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云澈目光如电狠狠地凝向环儿。
环儿目光与他一触,便读懂了他目光中所含的意思。他在威胁她,如果她胆敢指认尹淑妃早就知道此事的话,他就将对她在宫外的家人不利。
环儿张大的嘴巴慢慢地、不甘地闭上,她垂下了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抬头时,似乎已经做了某种决定。
她缓缓张口,正要将这件事独自承担下来,却不想一旁的孟贵妃冷冷地截口道:“环儿,这是欺君之罪,你可要想好了!”
环儿闻声向她望来,下一瞬,她的眼睛定住了,因为这时孟贵妃手里正有意无意地把玩着一只玉镯,镯子式样古朴却异常精致,一看便知是宫中之物。环儿认得,这只玉镯正是尹淑妃赏赐给她的,而她将它给了在宫外的母亲。
镯子在孟贵妃手中,那她的母亲?
孟贵妃凝着环儿惊诧的脸,勾唇冷冷一笑,眸中布满阴霾,向着环儿做了一个斩的动作。
环儿心中一凛,立刻伏地拜道:“皇上,这一切都是淑妃娘娘指使奴婢这么做的,请皇上明查!”
说罢,头紧紧地嗑在冰凉的地板上,久久不起。
尹淑妃将孟贵妃与环儿的互动看在眼中,这时又听得她这番诛心之言,不禁惊恐莫名。她知道再说无用,只得狠狠地剜了环儿一眼,可怜巴巴地望向皇帝。
“淑妃,你还有何话说?”明帝闻言怒不可遏,提脚便将尹淑妃踹翻在地,冷喝。
尹淑妃被踹中胸口,只觉喉头血气翻涌,但她来不及在意,强行咽下那股不适,自地上爬跪而起,伏在地上,声声泣道:“陛下恕罪,这事完全是臣妾一人所为,不关澈儿的事,他从头到尾,毫不知情!”
事已至此,她只得认罪,只希望她独自揽下所有罪名,然后换得她唯一的儿子平安,希冀皇帝念在她多年侍奉不要杀她,待宗政云澈翻身大权在握时,能她将救出。
宗政云澈何等聪明,立马便明白了尹淑妃的打算,他膝行几步来到明帝跟前,声声恳切:“父皇,母妃也是为了讨父亲欢心,才编造如此谎言,还请父父念在她侍奉多年,饶她一命!”
明帝被宗政云澈一说也想起来这二十多年来尹淑妃的种种好处,心下一软,看也不看她母子二人,便道:“侧妃环儿罪犯欺君,着令乱棍杖毙!”
此话一出,环儿的身子顿时软倒在地,脸色惨白,双目失神,一下子似乎连灵魂也被抽离了。立刻便有侍卫上前来将她拖走。
明帝长吸了一口气,又道:“尹淑妃罪犯欺君,着打入冷宫,不得赦令,永不得出!至于贤王宗政云澈,因全不知情,无罪!”
说罢,无力地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孟贵妃恨恨地盯了一眼尹淑妃,转身离开。
……
战王府,揽月楼。
殷夜离与凤轻舞并肩而立。
“尹淑妃被打入冷宫了!”殷夜离道。
凤轻舞将目光从前方的楼阁上收回,看向身边的殷夜离,道:“哼!明帝到是情深,只将她打入冷宫,宗政云澈居然还无罪放回王府了!”
想到宗政云澈对她身体原主人所做的事,她便非常愤恨。
“呵!舞儿何必着恼,既然明帝不忍心,我们且帮帮他们母子便好了!”
凤轻舞望着殷夜离绝美的笑脸,一时目眩神迷。殷夜离微微一笑,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
隔了不过三日,冷宫中便传出了尹淑妃与人通奸的消息,明帝大为震怒,赐她自谥。再隔三日,厉王宗政云清被刺,刺客被抓住,一口咬定是贤王宗政云澈所为,宗政云澈虽有百口亦难以辨白,被明帝剥夺亲王爵位,发配边疆。
……
南王府。
“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宗政无双喃喃自语。
“难道不是厉王和孟贵妃母子么?”宗政无双的贴身侍卫逸非狐疑地道。
“哼,就凭他们两个还没那么大的能耐!”宗政无双皱着眉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细细地思量着这几日发生的变故。宗政云澈母子被拔除,最大的得益者便是宗政云清母子,但这些雷厉手段岂是宗政云清那头脑简单的人可能做到的,就算孟贵妃有些小小聪明,那也只限于是后宫内的勾心斗角而已。
“再查!”宗政无双吩咐道,“另,替本王向父皇传话,便说本王病情又在加重,得知云州天气和暖,适宜养病,本王意欲马上前往。”
“王爷,你真的要走?”逸非闻言不禁惊道。
“这个事态不走不行!”宗政无双分析道,“本王先去云州,你留在京城,替本王看着,京城所有事情都要每天飞鸽传书报我!”
