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兴然,你倒是说话呀你来这儿不会真是闲逛吧”只怕曹氏随时会再问话甚至进来,范兴然也不知在想什么,夏飞不由催促。
“嘁,丫头片子学什么大人说话,老气横秋的。”范兴然翻了个白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踱步到她面前。
夏飞:我忍……
范兴然和第一次见到夏飞时一样,面对着她蹲了下来。没办法,这哥们儿个头对夏飞来说实在是太高了点,起码一米八多,夏飞就算站着,也仅仅到他肚子而已,更别提这会儿还是坐在地上,陷在看起来体积比她人还夸张的浴巾之间,整一团小巧玲珑的孩子。夏飞更恶意的想着,这家伙是不是有恋童癖,看着一个十来岁模样的小孩,都能说出嫁娶的话来……虽然她也知道,这个年头的女子十三岁确实可以订婚了,不过这会儿直接无视了。
范兴然就算蹲下了,还是用了俯视的视角,他皱着眉头伸出了两根手指捏着夏飞的脸颊,迫使夏飞抬起头看着他,于是,他自然而然的看见了黑漆漆的一双眼珠里熊熊燃烧的两团小火苗。他抬了抬眉,又捏着夏飞的脸左转右转看了两眼。
“传言果然都是放屁,你这丫头要多丑有多丑,什么‘惊为天人’,果然还是眼见为实呀‘天资聪慧’?也只有那些愚民才会相信。瞧瞧,这都做的什么事儿,好端端的护卫全给赶走了,只要那时候拼上一拼,后面小爷我就会接应上了;偏偏你还自作聪明,找了个蠢笨的要死的下人当替身,自己去当个什么劳什子婢女,丫头片子你想过没,夏重懋和你如今是个什么身份,你们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保得住一个下人我看你是嫌命长,自己找死吧”
夏飞:我再忍……
范兴然特鄙视的继续说道:“看你给我折腾的都是些什么烂摊子,本来简简单单的事,硬是拖的没了边儿了。事已至此,你给我看紧了那个废物假货,然后自个儿安安分分的别再折腾其他什么幺蛾子了,乖乖的跟着韩晟宁回京城,知道不”
听到回京,夏飞一下子就急了,拍开了范兴然的两根手指,拧着小眉头瞪着他:“干嘛要回京城?京城是周元望的地盘,进去了再出来,可是难上加难了吧范大少,你不是武功高超一次带两吗?直接把我和曹嬷嬷带离这儿就成了,最好把越桃也……”
第一次见到范兴然时,夏飞压根就没打算跟着范兴然走,范奕拥兵观望,态度不明,她又怎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这样的人手中;后来惦记上范兴然,也不过是指望仰仗范兴然的功夫,希望借以逃月兑困境,可是范兴然的口吻显然与她的期望相悖,夏飞不由扁了扁嘴。
夏飞话音未落,脑袋上就挨了一记爆栗。
“说了让你少作怪,还没两句话的工夫,你又再犯这些事小爷我自有安排,不用你一丫头片子多想你侄儿已先一步被带往京城了,你要想再见他,必须到京城去”
“你知道那个孩子是假的了?”夏飞指的便是第一辆马车中的孩子。
范兴然特不以为然的神情:“这点小伎俩,你一丫头片子都能看的出来,能骗得过小爷我吗?你那侄儿早几日就上路了,我跟了一段,那边护送的人手虽比不上这里的数量,但高手却不少,我跟丢了一回就再难找寻到他们的踪迹了;不过,总归是往京城去的。”
“丢了?怎么会丢的?懋儿的病好了吗?他们是哪天走的?这会能到哪里了?还赶得上吗?”。原来让她去京城,还是因为夏重懋的关系,夏飞有些不爽。
范兴然的神情又冰封了,看着特唬人,但一回生二回熟,夏飞已有些麻木了,范兴然又不能真把她怎么样,一张脸皮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孩子倔起来,范兴然还真是没招了,冷哼了一声:“你侄儿好的很,那些人把他和祖宗似的供着呢你先管好你自个儿吧。”他顿了一顿,掰正了夏飞的脸,盯着夏飞的眼睛,认真说道:“你给小爷我记着,我家老头子现在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他的那几万兵力,不仅要对付越朝、大理的扰乱,东边、南边的势力也在虎视眈眈,更有周元望在暗中盯着,无论是大规模的行军,还是小股队伍的出动,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接应你与你侄儿去往广南这事不能大张旗鼓来办,这才交到了我手上。如今也是一样,这去往京城的一路上,你要牢牢记住,凡是途中遇到的变故,除非是韩晟宁的安排,否则无论来者何人,你都绝对不能跟他们走,明白了吗?”。
不管范兴然怎么说,夏飞是打定了主意不想去京城的,至于夏重懋,她也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能加以援手,否则她自身尚且危难,哪里还顾得上一个其实并没有太多感情牵挂的孩子。更何况,她虽然明白夏重懋在别人眼中的意义绝对要大过大长公主,她可以顺其自然的接受这个现实,但她也不愿意做别人手中的棋子,哪怕是用来钓夏重懋的。因此,范兴然的一番叮嘱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她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根本没往心里去。
夏飞一脸神游太虚的模样,看的范兴然直皱眉,捏起两指弹向夏飞的小脑门:“喂喂你还真是和传言的那样,病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傻丫头了?”
