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惜是吃惯了家里佣人做的早餐的,所以,今儿的早餐她是花了心思的。
就算味道上差了点,可外观上绝对可观。
程颢看着被做成笑脸的鸡蛋饼,不由揉揉她的头发,“很像你的风格。”
梁惜回他一个笑,“就是不知道,妈喜欢不喜欢。”
“放心吧,没有人会拒绝你的‘笑容’。”
程颢说得肯定,可是当程老太太洗漱之后,坐在餐桌旁,拿开餐盘的盖子,便将盖子丢在了餐桌上,“什么东西,搞得这么花哨,能吃吗?”
梁惜的笑容开始有些僵。
程颢更是心里不忍,“妈,尝尝看,惜惜弄了一早上。”
程母一脸嫌弃地用筷子戳烂了那个“笑脸”,夹起一块放在口中,才咬了一口,就吐到了碗里,“咸死了,敢情这家里的盐不要钱啊!说她没用你还不信,不是那块料,就不要进厨房!这手艺,连小冰的万分之一都不及,我还是出去吃外面的油条、豆浆,程颢,开车,跟我一起出去吃去!”
程颢冷着脸,看着梁惜垂下的头,长发挡着她半个脸,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正要开口缓解,梁惜这时抬起头来,一把抓起桌上的筷子,对着那鸡蛋饼夹起一块,放在口中,嚼了嚼,“唔,挺好吃的啊,盐也不大,刚刚好。——妈,是你心理作用吧,觉得自我手里出来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不是?那你还是别让程颢开车带你出去吃油条、豆浆啥的了,因为……那辆车也是我的,说不定也有什么毛病,比如半路抛锚之类,你还敢坐吗?”
程母看着梁惜,脸色变了。
梁惜保持微笑,无惧地与她对视,她也是为了程颢,才一直隐忍着,维持贤良淑德的样子,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过去,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人,从来都是她惹别人,还没有谁会欺负她到这个份上。
程母气得手抖,“你……你什么意思?你不是和阿颢结婚了吗?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他的?这房子还是阿颢买的呢!”
梁惜就等着她这句话呢,“一家人?妈,你也知道是一家人啊,既然是一家人,你干嘛处处针对我,看我这也不顺眼,那也做的不对?如果是真错,我承认,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可如果我没错,你非要鸡蛋挑骨头地揪我点毛病出来,那就是你这个做长辈的不对了,我让着你、尊敬你,可是你呢?你再不喜欢我,我也跟程颢结婚了,他是你的儿子,我都知道爱屋及乌,难道妈你就不明白退一步海阔天空?”
程颢虽然心里明白梁惜说得都对,可他也知道,母亲是那种好面子的人,这样被儿媳妇一通抢白,拨了颜面,肯定一股闷气又钻脑子里去,等会肯定又头疼了,而且,这时候也需要给母亲一个台阶,让她冷静地想想,以后婆媳,到底怎样相处。
所以,程颢扯了下梁惜的手,“别说了,我带妈出去吃点东西,至于这鸡蛋饼……”
说着,程颢在两个女人慢慢惊讶的视线里,三两口把梁惜做给程母的鸡蛋饼吃了个干净,而后把她煮的玉米羹也咕嘟咕嘟大口喝掉,也不管是不是烫嘴。
“你……”梁惜说不出话来。
“阿颢,吃这么急,也不怕噎着?”程母也终于表现出一次慈母的样子。
程颢用纸巾擦擦嘴,而后扶着母亲的后背,“走吧,妈,我带你出去吃。”
程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长叹一声,出了门。
梁惜则怔怔地看着已被清空的餐桌,她和程母都明白,这是程颢折中于婆媳间化解干戈的方式。
他不可能为了其中一个,和另一个大吵,也不愿意厚此薄彼,唯一的做法,便是在不得罪另一方的情况下,两处逢迎。
梁惜有些心疼,听说混机关的人,尤其是程颢这种才进去不久,没什么实权的人,常常要看领导的脸色,戴着面具地迎合各个上司。
这样做人已经很辛苦,而家应该是他能得到温暖和安宁的地方,可是……
梁惜有些后悔了,她该再忍一忍的,或是私下里和程母好好讲讲道理,而不是由着自己的性子,让程颢陷于难做的境地。
不过,她也相信,经过这一次,程母应该也会有所觉悟了吧。
果然,当程颢再次返回别墅的时候,程母已不在车上了。
原来,程老太太又回到了程颢之前住的那个六十坪的房子那,说是在房子卖出去之前,还是不跟他们年轻人一起住,有代沟,过着也不自在。
梁惜知道,这是程老太太妥协的一种方式,她笑了笑,便说,“等那边的房子卖了,我和你一起去接妈过来吧。”
她不信天下有不疼儿子的母亲,为了她们共同爱着的一个男人,她们也会和平共处下去的。
……
过不了一个月的时间,斌哥第二次问程颢借钱了。
“小程,知道城东奥体中心旁边的那块地皮吗?”
