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少有人同情雷鸿的处境,除了因为族人期待已久,用于修炼的魂晶被毁,加上大长老暗中挑拨,自然迁怒于他家。
更重要的是,雷鸿的父亲太过于刚正,软硬不吃,生前就得罪了不少族人,不过由于他曾是族里唯一的魂晶鉴定师,而且其修为在族里也是不错,故而没有人敢随便招惹他,雷鸿倒也没有受过什么欺负。
可如今他一遇难,雷鸿便成了众人眼中一颗弱不禁风的草,谁都能上去踩一脚。
雷鸿家本来就不算富裕,现在值钱的东西早就被腾挪一空,已是家徒四壁,可这也仅仅偿还了巨债的冰山一角,剩下的该怎么办?就是把雷鸿给卖了,也填补不了这巨大的损失啊。
伤势刚刚痊愈,雷鸿便毫不犹豫地举起铁锤,重重地砸在铁胚上,开始了艰辛的打铁还债之路,而这条路将是何等的艰苦漫长啊。
雷鸿之所以选择打铁来还债,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修炼魔魂之前,他便一直跟随父亲学习体魄之术,时日长久,加之他刻苦努力,身体素质非常好。
打铁本来就是个力气活,虽然他只有十五岁,可也干得像模像样,打出来的铁器,倒是让族里的铁匠都有些发愣,自叹不如。
这份能耐可不是天生的,而是他父亲训练来的,父亲生前常对他说,一个人活着,即使你有魔魂,可以修炼成为武者,也得有一门属于自己的手艺,因为说不定哪一天,这门手艺还能帮你的忙,甚至救你的命。
于是,雷鸿便由父亲传授,学得了这门打铁的手艺。
只不过,他的级别只是普通的打铁艺人水平,还不是铸造师的级别,不过由于心灵手巧,有韧劲,在制作的精细度上倒是比中等好手也毫不逊色。这门手艺也成了他此刻赖以活命的法宝。
他记忆力极佳,照着记忆中在巨石城看到的一些最流行的样式,试着打了几样常用的铁器,描画抛光之后,今天便是拿到镇上的易市去兜售。
离开了段氏驻地,雷鸿一刻也不愿耽搁,快步前行,来到南镇。
这镇子距离段氏驻地约十里路程,镇子不大,虽然比不上巨石城那么繁华恢弘,可也是热闹非凡,各地的商贩、流浪的武者、佣兵团……都聚集在易市里,选购中意的商品。
他虽然是头一次来南镇的易市,但也知道易市摆摊的规矩,径直来到入口处,给了市官十个铜子,领到块号码牌,这才进去,好不容易在人山人海中,找到了自己的摊位,对号入座。
他头一次卖东西,一来不知道自己这些东西到底算不算得上好货,二来有些怕丢人,面子上觉得抹不开,不敢张口吆喝。
很自然地,他的摊位从早上到下午,一直无人问津。
远远的一个摊位前,站着一个身着灰色斗篷的身影,看那婀娜的身形,应是位少女,她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雷鸿,眼神之中充满了关怀与担忧。
见他自暴自弃地缩在角落里,不由得秀眉微皱,眼中流露出关怀而担忧的目光,更透着几许心疼的意味,她想要上前,刚走两步,却强行停住,犹豫片刻,忽然转身走出易市,不知去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易市还有两个时辰就会关闭,可他什么都没卖出去。一天米水未进的雷鸿,早已经饿得头晕眼花,有气无力地靠在墙角。他几乎已经失望了。
难道老天爷就非要跟我过不去么?难道我注定就要这样窝囊一辈子?
“这个铁烛台啥价?”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他心底的抱怨。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站在他的摊位前,这人三十来岁,穿着破旧的皮甲,肩头扛着一把大斧,一脸横肉,长着粗狂的络腮胡,胳膊上布满伤痕,一双草鞋满是泥水,显然是个下级雇佣兵。
见有了生意,雷鸿一下子来了精神,哪里顾得上害羞,连忙直起身子,却是表情有些僵硬地说道:“十个铜币,大哥。”想露出个微笑,却感到面部肌肉有些抽痛,硬是笑不出来。
那大汉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他觉得价格便宜还是这声大哥叫得顺耳,又指了指其他几件铁器,问道:“这些呢?”
雷鸿急忙挨个报价,大汉点点头,说道:“我全包了!”雷鸿欣喜若狂,忙给他包好,一共收了四十五枚铜币。
手里紧紧地攥着钱,心中说不出的激动,他几乎要发声大喊:“我雷鸿不是废物,我不偷不抢,靠自己的双手,一样能挣钱,一样能养活自己!”