吩咐完后,宗政无双再次抚额,揉弄眉心,还是想不透幕后黑手是谁!难道是殷夜离吗?
明帝共有三子,现在贤王宗政云澈被废了亲王爵位发配边疆,南王宗政无双远赴云洲,如今明帝身边就只剩下厉王宗政云清一人,再加上他生母孟贵妃而今得宠,朝野皆知风向转动,厉王宗政云清成了风云人物。一时间,厉王府的门槛都恨不得给人踩破,现在是谁都想跟厉王府攀关系,有关系的赶紧攀关系,没关系的也赶紧找门路攀关系。
“哈哈哈哈!”宗政云清望着满王府的珍宝,眉眼都笑得开怀了。这些都是这段日子朝中各位大臣托关系送来的,现在他们可算知道他的厉害了吧,再不巴结巴结怎么行?储君人选现在可是非他莫属啊!
宗政云清现在可谓是虚荣心、自尊心都极度膨胀,行事也嚣张了几分,日日在厉王府大宴群臣,好似他已经成为了太子一样,府中下人在外头也是狗仗人势,出了好几次事故,都被宗政云清给压了下来。
朝野上下均发出不满的声音,但也没有捍动宗政云清一丝一毫,明帝身边本就只有这一子,当然格外疼爱放纵,再加上其母孟贵妃深得君心,再大的事儿吹吹枕边风也就什么都没了,这也就更加助长了宗政云清的嚣张气焰。
“王爷,刚刚丞相派家臣送来了这串八宝琉璃珠,你看!”已经成为了厉王侧妃的珠儿拿着一串项链在宗政云清面前讨巧的说道:“王爷真是深得人心啊,现在就连丞相也上赶着来巴结王爷了,照臣妾说啊,这能荣登大宝之人,非王爷莫属了!”
宗政云清看了珠儿一眼,他本不喜这个宫女,只是母妃说她功劳甚大,且心计颇足,可留在身边助他一臂之力,他这才纳了,可是珠儿这番话却是深得他心,不禁也眉开眼笑,颇为爽快的道:“你既喜欢,那便赏你了!”
“谢谢王爷!”珠儿忙不迭的行了个标准的宫礼,又是赞道:“王爷真是大气之人,也对,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爷是要登临大宝之人,这普天下又有什么不是王爷的,这点小东西,王爷当然不放在眼里了,王爷放在眼里的,是这天下,是这河山!”
“难怪母妃赞你心思灵巧,确实不错!”宗政云清大喜道,“你喜欢什么,自去挑就是,你说的对,这等东西岂能入本王的眼,本王要的是整个天下!”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俩个人在屋子里说了许久,根本就不在乎会有人听见,宗政云清的虚荣心空前高涨,已经到达了一定的程度,就好象他已经成为了这天下的主宰一样。
“依臣妾所言,就连当今陛下,怕也是不及王爷,只可惜,当今陛下还年轻,王爷要继承大宝还得等上许久呢!”珠儿依旧大力拍着马屁,略带遗憾的说道。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讨宗政云清的欢心,只要他喜欢自己,等自己怀上王爷的孩子,那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珠儿这话一说完,宗政云清马上就一脸阴晦地看向她,珠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于是忐忑问道:“王爷,怎么了?”
以珠儿的智商,她当然不会想到宗政云清是由她的话联想到了什么,而宗政云清的心里却在无限翻滚,是啊,他现在就是再得势,那也始终得听明帝的,而明帝至今不过才四十多岁,要等到他死了自己再登基,恐怕还要等上十多年不止,谁知道这么多年会再发生什么变故?
