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打?”萧祁夜听了她建议的第一反应就是: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没错,打!”白染宁斩钉截铁,她才没那个心情开玩笑呢。
“不用你说,朕也很想把这群不知死活的书呆子揍一顿,可这样有用吗?”靠武力解决问题,这不是他萧祁夜的作风。
白染宁摆手:“放心吧,这个方法肯定会有办法的。”顿了顿,小声问:“皇上该不会怕有损你明君的伟大形象吧。”
萧祁夜哈哈大笑:“宁儿,你觉得朕还有伟大形象吗?”
诚实摇头:“确实没有。”
“那不就行了。”她说打,那就打,为了她,他有什么事做不得。
说干就干,当即便下旨,将所有带头请命的官员,打入天牢,官位品级越高者,打得越重。
一时间,哀嚎声四起,白染宁坐在暖烘烘的火盆前,嗑着瓜子,听芷汀给她讲述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听说贤妃听闻自己父亲被打,气得去找皇帝理论,结果也被打了十板子,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白染宁乐得晚上连觉都睡不着,一整晚睁着眼睛,兴奋异常。
一时间,宫里都在流传,说她是妖妃转世,专门来祸国殃民的。白染宁更乐了,她终于也有机会做一回千古留名的一代妖妃了,真是不容易啊。
听到这些难听的流言,芷汀气得要命,每天都在她耳根边唠叨,甚至还要去人理论,幸好被白染宁拦了下来,否则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
朝臣集体挨打的事情,传到北秦行馆,桑棣惊得差点被一口酒给呛死,他万万没想到,萧祁夜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分明是个地地道道昏君才能干出来的混账事,虽然人人都在传他昏聩荒婬,不辨忠奸,但他却固执地认为,这个男人只是在伪装而已,直到这件事的发生,他对自己之前的观点,表现出了怀疑。
萧祁夜真的是明君?明君会为了一个女人,不分青红皂白,重罚朝臣?
打人事件,维持了几天后,便销声匿迹了。
和白染宁预料的一样,那帮养尊处优的朝臣,平日里别说是被打,就是连病几乎都没有生过,他们那娇贵的身子,又怎能承受的住那般酷刑,没几下,就个个求饶喊救命,之前的大义凛然也早抛到九霄云外,大牢内一片哭声震天。这就是当代文人的骨气,几板子几鞭子下去,英勇变狗熊。
打也打了,罚也罚了,白染宁见好就收,赶紧让萧祁夜下旨释放众官员,并亲自前往几名高官的府宅进行慰问,这么一来,所有人的嘴巴,都给乖乖闭上了,再也没有人提及什么血溅金殿,上吊自尽的事,对白染宁是否该嫁往北秦,换取大燕的安宁和平,也避而不谈。
朝廷上下,终于一条心了。
危机总算解除,白染宁也终于放下了心。
萧祁夜对她脑瓜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主意感到好奇,这么阴损的办法,亏他能想得出来。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好办法的?”
白染宁正躺在贵妃榻上,一边喝着茶水,吃着糕点,一边看新买来的《房中秘术二十八式》,有男有女,配图清晰,姿势火爆,看的两眼发红,随口就道:“这是一个昏君的主意,不是我想出来的。”
“昏君?”她在说自己?
“嗯,叫嘉靖。”
“嘉靖?”
“这个皇帝可厉害了,自登基就几乎没上过朝,二十几年每天都在宫外的行宫炼丹参道,国家一直由一个名叫严嵩的奸臣在治理。”
“还有这等奇事?”萧祁夜咂舌,这么昏庸的君主,能稳坐皇位二十几年,必然也不简单,“可朕怎么没有听过这个皇帝。”
白染宁正看到兴头上,被他打搅很不爽:“这是一个外国的皇帝,你没听过很正常。赶紧批你的奏折,别打搅我看书。”
萧祁夜也很不爽,自从她买了那什么《房中秘术二十八式》,还有什么《名门艳妇》,《风流激爱》,《金瓶艳史》后,就开始不理他了,每天都在催着他批奏折,而她自己则坐在角落里抱着书本,双眼发直,色笑连连,时不时偷瞄他一眼。
白染宁偷瞄他是有道理的,谁让她买的书里面,大多数都在写男男之爱,没想到这个时代,竟然也有这种书籍,人们也好男风啊。就是不知道,萧祁夜到底有没有跟松涛阁那群美男子滚过床单,虽说是名义上的男宠,但偶尔假戏真做一下也不错啊。
萧祁夜被她那种古怪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总觉得她把自己跟某种不好的事情联想在一起。
他还真是猜对了,此刻,白染宁面前展开的书页上,描绘着两具纠缠在一起的**男体,这张图画,比上次的那本绘还要细致,甚至可以看清人物的面部表情,那叫一个**啊,尤其这两个男人,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白染宁不由得就往萧祁夜和莫子卿身上联想了。
太劲爆了,太激情了,太太太……太了!