程颢笑,“知道,建亚运村说是用不上了,所以拍卖来着。”
斌哥拍拍他的肩膀,“有前途,这样行内的消息,你也知道。”
程颢失笑,“偶然间,听乔叔说起过。”
“乔叔?哦,那个乔总?你还在跟着他做?”斌哥的眼神斜睨着,那意思是在说:有精力帮着那人,不如跟他一起投资有前途。
程颢接收了他眼底的暗示,“哪有跟他做什么,就是一起吃过几次饭,不过,以后一起吃饭的机会恐怕也没多少了,乔老爷子有意往B市发展,以后交集就少了。”
他说的也是事实,自从上次那个培训学校的经费从国家审批下来之后,能捞到的,他已经捞到手了,乔父有意再建同等性质的培训学校,主要注重实操,而非理论方面,想找程颢再合作,不过,程颢拒绝了,理由是老婆怀孕了,他要多多顾家,顾不上这些,缓几年再说。
老婆怀孕,又是老婆怀孕!
这一借口,他最近不知道用在多少个场合,大概,心底深处是真心地想着梁惜能怀上他的孩子吧,可是,却一直没有等到这个好消息。
斌哥对乔老爷子去哪发展没兴趣,他现在一心要敛够一笔资金,“兄弟,来帮哥吧,告诉你,奥体中心旁边的那块地,哥拿到了!”
程颢挑了挑眉,“那可是块宝地。”
斌哥也跟着挑了挑眉,“怎么样,是不是心动了?”
程颢淡淡一笑,心里却承认,真的心动了。
那样一块地方,不管建起来什么,都将是一笔万利。
斌哥有些看不透他的心思,还在试探,“一起投资入股吧,悄悄跟你说一声,这个事,咱们老张,也搀和进来了!怎么样,还不放心?”
老张?
张副市长?
程颢还真是惊讶,不过也能理解,斌哥跟张副市长一起做了那么些年,很多好处都是他们两个一起得的,而且,彼此恐怕也都知道一些彼此的把柄,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他们的关系,那就是唇亡齿寒!
张副市长那个老油子都加入了,程颢更加心思涌动了,只不过……
“斌哥,不是我故作矜持,是我老婆怀孕了,家里开销大,我就算想入,也没那么多钱啊!”
斌哥咂咂嘴,“你说你……,好吧,当做兄弟管你借的,高息还你,成不?现在银行的商业贷款利率是8,,哥给你13,的年利率!”
13,?
程颢想了想,而后默默点了点头,“好吧,我尽可能地借你,回头,我支了款,咱们再签借条吧。”
斌哥终于笑了,“量力而为就行,毕竟,弟妹大肚子了,也需要花销的,回头说吧,我回办公室了。”
程颢目送着斌哥离开,他自己也在借款和投资两者间徘徊不定,毕竟投资有风险,而且,连张副市长也加入了,那么凭借他的那点点资金,就算入股,也是说不上任何话的小股东。
但是借款不同,高息回额,短期内收获高利率,而且,过两个月,乔父的那个培训机构的尾款会打入他的账户上,那时,再加上卖了那个六十坪的房子,所有加起来,再去入股,那么股份便会占据一个不容忽视的数额,这样的投资,才算有意义。
饶是这个时候的程颢已经是心思缜密的了,可是,一心想要赚钱的他,在这个时候,却忘了有句俗语:人算不如天算。
当晚,程颢从自己的户头支取了五十万,借给了斌哥,二人签了借条。
斌哥一个高兴,将程颢带到自己的车旁,拍了拍那车顶,“怎么样,兄弟,丰田卡罗拉,虽然才十一万出头,而且哥也开了两年,如果不嫌弃,送你了!”
“哎呦,斌哥,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怎么能要……”
斌哥打断了他的话,将那车钥匙塞到他的手里,“是朋友就不能拒绝,你借了钱给我,我只不过是作为感谢,送你一辆二手车,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我们就去把这车过户!让你今天就能舒舒服服地开回家,别再搭地铁了,出了地铁站,到你那别墅,还要打车,多寒碜?当然,我也知道你有意自己买辆车的,可这新车吧,太娇气,就开这个吧,等你有钱了,地位也上去了,再买辆好的,咱们这种秘书层次的,就算再有钱,也不敢在政府大院里开宝马啊,是不是?”
程颢耐不住斌哥的左劝右劝,最终接下了那串钥匙。
车过户了。
开着这车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哪怕是个二手的,里面还有着斌哥那个烟鬼遗留的烟臭味,但是,程颢坐在驾驶座上,手握方向盘时,就是觉得轻松。
因为,这是属于他自己的了!
是写着自己的名字的!