不行,他不能这样等下去,宗政云清双手紧握成拳,此时的他早就利益熏心,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存在了不该有的想法。
珠儿心里忐忑不安,面上却担忧的看着宗政云清:“王爷!”
“你倒是提醒了本王。”哪知,宗政云清一脸的严肃,对珠儿夸赞了一句:“本王这就找母妃商量去。”
珠儿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本着讨好宗政云清的心理一路跟上:“王爷,臣妾跟您一起,臣妾陪您去找母妃。”
这几天珠儿甚是讨得宗政云清欢心,就连母妃这个称呼珠儿也能够用上了,当初环儿可没有这个殊荣,而宗政云清也很是高兴的答应了。
俩个人一路到了宫里,还没等得及去见孟贵妃,就被明帝给请走了。明帝找来宗政云清,当然是谈沈镜之的事情,目前他最信任的人,也只有宗政云清而已,沈镜之的身份是自己的亲弟弟,先皇想要册封为太子的人,他还没死这个消息,他不欲更多的朝臣知道。
“什么,父皇是说这个沈镜之还活着,当年若不是父皇机敏,很可能这个人才是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人?”宗政云清大惊,亏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对手了,没想到……
下面是这俩父子的密谋,珠儿只听到了这里就识趣的退下,借口去找孟贵妃退下了。到了孟贵妃宫里,孟贵妃还是一如往常一样,对镜梳妆着,半晌才叹道:“本宫老了!”
“母妃哪里老了,为何臣妾一点也瞧不出来?”珠儿连忙接嘴,上前逗趣道。现在她可是孟贵妃面前的红人,想说什么自然不如以前那般做宫女的时候拘束了。但珠儿知道,孟贵妃母子是能掌握自己命运的贵人,所以只要能接上嘴,她总避不了先奉承几句。
|“你这孩子!”孟贵妃但笑不语,貌似不满的看了珠儿一眼,但心里还是欢喜的,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被人说年轻,尤其是孟贵妃这样已经到了这个岁数的,孟贵妃望了望珠儿身后,没有看到宗政云清,于是问道:“清儿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王爷被陛下叫去了,珠儿想念母妃,就先过来了!”珠儿讨喜的说道。
孟贵妃嗔怪了一句,但还是赞道:“不愧是从我这里出去的人,还知道记得本宫,可知陛下找清儿为的是什么事?”
珠儿腆着脸笑了笑,宗政云清有什么事从来不瞒着孟贵妃,而且孟贵妃是能当家作主的人,有她出出主意也好,于是忙道:“陛下找王爷,好象是说先皇欲册封为太子的宗政镜之并没有死……”
珠儿的话刚说到这里,就听见一声脆响,原来是孟贵妃端在手里的杯盏摔在了地上,裂了。珠儿忙是极关心道:“母妃,母妃你没事儿吧,可有哪里不适?”她慌忙上前,要检查孟贵妃的身体可有哪里伤到了,却被孟贵妃捏住了手腕。
“宗政镜之没死,他没死,你确定?”孟贵妃急促的问道,捏住珠儿的手腕更是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
手腕上生疼生疼的,珠儿也被孟贵妃这个模样给吓到了,但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想必娘娘是担心又有人来跟王爷抢夺皇位才这般紧张的,于是她赶紧回道:“娘娘,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臣妾亲耳听陛下说的,绝对不会有假。”
“他没死,镜之没死,他还没死……”孟贵妃失神的喃喃道,脸色变幻不定,有晴有灭,说不上是什么表情。
珠儿觉得孟贵妃这个样子很是奇怪,可她也没能联想到什么,当下只认为孟贵妃实在是太在乎王爷了。
“娘娘,没事的,陛下已经将王爷召去商量了,那个宗政镜之躲避了这么多年,若是他有本事,早就来抢夺皇位了,何必等到今日,他根本就不足为虑,王爷一定能除去他,娘娘放心!”珠儿在一旁劝慰道,她说的头头是道,却被孟贵妃抢了白:“不行,不可以,我要去找清儿……”
孟贵妃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珠儿一把拉住:“娘娘,不可以,王爷在皇上那里,娘娘这样贸然赶去……”
“你说得对,是本宫冲动了!”孟贵妃叹了口气,又走到屋里坐了下来,无数的念头在她心里翻滚,镜之没有死,她的镜之没有死,她不可以让自己的儿子伤害他,可是,明帝那里怎么办?