“你每天就在看这种书!”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手中的书册被人一把抢走,当着她的面撕成了片片碎屑,白染宁望着一地狼藉,捶胸顿足:“你这个大坏蛋,你还我的宝贝!”
“宝贝?”萧祁夜挑眉,脸黑如锅底:“伤风败俗,垃圾一个!”
“你才是垃圾呢!”白染宁气得脸都红了,她看个小黄书而已,又没碍着他什么,他干嘛多管闲事啊!
“你说朕是垃圾?”萧祁夜怒目而视,一把她推到在榻上,压了上去:“你再说一遍。”
“你是垃圾!”白染宁才不拍他。
“好,朕就让你看看,到底谁是垃圾!”手往裙衫下一探,便扯下了她的亵裤。
白染宁将腿屈起,身体往上一窜:“我今天心情不好,你找别人去。”
“你倒是大方,不怕朕真的召幸别人?”永远都口是心非的女人,他还看不透她了!
白染宁是不想他去找别人,但心中有气,不由得赌气道:“你去吧去吧,后宫那三千美人,还指望着皇上临幸呢。”
知道她在闹脾气,不过萧祁夜这回却不想顺着她了,非得气气她才好,她和桑棣的事,也令他很不痛快,如果她与桑棣之间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那个北秦太子,怎么会不顾一切非要求娶她?这不合常理。除非,他是真的爱上了她。
一想到有别人的男人在打她主意,他心里就郁闷得打紧。
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难道真的要锁着她,藏着她,才能避免被他人觊觎?
“朕去长。”放开她,萧祁夜整了整衣裳,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白染宁一愣,他就这么走了?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要去长?
不行!他哪都不能去!要去只能去她的瑶光殿!
爱情都是自私的,她才不管他是皇帝还是普通百姓,只要是她喜欢的,她就决不允许他人染指。
立马穿好衣裳,提着灯笼追出去,可萧祁夜走得很快,早就不见了踪影,去找小德子,小德子也不在。对了对了,小德子肯定是跟萧祁夜一起去长了。
该死的!他还真是说走就走啊!一点也不顾及她的感受!
她难免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否则,怎么会丢下她一个人,去找别的女人享乐。
该死的萧祁夜!
该死该死!
狠狠在雪地上跺着脚,以发泄心中不满。
她在这边发火,萧祁夜却躲在暗处,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发火。
原来,她还是会吃醋的,这才像个正常的女人,天底下没有绝度大方的恋人。爱情都是自私的,能与他人共同分享自己爱人的爱情,不是真正的爱情。
“混账萧祁夜!有种你一辈子也别碰我,去临幸你那三千脂粉吧,小心精尽人亡!”白染宁朝着长的方向吼了两嗓子,这才觉得心里舒畅了些。
正准备回自己的瑶光殿,在经过假山旁时,却被一双手拽进了黑漆漆的洞穴。
她吓得手一抖,灯笼掉落在地,火苗刷的窜了上来,不到片刻,就将灯笼吞没在一片火海中。
身子一低,白染宁趁对方注意力松散时,一个后勾手,往对方的小月复击去,对方的速度却极快,在她的手肘触碰到身体前,将她的两手反握,扭在身后。白染宁双臂被钳制,只好用腿去踢打对方的裆部,谁料那人竟像是能猜到她的每一个想法,在她刚刚抬起腿的刹那,就将她的小腿握住。
白染宁欲哭无泪,自己现在金鸡独立的模样还真是够狼狈的。
奇怪,宫里何时出了这么个武功高强的人物,难道是来刺杀萧祁夜的?
