自己了断,为了就是不要让我们引起两国战乱,若是再不去救他,想必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了,从小到大洺洵哥哥都一直宠着我、陪着我,如今又为了我……”思思又泣诉起来。我倒不禁感叹胡将军的对国家的忠心与对思思的一片痴情。
“思思……”轩城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有些愧疚,却也有些犹豫,“你再由王兄想想,想想。”他双手背到身后,从椅子上站起踱步着,眉间的皱起的令纹深深凹陷了下去,似一道带着丝丝忧郁与凄楚的鸿沟。
琼琚堂内,笼火正旺,梓嫣靠着香炉专心的绣着一幅含苞待放的海棠花,淡吐红蕊藏于万绿之间,旁侧是在诗书上摘下的一首形容海棠的诗:“林间新绿一重重,小类深藏数点红。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
“淑仪。”一位宫女走进来,面带悦色。
“什么事这么开心?”梓嫣瞥她一眼,手捻了一根线,对着窗外的亮光比着花色。
“是家里来了书信了。”宫女荠岑拿着信封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忙搁下针线,抢过书信,可是脸色却随着渐次看下书信越发难看,最后竟瑟瑟发抖,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荠岑看着不禁惊慌,“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梓嫣喃喃的说,眼神却尽是惶恐。“他们……他们这是要置我于何地啊?”忙走向书案,手握笔墨纸砚,草草写了几笔,折好塞进旁侧的信封中。她看着懵懂的荠岑,也顾不得解释,“你赶快派人把这个送到我爹爹那,一定要快马加鞭,快!”
“是。”荠岑急忙接过信封,仓皇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