不用再开着梁父给梁惜买的那个车,让他觉得自己结婚了,却还要用老婆娘家人的东西,现在这个,是他自己凭着借款换回来的,是靠自己的能力换的,心理上就是比用梁家的东西舒坦。
程颢没有直接开回家,而是开去了4S店,从头到尾地来了一次全新装修,换了座椅垫、方向盘套、等等……
总之,就是抹去了斌哥的所有气息,改而换上了他的。
在回家的路上,他给梁惜打了个电话,说是今晚累了,不想做饭,一起去外面吃。
梁惜欣然同意。
其实,程颢的目的,最主要还是迫不及待地让自己的女人坐在自己的车上兜风。
只不过,事实离预料的有点偏差。
因为,梁惜才坐上他新装修的车,没开出几分钟,就出现了晕车反应,趴在窗口上无力地反胃。
程颢只能就近找了家泰国餐厅停下,看着她换过劲来,才笑着打趣,“有两种解释,可以说明你刚刚的反应。”
梁惜无力地白了他一眼,“我已经能想象地到,都不是什么好话。”
程颢低声地笑了,“不管你爱不爱听,我都想说。”因为,他今天的心情真的很不错。
梁惜回道,“我能猜出一种来,第二种,你来说。”
程颢撇了下嘴,“你说说看。”
“你无非就想说,我是好车坐惯了,坐不了这种十万左右的廉价车。”
程颢莞尔,“还真被你猜对了,第二种解释……,人家都说,车是男人的二女乃,你刚刚的反感行为,也可以解释为你在嫉妒,嫉妒自己的老公有了属于自己的‘二女乃’。”
二女乃……
梁惜眨眨眼,“程颢,你……变得油嘴滑舌了。”
程颢面色一怔,“……哪有。”
梁惜不依不饶,“你居然说你有了属于自己的二女乃!你以后不会真的把我丢在家里,自己出去找二女乃风流快活吧!”
程颢有些头大地轻叹,“胡说什么呢。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更不是一个心里可以同时装下两个女人的男人,当初在婚礼上的誓词,我一辈子都会遵守,怕只怕……只怕最后先被丢下的,是我吧。”
这样当着梁惜的面,说出自己的心声,程颢更是大窘,佯装着喝水,缓解心里的那丝别捏。
可听到这些话,对面的梁惜则咧嘴笑了,很开心地那种笑,她伸手握住了他桌上的那只大手,“一样一样!好容易才追到你,我怎么再放手?婚礼上的誓词,我也会一辈子遵守,不,两辈子!……程颢,咱们约定吧,约定下辈子也在一起,好不好?”
程颢嘴角一抽,低声喃喃,“谁知道下辈子,你投胎做了什么。”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胡说,我明明听见你说话的!”
“嗯,我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些什么?”
“既然是自言自语,自然是跟我自己说话,不用告诉你知道。”
“……”
……
周末,梁惜坐着程颢的新“二女乃”,去了她的第二娘家,——林家。
这一次,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虽然上了车,有那么两次地反胃,可反应没有第一次坐上这车时那么厉害了。
程颢打趣,“慢慢地,你已经开始接受‘她’了。”
梁惜不喜欢这种话题,她很怕说多了,程颢真的搞一个二女乃出来,不怪她多想,是那些死党们天天在她耳边念叨,说什么那些衣冠楚楚的政府官员们,面上人模人样,背地里谁没个小三小四的,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一种荣耀,如果谁只守着老婆一个女人的话,那只说明,这个男人不行!
这是男人的颜面作祟。
程颢也是男人,程颢更爱面子。
患得患失的梁惜不得不有此联想,说到底,她对于这场婚姻还不够有信心,更确切地说,她对自己还不够自信。
于是,对于程颢的说辞,她选择了岔开,“是啊,也不知道我和小冰他们,有没有相互接受了。”
程颢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心思,伸手握住了她的,“他们会变好的,会变得和我们一样,这辈子……不离不弃。”
梁惜终于绽开笑颜。
到了林家,很意外地,梁惜见到了小霖。
小霖看见了程颢,不由扑上去,朗声叫了句,“爸爸!”
林母在一旁,本来正拉着梁惜的手笑呢,一听小霖叫程颢爸爸,不由脸色变了。
程颢也有些尴尬。
林厉适时地解释,“程颢是小霖的干爹,孩子小,不明白干爹与亲爹有多少区别,慢慢会知道的。”
这时,才下楼的林父,看见梁惜,笑着走过来,“呦,惜惜来了。”
梁惜嘿嘿地笑,挽着程颢,“是啊,林叔,带着俺家那口子一起来的。”
林父闻言,目光扫向了程颢,一看之下,不由一怔,“你……叫程颢?”
“是的,……林叔。”
林父面露复杂地看着他,“程……,你看着有些眼熟啊。”
梁惜失笑,“林叔,他是我老公,你当然会觉得眼熟,我结婚时见过的嘛。”
林父讪讪的笑了笑,没多说什么,确实,那天是有人为他引荐,但因为那天他的心思都在一个好久不见的女人,还有白冰母子的身上,所以,并没有真正地将程颢看个仔细,可今天再看……
“程颢啊,你父母他们……都是做什么的?”
程颢很怕被人问及家庭背景,那总显得他比人低一个档次。“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去世了,我妈……”
“你说说你,人家第一次来,就问东问西的,你是调查户口的啊?”
林母快嘴地数落了林父两句,也让程颢理所当然地结束了自己的解释。
林父瞪了林母一眼,终是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