心中警铃大作,为萧祁夜安危着急,也顾不得许多,腰一弯,上半身整个折下,冲着对方的小腿就是一口。
“哎呦!你怎么跟皮球一样乱咬人啊!”对方吃痛,手一松,白染宁栽了个狗吃屎。
“皇上?”揉着扭痛的脖子,白染宁诧异地看着面前的黑影。
“你以为是谁?”手一勾,将她勾进怀里,紧紧抱住:“你的身手不错,跟谁学的?”
白染宁大骇,萧祁夜难道开始怀疑自己了?这副身体的原主人,应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才对。
“我跟大哥学的。”她想了想,补充一句:“不过是偷学的,皇上千万不能告诉大哥。”如果他问起白瑞,那自己可就露馅了。
“不用跟朕解释,不管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朕都不会过问。”他的眼睛似夜空最纯净的星辰,没有半丝杂质。
白染宁心中一暖,这世上,除了她的亲人外,也就只有萧祁夜肯这样无条件的信任自己了,正想感动地想回他一个深吻,却猛地想起之前在养心殿发生的事,收了笑,绷起脸,将他推开:“不要碰我,你不是去长吗?碰过别的女人,就不要来碰我!”萧祁夜之前有多么荒唐她不管,反正在有了她之后,就绝不能再朝秦暮楚。
萧祁夜无奈失笑,在她耳垂上捏了一把:“你这小醋缸,没想到吃起醋来这么夸张。”
“我就是醋缸,我讨厌自己心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纠缠不休,你是皇帝,我明白,但我也有我的原则,你要跟别的女人鬼混,那就不要再来找我,一道圣旨,让我出家算了。”这就是她的本意,如果萧祁夜真的无法做到一心一意,那她就出家,永远不再踏足红尘。
萧祁夜听得直摇头,既感到她太过霸道,却也心中甜蜜,“宁儿,你有这份心,朕必不负你。”
“你已经负我了!”去长找贤妃,那就是对她不忠。
“你以为,朕若是去了长,还能在这里听你抱怨吗?”跟了她一路,才发现,她外表坚强随意,内心却很脆弱孤独。她在暗处看着,好几次都想冲出来将她抱在怀里。
“夜,你觉得我很胡搅蛮缠,对吗?”倚在他肩上,白染宁轻声问。
他笑:“怎会。”
“你说实话,相爱的人之间,是不能有谎言存在的。”
默了一瞬,萧祁夜点点头:“是有一些,不过朕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
扑哧一笑,白染宁在他胸口上锤了一拳:“别哄我了,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明白。”抬起头,目光濯濯望进他的眸中:“其实,我只是害怕而已,总觉得,幸福来得太容易。老天爷是公平的,在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会给你打开一扇窗,同理,在为你打开一扇窗的同时,也会关上一扇门。没有人会一辈子幸福无忧,我只是怕……怕这一切,只是个梦,梦醒了,一切便会烟消云散。”
“傻宁儿,这怎么会是梦呢?”他执起她的手,让她的掌心贴紧自己的脸颊:“能感觉到朕吗?”