“娘娘,照臣妾说,那个宗政镜之根本就不足为虑,可是陛下如今还这么年轻,王爷难道要等陛下几十年?”珠儿一脸愤愤的道,其实从来的路上她就开始思虑自己跟宗政云清的对话到底是哪里有不妥之处,让宗政云清这么迫切地就要来找孟贵妃了,最终,她将不妥之处定在了这句话这里,因为宗政云清就是听了她这句话才决定来找孟贵妃的。
可是她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有哪里不妥了,这马屁不该是正好拍到王爷心里了吗?她这句话的意思还不就是王爷比陛下更适合做天下之主,只是可惜生不逢时而已嘛!
聪明人拍马屁,不一定要句句都是奉承话,有时候这拐着弯的奉承话让人听了心里更舒服,珠儿在深宫里多年,可以说是深暗此道。
其实珠儿看不出自己这句话对宗政云清造成的影响,不过是因为她一直都是个小宫女,从来就没有做过上位者,不了解上位者的心理罢了,她只知道孟贵妃母子是她的衣食父母,只要将他们哄好就好了。
一样话,俩个身份不同、地位不同的人听了,就会有不同的想法。
如今,她敢把这话重新对孟贵妃说一遍,也不过是因为宗政云清听了她这话,也没有怪过她罢了。
孟贵妃盯了珠儿半晌,盯得珠儿心里毛毛的,还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却不料孟贵妃却突然对她笑了:“你说得对,本宫也该采取些手段了!”
既然明帝挡了自己儿子的道路,也挡了她跟镜之的道路,那他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孟贵妃仿佛在这一刻做了某个决定。
孟贵妃又拉着珠儿说了些体己话,宗政云清就进来了,孟贵妃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就把珠儿刚刚和自己说的话对宗政云清说了一遍。
简而言之,她的意识就是,宗政云清现在不足为虑,而怎么样让宗政云清登上帝坐才是重中之重,不若他们先将明帝解决,等宗政云清登上了帝位,那么一切就都有得谈了。
这母子俩个人是一拍即合,宗政云清也是迫切的想要登上帝位,孟贵妃所说正中他心中所想,所以当即决定按此方法行事。
宗政云清因为最近受人追捧太多,早已经是自得意满,根本就没有往不好的方向想过,而他又实在是太想早日坐上帝位,所以就忽略了孟贵妃今日的表现与往常有所不同。
绿倚阁:
凤轻舞看着眼前孟贵妃派人送来的各类珍宝,笑意不减:“爹啊,没想到你还有这等魅力啊,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娘呢?”
“舞儿,这玩笑可开不得!”沈镜之伤脑筋的看着满屋的摆设,严肃的开口:“我跟你娘分别十七年,实在不愿意让你娘再为这等事情烦心!”
“爹爹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想法?”凤轻舞摞榆,她倒不知道,原来孟贵妃对爹还有这样的心思,十七年前还有这么一段情啊?瞧孟贵妃送来的这些,莫不是万中挑一的珍品,孟贵妃竟然还对爹爹做出了保证,一旦宗政云清登基,就会恢复爹爹当年的亲王爵位,只盼爹爹念着十七年前的旧情。
“舞儿!”沈镜之故做严肃道,看着凤轻舞满是羞恼,这事竟然被女儿拿来说,叫他这张老脸往哪放?但是凤轻舞根本不怕他,依旧笑语嫣嫣的看着他,沈镜之没法,只好妥协道:“舞儿,这事你可千万别告诉你娘!”
“爹爹放心,这事我保了!”凤轻舞连忙道,她不过是开个玩笑嘛,本来就不会告诉娘的,看来爹爹很是在乎娘啊!她与殷夜离对视了一眼,俩个人都心照不宣,看来这个宗政云清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
那么,他们是不是该,再来推波助澜一把?
事隔不过几天,宫中就传来明帝病重的消息,竟然连续个把月都没有上朝,朝政由厉王宗政云清一手把持,显然已经有代天子之势,朝中人心惶惶,各地又传来几处水灾、瘟疫的消息,难民向京城方向直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