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魍魉,恶灵退散!”他还是来了。还是那个沉稳如斯的男子。戴着墨镜,掌风扫过,血水如潮般退入大海。
“铁雄。”我看到铁雄,眼里涌起泪光。我不是轻易露出感情的人。但生死一线时,总有他的身影,如是再三。
铁雄不语,从怀里掏出一块长丝巾递给我,低沉地命令道:“蒙上口鼻!”自己却继续与面前的红衣少年对对视着。
我心里顿时安定了不少,乖乖蒙上口鼻,顿觉肺部无比舒畅,脑袋也清爽了不少。想来这也是宝物,或许还类似于防毒面罩。
“阁下,走错了道,回头是岸!”铁雄并没有像以往一样两三下就收拾了敌人,只那么站着。
少年只是微笑,妖冶的红眸里闪烁着晶莹的光泽,他笑意阑珊地看着我,说道:“白羽丝巾,他还真是大手笔。”
白羽丝巾?昔年在青灵山,曾听净尘师兄讲过,白羽丝巾是冥界圣物。据说是由冥界尽头的净河边一种叫白羽的草编制的,能防各种毒雾,包裹散失的元神。传说白羽万年萌芽,万年长叶,万年开花,万年结苞,万年抽丝,五万年才能有一簇丝线。而织成这围巾要两簇丝,也就是需要十万年。据净尘说若能用白羽丝做成衣服,不仅能减少法力带来的伤害,还能当防弹衣,相当于金钟罩铁布衫之类效果。
白羽丝巾是冥界圣物,照理说铁雄一个小小的东南片区鬼差重案组组长怎么可能有?还有这红衣少年说大手笔的那个他指的又是谁?真是疑云团团啊。
是的,不光我中疑云团团,刚还清明朗月的天空也涌来大团大团的乌云,月亮躲到了乌云之后。
沙滩上陡然隐去了光亮,顿时陷入阴暗。铁雄俯身过来,悄声说:“等下,你御风回去。”
铁雄第一次对我说这种话,我顿时明白了敌人的强大,有了不祥的预感,便不由自主地月兑口而出:“那你呢?”
“我。我自然收拾到这个家伙就回去。”铁雄不是善于说谎地人。他地犹疑我尽收眼底。我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如往日一般洒月兑。坚决地摇头。
对面地少年却饶有兴趣地说道:“你不走。他纵使灰飞烟灭也不好向他主人交代!”
铁雄闻言面色惨白。
任务?我看着铁雄。轻声地问:“我们不是朋友么?你怎么还有任务?”我地心顿时拔凉拔凉地。我原本以为铁雄是我朋友才一直呆在我身边地。
“丫头。任务是任务。朋友是朋友。”他皱皱眉。歉意地说。罢了。他能看我一眼便知我所想。那也是朋友地一种。在危难关头还挺身相救。我还计较那么作甚?于是心里释然。微笑着与铁雄交换眼神。
转头再看那少年。他就那么站着。从容如水。却有了君临天下地气势。
“他就只知道利用女人。这次也想如此?”红衣少年轻轻飘起菱纱,随意挥洒,菱纱在隐隐的暗夜里,如出水蛟龙四处游走,漫天的血丝那么兜头而下。
这情景诡异而美丽,犹如,犹如日本三月的樱花雨。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血丝飘下,带着致命的微笑般。
铁雄不语,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我看了看他,或许他只是一个小兵,上头下达的旨意他只能执行,不能有探究的权利。
只是眼前的少年不住地提到的他到底是谁?显然眼前的敌人熟知着某个过去,甚至这个过去还很可能与我有关。
此刻,从未用过武器的铁雄,念动咒语,招来一把拍子,类似于苍蝇拍。我知道这便是他的武器打鬼拍。
我从未见过铁雄用武器。暗想,铁雄今日怕也是搏命了。
是呵!遇见如此强大的敌人,断然没有逃月兑的道理,那放手一搏吧。即使灰飞烟灭,也至少还能与铁雄一起并肩作战,何不快哉?