“能。”
“所以,这不是梦。”
他语声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让她脆弱的心灵,有了支撑。
但,内心中的荒芜与不安,却始终没有消减分毫。
“夜,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请你一定要记住我。”
萧祁夜猛地直起身子,牢牢抱紧她,目光锁住她的眼:“不要胡说,你怎么会离开朕呢?不会的,朕是天子,朕不让你走,你就永远不会离开。”
白染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萧祁夜,你是皇帝,是天之骄子,你手握生杀予夺,你是整个天下的主宰,可是,你再如何的高贵,再如何的手握重权,你永远都斗不过老天。
她不会忘记,自己不是真正的彘妃,她是白染宁,是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谁也说不上,会不会有一天,她就像来时一样,突兀地消失在这个世界。
以前很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可现在,她却怕得要命。
如果,真的有一天,她离开了这里,不知道,现在怀抱着她的这个男人,是否还会记得她。
唉,这种伤感的时候,不是应该学学黛玉葬花吗?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一首歌,还不自禁唱了起来:“掀开面纱,半遮半掩的月,我看见它正在流泪,若说不想他是害怕难过吧,这就是爱的代价,枫叶片片的落下,染红天边的彩霞。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若说这是个惩罚,这辈子都别想了,至少在梦里让我跟你说句话,你还会记得我吗?记得我吗?我还在这里,你知道我在等吗?还在等吗?好想你……”
“宁儿,别唱了。”唱得他心烦,心痛,心乱。
“好,那我换个欢快的。”清清嗓子,继续唱道:“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宁儿,停,别唱了。”唱得他心焦,心慌,心急。
“哦。”不让唱那就不唱呗,其实她也心焦,心烦,心燥。
两人在假山上坐了大半晚,等回养心殿时,都有些受寒。
萧祁夜是练武之人,身体强壮,睡了一晚,第二日就好了,白染宁却头痛流涕,发起了高热。萧祁夜内疚到不行,干脆不上朝了,在养心殿陪她。
白染宁一边悲催地喝着萧祁夜亲手喂她的药,一边在心里想:若说之前传她为妖妃转世的流言都在胡说,那么现在可就是真的了,哪有为了陪妃子罢朝的皇帝?这种事,只有昏君才会做吧。
“皇上,外面的人都说臣妾是魅君惑主的妖孽,其心可诛。”这种事,她虽然没亲耳听,却也能猜个不就不离十。
萧祁夜:“不要理他们。”
“皇上,你该不会真想做个昏君吧?”
“朕本来就不是明君。”
“可皇上……”你想做个明君。
“宁儿,别瞎操心了,一切有朕。”为她擦了擦唇角的药汁,萧祁夜放下药碗,扶她躺下,为她掖好被角。
朝能罢,政务不能不处理,他还得赶去盘龙殿召见大臣。
白染宁睡得迷迷糊糊,恍惚中,听芷汀似乎在外面与小林子说着什么。
芷汀哇哇大叫的嗓门,十里外都能听到了,“现在怎么办?事已至此,皇上也不得不妥协的!”
“嘘——小声点,你想让娘娘听到啊!”小林子,你的声音也不小,就别教训芷汀了。
芷汀压着焦躁,放小了声音,“北秦要是真的攻打大燕,娘娘不就成了千古罪人!”
“千古罪人也好过去北秦受罪。”
“问题是,皇上不会答应。”
小林子反驳:“皇上那么爱娘娘,怎么会同意呢。”
“不同意也要同意,不牺牲娘娘,就得牺牲千千万万的大燕百姓,你以为皇上会怎么做?就是我,也赞同皇上应允桑棣太子的要求!”
“芷汀,你!”
“我知道,娘娘待我好,但天下百姓何其无辜,你见过战争吗?尸横遍野,家破人亡,多少人会失去自己亲人,当看着那些你爱着的人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你知道是什么感受吗?”
小林子嗫嚅道:“芷汀,对……对不起,我知道,你的家人……”
“我说过,不管娘娘去哪,我都会跟着她,一辈子!”
“芷汀,我们去别处说吧,万一吵醒娘娘就不好了。”小林子急急道。
“嗯,好吧。”
脚步声渐行渐远,不一会儿,周遭就恢复了安静。
白染宁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从芷汀与小林子的谈话中,她大概也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北秦要攻打大燕?战争要开始了?而引起战争的导火索,就是她这个红颜祸水?
太厉害了,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竟然成为了历史上难得一见的祸水妖妃!她会名垂千古的,她会成为所有女人的榜样的,她会成为历代帝王借鉴的宝典的!
虽然她很想名扬天下,但她可不想遗臭万年。
桑棣,我X你妈!
你害死老娘我了!
——
桑棣未达到目的,恼羞成怒,公然在大殿上自毁承诺,称娶不到白染宁,就发兵攻打大燕。
一时间,人心惶惶。
北秦已经宣战,大燕只有两条路好走。第一,应战;第二,求和。
求和很简单,只要把白染宁给他,一切都可以解决了。
可皇帝不愿意,谁都没辙。
大臣们被打怕了,不敢再做出头鸟,可百姓们却不怕,上京的百姓们首先联合起来,围堵在皇宫外,闹声震天,整个上京乱成了一团,桑棣在行馆里听着属下打探来的消息,心情大爽。
这是个一举两得的计策,若萧祁夜抵不住言论,就可以把白染宁给他,他也算是达到了目的,若他不愿,那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扰得大燕内乱,届时,北秦大军趁乱攻入,大燕必败。
这么好的计谋,他以前怎么就没想过呢?如果能拿下大燕,北秦一统天下,还愁得不到白染宁吗?