他的兴奋感没有持续多久,就在他走到市场出口的时候,忽然怔住了。
那个一口气买走所有铁器的大汉,正盘坐在一个角落里,高声叫卖着这些刚买到的东西。
“诶,大家来瞧一瞧看一看啊,我这里可都是亏本大甩卖啊!从巨石城的商人那里弄来的好玩意儿,要多便宜有多便宜……”
有人上前打趣:“老谭,这又是打劫谁的货啊?”
那大汉大手一挥,恼道:“去去去,一边呆着去,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老谭什么时候做过欺善霸市的勾当?这些都是正儿八经巨石城精工铁匠打出来的,不信你们看,这花纹,这做工,没说的……”
“我瞧瞧……荷,不错,的确精致!我见过类似的花纹,的确只有巨石城的铁匠才这样弄的。”
“嗯,手艺真是好啊,比咱们这边的铁匠可强多啦!”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巨石城的货啊!”
“老谭,这个多少钱?”
“三十枚铜币!”
“太黑了吧,同样是铁灯台,别人最多才卖十个铜币,你一开口就他娘的涨了三倍!”
“不要拉倒,没求你要,哼,反正过几天我再从巨石城弄些魂晶来,你是没份了!”
“谁说我不要啊,谁说我不要啊,嘿嘿,老谭,咱俩谁跟谁——”
“去你妈的,老子只认钱,不认人,要卖拿钱来,没钱滚回窑子里找你那老婊子喝女乃去!”
“哈哈哈!”
……
很快,看家是越聚越多,不过几分钟时间,在一片嘈杂声中,所有的铁器全部兜售一空,粗略估算,这老谭如此一倒手,净赚五十多枚铜币!
雷鸿看在眼里,心里怪不是滋味,仅仅是因为怕丢人,一直不敢开口吆喝,导致没有生意,不得不压低价格,结果人家一转手,直接翻倍,而且卖得很好。
雷鸿转身离开了,他没有去质问老谭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老谭也是人,也得吃饭,也得活着,不能怪他欺骗自己,不能怪他趁火打劫,他俩一个出货,一个出钱,交易公平合理,要怪只能怪自己太没出息,好东西在自己手里也成了破草疙瘩。
不过,经过这一遭之后,他对自己的手艺充满了信心,也带着那么点小小的骄傲和自豪,更让他看到了漆黑的未来,闪烁着一丁点儿光亮。
往回走的路上,他握紧拳头,暗暗发誓:“我一定要争气,一定要争气!绝不让别人小瞧我,即使无法修炼,只能做一个普通人,我也要做出一番成就,让父亲为我而骄傲!”
他扛起了重担,他就是男子汉!
此时天色已然变暗,出了南镇,踏上回家的小路,一路上行人全无,这附近没什么凶猛魔兽,晚归倒是无恙。
心事重重地走在颠簸不平的路上,迎面走过来一位裹着厚厚袍子的人,那人鼻子以下也用灰布蒙着,双目微睁,瞧不清眼神所在,只看见他眉毛花白,老态龙钟,更有些步履蹒跚,不时咳嗽几声。
这种老人在南疆随处可见,倒不稀奇,雷鸿也没在意,只顾走路。
就在经过此人身旁时,雷鸿敏锐地感觉到朝向老人的右臂微微一疼,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下。
急忙低头,只见胳膊上露出一个细微的伤口,好像是被什么锋利的刀具割开的,正渗出丝丝鲜血。
他吃了一惊,忙转头去望那老人,却见那老人正伸出一只手捶着肩膀,而那只手指上,留着尖利的指甲,又脏又黄。
雷鸿摇头苦笑,看来是这老人的指甲不经意割伤了自己,而他想必也是无心,没有察觉,反正这点小伤也没什么要紧,擦了擦伤口处的血,自认倒霉地走了。
那老人忽然停下脚步,微微转身,见他远远地走了,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晶石,将指甲上沾染的一滴鲜血涂抹在晶石表面。
那晶石一碰触这滴血,内部立即像火焰般地燃烧起来,但只是片刻,一切都恢复常态。
老头松了口气,用轻松的口吻自言自语道:“幸好,幸好,这小子跟雷正一没有血缘,不是那人的后裔,嘿嘿,不然我可没法向主人交代了……”收好晶石,鬼鬼祟祟地朝四周打量一番,忙裹紧衣袍,哆哆嗦嗦地朝着夜色深处而去。
却说雷鸿一路无事地回到族里,刚走到自己家附近,却看见段耿站在门旁,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账簿,一见到自己,立即大步迎了上来。
雷鸿心里咯噔一下子:糟糕,这下不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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