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曹氏足够沉稳,像是没瞧见玉芝的到来一般,有条不紊的帮着夏飞搀扶起了越桃,只是不经意间,用身子挡住了玉芝的视线。
在曹氏的帮助下,夏飞总算扶起了越桃,像模像样的整理着越桃的衣饰,轻轻的掸去浮尘,抚平褶皱,笑眯眯的对越桃说着:“翁主,你非得这般作弄奴婢这下可好了吧,给人瞧去了,往后还不知人家怎么笑话奴婢呢”
曹氏微微皱眉,她心中的大长公主向来是高高在上的,何时需要摆出这样的姿态与人虚以委蛇。看着依旧呆愣的越桃,她又气又急却无法表露,只得干咳了一声。这一声咳,没有唤醒越桃,倒让在门边迟疑了片刻的玉芝回过神来,低眉顺眼的站到了一边。
夏飞扶着越桃,偷偷的歪着头看了玉芝一眼,有些孩子气的调皮与尴尬,见玉芝丝毫没有看向她们这边,她缩了缩脑袋,半扶半拖的把越桃往次间里引去,同时与越桃说道:“翁主,你大病初愈,身子骨还虚弱着呢,可得好生将养;虽说走动几步有助于消食,但也不能再把自个儿给累着了。如今这天又冷,地上冰冷冰冷的,赶紧回里面暖和暖和吧”夏飞没扯着嗓门嚷嚷这些,但偏偏又把音量控制在玉芝能听到七八分的程度。念叨着这些,夏飞与越桃也进了次间,说话的声音逐渐被幔帐阻隔了。
也不知玉芝听到没听到,更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不过曹氏的眉头拧紧了,看着玉芝的面色越来越差。
双腿僵硬的连路都快还到姥姥家的越桃,被夏飞拖进了次间后,再也撑不下去了,像稀泥一样瘫软在了地上。夏飞也被她拖累的够呛,懒得再去搭理她,只竖起了耳朵留心外面的动静。曹氏正在询问玉芝的来意,夏飞听着听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直到玉芝说完后,曹氏寻着各种由头训斥玉芝,夏飞也就没再听下去了。不过有几句反反复复被曹氏叨念的话,比如“小家小户出来的”一类,倒让夏飞莞尔一笑,她与曹氏已听说,玉芝、玉蕊是安平王府出来的下人,都这节骨眼上了,曹氏还不忘寒碜白丁出身的周元望一句。
玉芝离开后,曹氏黑着脸进来,狠狠的剐了越桃一眼,又无奈的看着夏飞叹道:“殿下,奴婢瞧着玉芝那丫头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殿下应对的好,奴婢也打了几个马虎眼儿,玉芝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奴婢总觉得,她怕是心里留意了此事。再加上刚才用膳的时候,越桃也笨手笨脚的,如此下去,奴婢只怕瞒不了多久……”
其实夏飞也明白,以越桃为替身只是灵机一动的念头,全无周详的计划,有太多的漏洞可寻。好在她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越桃能替她一辈子,这不过是个作为缓冲的权宜之计,一旦她寻到逃跑的机会,也就不存在穿帮的问题了。因此,这会儿玉芝就算起疑,眼下最多疑惑越桃的行为处事颇为怪异,没有大长公主的做派气度,而夏飞年幼的模样全不像十三岁,因此一时半会儿玉芝也不至于立刻联想到替换身份这上面来。
夏飞轻松的宽慰了曹氏:“嬷嬷放心吧,回京城前,就算玉芝起疑,也难有办法核实越桃的身份;至于回京后,原本亲见过我的外臣本就几乎没有,那些心月复的宫婢内侍也都在路上散的散死的死了。”再说了,也许在回京前,我们就已经溜之大吉了呢夏飞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没有对曹氏道出并非信不过曹氏,她只是不想因自己还没有任何具体计划的念头,白白让曹氏担忧焦虑。
夏飞看了看依然瘫软在地上发呆的越桃,想起了一事,于是向曹氏问道:“嬷嬷,刚才玉芝可是与你提到了郎中?”
曹氏一时没跟上夏飞跳转的思路,有些莫名其妙:“殿下,你都听见了?你别担心,奴婢一定会把这事处理妥当,决不会让那些空穴来风的污言秽语,坏了殿下的名声”
夏飞琢磨着,玉芝说,要请郎中来给大长公主把平安脉,十有八九是因为薛德开这边听说了大长公主生病的事情。大长公主病重时,似乎已神智错乱,病到垂危时,连人都不认了,直白的说也就是疯癫痴傻了,所以夏飞取而代之后,谎称失忆,曹氏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看着曹氏一副家丑不可外扬的模样,夏飞笑了,摇了摇头:“嬷嬷,你看,这可巧了,瞌睡便有人送了枕头来,就让郎中来看看吧,嬷嬷也别瞒着,把我那时候病了的事,都说与郎中,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再怀疑越桃了。”
“这、这这么行殿下如今好端端的,那时候不过是病弱被邪气入侵,可不能让姓周的手下的走狗们,平白糟蹋了殿下的名声”曹氏大急,难得没有应承夏飞的交代。
夏飞用小小的两只爪子按住了曹氏不住摇摆的手:“嬷嬷,可还记得早上起时,咱们说过的那些话?”
曹氏表情变了几变,又气不打一处来的瞪了眼越桃,终是长叹一声。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的事,是好是坏,我们自己知晓便是,空名不过是浮尘;乱世之中,我们忍辱偷生,都是为了留了性命以图将来;比起性命来,这不痛不痒的名声,又算的了什么”夏飞说着,长开短小的双臂抱了抱曹氏。
曹氏的神情一下子就松动了,夏飞又道:“嬷嬷,我知道,你是真心疼我怜我,所以今时今日,嬷嬷更要把越桃当做真正的大长公主来看待;有她才有我,我们才能平平安安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略微缓过了神来的越桃,投来疑惑的目光。夏飞见了,放开曹氏转而面对着越桃,正色说道:“越桃,这事确实委屈你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说句不好听的,假如你我对调身份被人发现,于我且不论有何后果,但是于你,可就是性命之忧了”
越桃脸色一片灰白,惊骇欲泣,又听夏飞继续道:“这个道理,你稍加思索就能明白了。所以从今往后,你若是爱惜自己的性命,就必须做一个别人寻不着破绽的大长公主,甚至就连你自己也要让自己相信,你就是大长公主,是真正的大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