怎么看,这都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几日的阴霾,也尽数消散,桑棣每天都在行馆里吃喝玩乐,美得他都快忘了自己姓啥。
“不好了太子,有人闯入行馆!”一个下人跌跌撞撞跑来。
桑棣没好气将手中的酒杯一丢,骂道:“没用的东西,多派些人去!”
下人听命走了,过了一阵,又跌跌撞撞跑来:“不好了太子,那人说若见不到你,她就一把火烧了行馆。”
桑棣一听,拍案而起:“混账,胆子不小,敢威胁本太子,走!去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在我北秦行馆大发厥词!”
下人屁颠屁颠地跟在桑棣身后,外面正打得凶,他得为自己的小命着想。
桑棣来到行馆前大门前,果然,这里战况正烈,数名北秦侍卫,正与一名女子缠斗在一起。
女子?
桑棣以为自己看错,特意揉了揉眼睛,聚精会神朝打斗场地中央看去,这一看,呆了。
与侍卫斗在一处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染宁!
“宁儿,你怎么来啦?”桑棣脸上泛起喜色,疾步朝白染宁走去。
“呸!宁儿也是你能叫的吗!”白染宁一扬手,一道银色流光在半空划过,“咄”的一声,锋利的飞镖,擦着桑棣的脸颊钉在他身后的廊柱上。
“哟,脾气挺大的。”桑棣模模被擦出血痕的脸,笑得一点也不正经。
白染宁气恨难平,就是这个混账,这个王八蛋,毁了自己安逸的生活,她今天可是做好了充分准备才来见他的,这一次,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再退缩了。
匕首,飞镖,火油,炸药,她什么都带齐了!
白染宁拿出火折子,高高举起:“你信不信我跟你同归于尽!”
桑棣一怔,望着她手中的火折子,忽地大笑起来:“别玩了,本太子说过,在萧祁夜没有答应我的请求前,你不要来见我。”
“谁喜欢来见你!我是来找你谈判的!”如果有可能,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要见到这张讨厌的脸。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谁都喜欢跟她过不去,她只想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难道这样一个小小心愿,老天爷也不肯为她实现吗?
好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就不信,整不死这个桑棣。
“谈判?”桑棣得意地抱着双臂,命侍卫将她团团围起:“你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与本太子谈判吗?”
“好,那我就让你看看,我有没有资格与你谈判。”打燃火折子,扔到被浇了火油的房檐上,立刻,檐上窜起火苗,不一会儿,就燃成了冲天大火。
桑棣不可意思地睁大眼睛:“你、你来真格的!”
“我早就说过,谈判不成,我们就同归于尽!”面对将半边天空染红的熊熊火焰,白染宁傲然站立。
真热啊,烧还没退,现在又四面八方全是大火,她被围在中间,全身的衣物都湿透了。
“疯子,你这个疯女人!”桑棣大喊着,哑着声音指挥下人灭火。
火势虽猛,却很快就被控制住。桑棣舒了口气,冲上前一把握紧白染宁的手臂:“是谁让你来的?萧祁夜吗?他难道不顾你的死活?”
白染宁强忍手臂传来的剧痛,冷冷道:“他不知道。”
桑棣颤抖着手,薄唇紧抿,显然已经怒到几点:“好,好,好样的,你想当巾帼女英雄?啊?是不是?本太子偏不让你当!”
“你干什么!”被他拽着向屋内走去,白染宁顿感不妙。
“干什么?”桑棣狠狠将她推倒在墙壁上:“你这么爱他?那就让他看看,他的女人是怎么在本太子身下婉转承欢的!”