我蓝晓莲断然没有窝囊等死的心性。想到此,我狂笑了起来,缓缓地抬起右手放到唇边。张口咬了中指,以处子之血画符,这算是符咒里的血咒,即使灵力再差,道法再不济,这样的血画出的符,威力也不容小觑。
铁雄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知我使用自己的血画符,定然是要使用青灵山的九字真言了。他也知凭我的灵魂状况那是伤敌十分,自己也要伤九分。
红衣少年看着我的举动,面上露出讽刺,眼里却有一闪而过的喜悦。我冷冷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犹如猫捉老鼠游戏中,那种猫的神情。慢慢抬起了左手,掌心里是复杂的符咒纹路,血淋淋的。
“不要闹了!”铁雄一把抓过我,唰地扔出老远。同时拿着打鬼拍,一跃而起,看似飘悠悠,却无比凌厉地向红衣少年打去。
“铁雄不要!”我是看清楚了,铁雄抱着必死的决心。这是孤注一掷。
“找死!”红衣少年优雅地吐出这两个字,银发在风中乱舞。红色的菱纱如同缠绕着护住周身,强大的结界将铁雄的打鬼拍粉碎,把铁雄远远弹开,跌落在我身旁。
对方没有出手,没有攻击,只是防御却已是这样强大。我悲哀地想到,恐怕普天之下,也没人能与面前的妖邪相抗衡吧。
“铁雄!”我流出泪来,铁雄的身影越来越淡,我自己亦是道法之人,收过不少鬼魅,知道这便是灵体魂飞魄散的征兆。
泪水呈倾泻之势,我撩起袖子,不断地解手腕上的红绳,绳子上穿着一颗圆润的黑玉,那叫镇魂玉。是净尘送给我的,因为我残魂破魄,魂魄随时可能离体灰飞烟灭,师兄用这颗玉为我镇魂。
“镇魂玉?他连镇魂玉也舍得给你。”红衣少年惊讶地叫道。
我一点都不想理会他,又不想去探究他一直在说什么事情。我只想拿下镇魂玉救铁雄,于是不停地念咒,期望解开红绳,可那红绳便纹丝不动,我急得眼泪更加汹涌。
“晓莲,不要费力了。那玉没有下咒者的命令,不会月兑落的。”铁雄淡淡地说:“你如此对我,我便很幸福了,即使马上就灰飞烟灭,也是值得了。”
“别说这话,不许说这话。我以后遇见危险你还要救我,我阳寿尽时,还要你亲自来替我领路。”我哭,仿若对这八年未曾流泪的补偿。
“其实,我知道你一点都不拜金。我看到过你去孤儿院。你很善良,很好,那些人没看到你的好,他们真不幸。”铁雄的身形越来越淡,像一团轻雾,声音也很小。
“你别说话费神了,你要撑住,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我还是着急,却已没了刚才的混乱,脑子飞快转动,将我所学过的道法,所看过的各种方法都快速地过了一遍。
铁雄露出微笑,轻声道:“这才是我认识的蓝晓莲,虽有慌乱,但只销一会儿功夫,便会镇静自若,积极想对策。”
红衣少年亦是惊奇,说道:“你骗我,你不是她,不是她。”
我没空理他,只想着救铁雄。没想到他倒继续说:“她倒没你这般坚强了。我早该知道不是她的。”他自嘲地笑。
我瞟了他一眼,看他这模样,那叫雪莹的女子与他倒是有些心碎的纠葛。但我没空去可怜别人的喜怒哀乐,何况是我的敌人,且还把铁雄伤成这般模样。
“铁雄,你扑我身吧!”我陡然想到,他若扑我身,便有了镇魂玉的庇护,定然是可以暂时保住元神,等待冥界高管对他施救就好了。
“不行。你会元气大伤,很可能会魂飞魄散的。”铁雄坚决摇头。
“求你了,铁雄。横竖我们死也是要死在一处。”我着急得很,铁雄的脚部已经看不见了。
“你这女子真是可爱得紧。”少年声音里带着讽刺,“只是你不是她,我却也不会放过你!”
我斜瞟他一眼,他果真是恶魔,唇角还浮着邪恶的笑意,闲庭信步般走向我,“你定是要杀的,即使你不是雪莹。”
“你不是冥界的,也不是人间的。想必是魔界的吧!”我还是以哀求的眼神看着铁雄,轻轻地搂着他虚无的身体,小心翼翼地除去铁雄的墨镜,我一直就想看铁雄的眼睛。我已有九年没有看到过那双眼睛了。
我没有抬头,却感到来人脚步乱了一些。
“凭你的残魂破魄,你竟能推测出我的来路,真是聪明。”他笑道,却又说道:“可惜了,你和那厮搅在一起,若不是他的关系,说不定我真会放过你,把你变成魔,带回魔界。”他语调里有惋惜,却还是抬起了手。
我感觉到浓重的杀气。可我没有迎战,也懒得去做准备。
自知不是对手,便懒得去惊恐。这便是我,永远不会有真正惊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