夏飞疼的抱住了脑门,委屈的扁了嘴:“你什么人哪女人孩子一块儿打?第二次了,好不好有话说话,别总动手动脚的告诉你,本姑女乃女乃好的很,流言蜚语是用来帮助越桃掩饰的,难不成你也信?刚刚还有某人说什么‘愚民’来着……”
见范兴然一脸想把她脑壳撬开看看她是怎么想的模样,夏飞只好再忍了忍,眨巴了几下眼睛,换上一副纯真的笑颜:“那个……范大公子呀,你大人有大量,别和小女子一般计较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巧小女把两份都占全了,真是给你添麻烦了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咱们各自落得清净你看,眼下离你爹那儿也不远,只要你把我和曹嬷嬷、越桃从这里弄出去,我们三就可以先一步去往广南,范大公子的任务不就完成一半了嘛如此,你也能轻松上京,无论京城皇宫大内如何卧虎藏龙,凭你的身手,一个小小的懋儿,还不是手到擒来如此两全,岂不美哉”
范兴然直接升级为面瘫,根本不搭理夏飞。
夏飞扑扇了几下长睫毛,想伸出小爪子去拉范兴然的衣袖,被吃过一次亏的范兴然一下子给打飞了。
“小丫头片子真是信口开河你知道外头现在是个什么局面吗?就你们三个女的幼的,能活着找到我爹,太阳都能打西边儿出来少动歪脑筋,记住我之前说过的话韩晟宁极为谨慎小心,这一路我不会再过来了,等到了京城,看情况,我再与你联络。这个你收好了,在京城里要是遇到生死攸关的时刻,或是有你侄儿的消息,就焚烧里头的香豆,我得信后,自会想法与你见面。”说着,范兴然取出了一个只有夏飞手心大小的锦囊,塞到了她手中。
夏飞在肚子里冷哼,说来说去还不就是要利用她这个大长公主的身份,去寻找夏重懋的线索罢了,还偏偏绕着弯弯说些有的没的吓唬她,还真当她是那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长公主吗?要知道,她前世自从初中住校后就开始独自生活了,就算换了个陌生的时代,也不至于连生计都成了问题。不过,这些话夏飞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交代出去的,显然范兴然不会接受她的任何讨价还价,夏飞也就懒得和他多说了。
范兴然说完了这些,已经离开了夏飞身边,走到了窗边,推开一条窗缝往外张望。他那张完美精致的面容被冷月洒上了一层清辉,透着近在咫尺却又如隔天涯的清冷。
夏飞歪着头看着,心里却忽然一轻。想想也是,范兴然与她非亲非故,不愿帮她也是常理,她何必强人所难,否则欠下了这份人情,她还真不知道上哪儿还去。这么一想,夏飞的心态也就平衡了,甚至还为自己与他闹的那点儿小别扭感觉到有些哭笑不得。
看到范兴然就要推窗离去,夏飞裹着浴巾站了起来:“等等……你的右臂怎么了?”早在之前,夏飞就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是怪在哪里,这时才想起来,原来自从范兴然现身后,他的右臂一直有些不自然的垂挂着,没有动过,无论做什么使的都是左手。
范兴然不冷不热的回头扫了她一眼:“一点小伤罢了。”
夏飞撅了撅嘴,比划了个让范兴然稍等的手势,依旧裹着浴巾在屋里跑了起来。范兴然一脸黑线的看着她摆动着两条小短腿,努力夹着拖了长长一条的大浴巾,挥动着胳膊在屋里翻找了一阵,似乎全然没有意识到她的行为有多么的惊世骇俗,不一会儿,孩子又拖拖踏踏的跑到了他的面前。
“这伤药是嬷嬷原先给丁晋他们备下的,说是用大内上好的药材配上古传秘方精制的,你拿去试试吧,好像还挺管用的……这伤,是因为懋儿吗?”。夏飞递给范兴然三两个小瓷瓶。
范兴然随手拨弄了两下,似乎含糊的应了声什么,伸手揉了揉她湿漉漉的脑袋:“得了得了,小丫头你也别多想了,不过就是去趟京城,又不是没待过。有小爷我在,要不了多久,一样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说着,他的身影已飘到了窗外。夏飞虽然夜视无碍,但范兴然的动作落在她眼里仅仅是几个闪烁,就再也不见踪迹了,快的似乎在她眼前还残留着发丝飞扬的高挑背影,可是面对着的却只剩下阴冷黑夜。
什么人呀,连声谢谢都不说夏飞翻了个白眼,心想,好在我也不图你这家伙感恩戴德,不过是因为你带来了夏重懋的确切消息,还你份人情罢了。
看到手里小巧的锦囊时,夏飞又笑了。香豆?难道仅凭这一缕幽香,不知身在何方的范兴然就能得到她的传信?那可真比狗鼻子还神了夏飞虽有些不太相信,不过还是把锦囊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