话落,白染宁的外衫就被桑棣毫不留情地撕碎,当他去扯她的贴身小衣时,忽觉月复部传开一阵寒凉,低头一看,一把精巧的匕首,正抵在他的小月复上。
“你要杀我?”桑棣不惊不慌,眼神平静地看着她。
白染宁压抑着想要尖叫的烦躁,也平静地看着桑棣:“我不杀你,杀了你,必然会引发战争。”
桑棣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不敢杀我?那你来这里找我做什么?只为了体现你的英雄主义吗?”
“我不是不敢杀你,是不能杀你!”白染宁用力抽回手腕,后退数步,与他拉开距离。
桑棣紧逼而上,不让她退开:“本太子就真的那么差劲吗?我可以给你一切,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
“你能给我什么?荣华富贵吗?我告诉你,就算你富有整个天下,我白染宁也不稀罕!”他以为他是谁,是北秦未来的王又如何?哪怕萧祁夜不是皇帝,她跟着他,也甘之如饴。
仿佛被利刃生生割开心脏,被众人奉承夸耀惯了的桑棣,竟无法承受这一句话带来的力量。
高大威猛,骄傲自大的北秦太子,竟被一个弱女子,彻底打倒了。
“那萧祁夜能给你什么?他能给你的,也不过是荣华富贵。”桑棣冷冷讥讽。白染宁,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你爱上萧祁夜,不也是爱的他的身份吗?他能付出的,也仅是一个帝王,给妃子的宠幸。
“他能给我信任,给我宽恕,给我理解,给我自由,这一切,都是你给不了的。”
“谁说的,我也可以!”桑棣愤怒反驳。
“你别自恋了,你做不到,你永远也做不到他的万分之一!”毫不怀疑的,她相信萧祁夜。
桑棣仰天大笑:“不管他能给你什么,这一回,他什么也给不了你!”
“我不需要他给我什么,我只知道,我能给他什么。”
“是,是,你能给他你的爱,你的信任,你是故意来嘲笑我的吗?”桑棣暴躁地大吼,他这段日子所受的挫折,比他一辈子所遭受的都多。
白染宁惨然一笑:“不,我能给他的是……解月兑。”
“解月兑?”眼皮不受控制的一跳,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想干些什么,却又不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直到,他看到白染宁,将锋利的匕首,刺入自己柔软的胸膛。
“住手!”他撕心裂肺的大喊,可惜,已经晚了。
匕首整个没入她的心口,殷红的鲜血,从心口狂涌而出。
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流这么多血,那纤瘦的胸膛,似乎已经承载不了那滚烫的鲜血,疯狂地往外急涌。
桑棣手脚慌乱,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什么。
“宁儿!”一声绝望的怒吼从身后传来,白染宁只觉得自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样坚实的胸膛,熟悉的味道,心,一下子就宁静了。
“桑棣,你若真的爱她,又何至于将她逼到如此境地!”萧祁夜双目充血,死死瞪着对面早已被吓傻的桑棣。
不可能!不可能!她那么热爱生命的一个人,怎么会为了萧祁夜做这种傻事!
他赌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不,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堂堂七尺男儿,竟当着众人面,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白染宁在萧祁夜怀里虚弱道:“皇上,不要怪他,谁都不要怪,要怪只能怪我,一切都是由我而起,自然……也该由我来结束。”
“不,你没有错,你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朕,是朕!”萧祁夜脸色苍白,紧紧咬着牙,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内心的恐惧与害怕。
桑棣扑上前,握住白染宁的手,拼命地起誓:“我放手,我放手了,只要你不死,我什么都答应你。”
白染宁眼神一亮,仿佛回光返照:“真的吗?”
“真的,我不会骗你。”一滴滚烫的泪,落在她的手背,却不知是萧祁夜的,还是桑棣的。
白染宁睁着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喃喃道:“早知这样,何必当初啊。”
“宁儿,一定舍不得留下朕一个人,对不对?”哽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再也没有了平时的威严与沉稳,带着无法掩饰的锥心疼痛。
白染宁呆了呆,愣愣点头:“是,我不会离开皇上,虽然我们从来没有拜过堂,但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成我的夫君。结发同枕席,黄……”后面是什么来着?啊,对了,“此物最相思。”
又在乱套诗词!萧祁夜很想纠正她,却什么都没说。
桑棣早已后悔得跟什么似的,这会儿除了道歉,就不会说别的了。
血还在不断往外涌着,转瞬便染红了白染宁身下的地面。
“快,快去请大夫,快去!”桑棣终于回过神,拉过一个下人,扯着嗓子命令。
“不!”白染宁一声中气十足地大吼,吼完后,又瘫软下去,握紧萧祁夜的手,气息奄奄道:“我要回宫……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宫里!”
“宁儿,你的伤很重,不要任性好不好?”萧祁夜心疼地抚着她鬓边的碎发,柔声劝着。
白染宁摇头,固执道:“不,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回宫,只有皇宫,才是我们共同的家啊。”
萧祁夜浑身一震,眼中有激烈的情绪在狂澜翻卷,他垂下头,在她额上印了一吻:“好,我们回家。”
抱起她,萧祁夜朝行馆外缓缓走去。北秦侍卫要去追,被桑棣拦了下来:“算了,越是美丽的东西,我就越是触碰不到,这是我的宿命,我……认了。”
小心翼翼将白染宁抱进马车,萧祁夜坐在她身边,望着她心口上的那把匕首,漆黑的眸中盈满了哀恸。
他早就该察觉到不对,昨晚她的那番话,已经预示了今日的一切,偏偏他却无所察觉。如果,他早一些察觉,如果,他没有离开她,如果……
马车缓缓行驶在人群拥挤的市集上,车速明显因人流的拥堵而有所减慢,萧祁夜心急如焚,晚一刻,白染宁就可能会性命不保。
“宁儿,朕不会让你死的。”弯下腰,萧祁夜准备抱着她赶回皇宫。
“等一下!”精神奕奕的白染宁把萧祁夜吓了一大跳,濒死的人都这么有力气吗?被她死死握住的双手,竟然动弹不得。
白染宁见他不再乱动,爬起身来,朝车窗外看了一眼,见早已远离北秦行馆,这才长长舒了口了气。
“宁儿,你这是……”萧祁夜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怎么前一刻看着即将断气的人,这会儿却活蹦乱跳了呢。
白染宁冲他贼兮兮一笑,扯开厚厚的棉袄,从贴身的小衣里,取出了一只染血的馒头,还有个羊肠做的血袋。
“爱情诚个贵,自由价更高,若为小命故,二者皆可抛啊皆可抛!”随手将血馒头和血袋扔出车窗,白染宁挤挤眼睛,美美地得瑟了两下:“怎么样,这个苦肉计演的如何?”
萧祁夜一脸愕然地看着她,半晌没有反应。
白染宁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怎么?被我高超的演技惊呆了?”
“宁儿。”
“嗯?”
“你连我的也骗了。”
“来不及告诉你啊,再说,你要是知道了真相,这出戏可就没那么逼真了,桑棣会怀疑的。”正因为他的伤心欲绝,才让桑棣相信她是真的为情自杀。
萧祁夜狠狠磨牙,天知道他当时心有多痛,那种极致的恐惧,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了。
“我以为你会死。”他都已经做好了为她举行丧事的心理准备了。
“对不起,我知道不该连你也骗。”
“夫妻之间,贵在坦诚,我不希望你瞒我。”
“不会了不会了,真的不回了,仅此一次。”为什么看到他那个样子,她会心痛啊。
“宁儿。”
“嗯。”
“你要活着,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活着。”
“哦,我知道,我可是很爱惜生命的。”
“就算是假装的也不行。”
“哦。”
“我……”
“什么?”
“没事。”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那三个字,萧祁夜怎么都说不口。
以为他生气了,白染宁依偎到他身边,开始做自我检讨:“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要骗你的,我只是急昏了头,早上我听芷汀和小林子议论北秦攻打大燕的事,心里就乱成一团,我做人人唾骂的妖妃没关系,我不怕别人怎么说我,可我怕你被骂做昏君,我不想你被人唾弃,只要听着那些辱骂你的谣言,我就会很受很难受,求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那样,我会更难受的。”
萧祁夜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发呆,像尊泥胎雕塑。
白染宁心中一颤,他貌似,好像,似乎,估计,真的是生自己的气了。
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他只要对她表现出一丝丝的冷漠,她就会有种自己快要死掉的感觉。
“宁儿。”
“嗯?”白染宁惊喜转头,还没看清他的表情,就被紧紧拥入怀中,“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