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 十三 被传闻夸大的少女

作者 : 秦开心

第二天坐在马车上,越桃愁苦着脸挨着夏飞耳畔,小声道:“自从昨儿夜里不知怎么睡了过去后,我这后颈一直有些疼,到现在还没好,会不会是落下了什么毛病?”

闻言,夏飞差点儿没忍住笑。

昨夜范兴然离开后,夏飞回转查看越桃,那时,越桃依旧躺在地上没有动静,好在呼吸平稳,夏飞也就没有担心,等她收拾好自己后,花了一小会儿工夫弄醒了越桃,只说自己沐浴后出来,便看见越桃这般了,大约是因为白天太过劳累,所以越桃才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越桃浑浑噩噩的也就信了,一个劲的请罪又庆幸,还好是夏飞及时的唤醒了她,没让曹氏发现。

“没事的,想来是昨夜你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歪倒时姿势不好,地上又凉,便有些落枕了;要是疼的厉害,让曹嬷嬷帮你瞧瞧吧?”嘴上这么说,夏飞心里却有些哭笑不得,那范兴然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看来是直接一个手刀拍在越桃后颈,把她放倒的,还连累她不得不继续忽悠越桃。

越桃脸色更苦了,急道:“可别、可别告诉嬷嬷要是嬷嬷知道我坐着也能睡着,非得狠狠数落我一顿;我瞧着脖子也没歪,一点小痛,没什么大碍,忍忍就过去了。”

夏飞当然知道越桃不会与曹氏言道此时,否则落枕一说可就露馅了夏飞虽与曹氏亲近也信任曹氏,但范兴然一事告之曹氏,一来得不到任何助力,只会让曹氏平添忧心,二来范兴然也交代过,不能让第三人知晓他的事情。对于这点,夏飞倒也理解,就像她信不过范奕一般,范兴然当然也不可能轻信他人。

在一旁打盹儿的曹氏,没有注意到夏飞与越桃两人的窃窃私语;至于玉芝、玉蕊,这些日子以来,越桃是否像个大长公主的模样还很难说,但至少在玉芝、玉蕊面前,大小姐的派头端了个十足,呼来喝去不在话下,这会儿自然不会把她们放在眼里,而且越桃与夏飞的交谈之声十分轻微,玉芝、玉蕊坐的又稍远,是以听不见她们交谈的内容。

被后颈的疼痛困扰了一夜,又不想再犯第二次“坐着睡着”的错误,随着马车有规律的微微晃动,越桃也逐渐的闭眼小睡了。夏飞与玉芝、玉蕊交错了几个眼神,面露无聊之色,左顾右盼了一会儿,顺势就往车外看去。

因猜准了这支队伍不过是做诱饵之用,所以队伍的徐徐前行自然在意料之中了。夏飞与曹氏合计过,当初大长公主携懋儿离京,为了躲避追兵一路辗转绕道蜀地,因而才颇费时间行了四个月有余,如今返京走的依然是陆路但取了相对的直道,按眼下的速度算来,大约两个月左右后到达京城。正巧此时临近年末,到达京城的时候必是来年,也就是定国号为“誉”的新皇周元望统治的元年伊始,年号听说已定下,为明武。

新年新朝新年号新国号听在耳中似乎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只是夏飞一路看去,却没有瞧见一点儿“新”迹象。

透过马车外身披统一制式甲胄、弓刀精良骑着高头大马的精兵之间的缝隙远眺,满眼皆是望不尽的萧索景象。时近寒冬腊月是一个原因,但更主要的是因为零零散散时常可见的流民,他们个个瘦骨嶙峋,大多衣衫褴褛难以御寒甚至无法蔽体,鲜少有十数人以上聚在一起的,大都是三三两两依偎搀扶,艰难的前行,走着走的,下一刻随时就会有人倒下,再也起不来。还有路旁被翻倒的坑坑洼洼连杂草都难见的荒田,被扒光了树皮枯死的树木,以及随处散落着的不明形状的骨骼,无一不昭示着时下的世道。偶尔,夏飞撞上某些流民偷偷望过来的视线,那一双双浑浊晦暗的眼中,有胆怯与渴望,绝望中闪过一丝疯狂之色。

以前的夏飞虽只是个孤儿,但毕竟生逢盛世,而逃亡那几日走的又是人迹罕至的山林小径,哪里见过这般情景,只觉得触目惊心,甚至开始有些信了范兴然几分,这也难怪范兴然不肯单独放她与曹氏、越桃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单独上路了。

曹氏转醒后,就看见夏飞阴晴不定的神情,又顺着夏飞的视线看见了外面的情形,她咬了咬牙,没有说什么,直到夜晚再次入住驿馆,与夏飞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才对夏飞说道:“殿……五娘,先帝在世时,你就常与先帝言道民生之艰难,奴婢知晓,你心系天下子民疾苦;可是如今这世道,并非你与主上之过,要怪应怪那谋逆篡位、犯上作乱的周元望都是他,才害的殿下的兄长、先穆宗皇帝在位不足三年,便呕血而崩,否则,以先帝的勤勉,还有殿下的从旁辅佐,这天下必定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曹氏是想岔了,夏飞这时候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慈悲为怀,去关心在意他人。更何况,她从曹氏陆陆续续的述说中已经得知,中原大地经历了数百年的动荡,许多短暂的皇朝分分合合一直没有消停过,哪怕是卫朝,也不过五十多年的政权罢了,百姓凄苦,又怎是一人一朝能够担负责任的呢而且,从曹氏平日里一些细微的言谈也可以得知,原来的大长公主虽有些早慧,但依然只是个年幼的少女,并没有太多的济世之才,不过看了一些书,又因为父亲与兄长的溺爱,身边政治环境比较宽松,所以并不像一般的闺中少女那样深锁后院、不问世事。她短短的十三年生命中没有任何政绩可言,就算是其兄长过世、抱着年幼的夏重懋登基,也只是没有退缩、勇敢的站了出来,却无力抵挡卫朝的覆亡。当然,在这个年代来说,这个少女的经历已经足够不平凡了,加上口口相传被夸大的传闻,甚至包括夏飞的“起死回生”等等,汇聚在一起,也足以写下一段令人称奇的故事来了。

也正因为如此,夏飞即使做出什么古怪的惊人之举,无论是失忆或是投降还是假扮婢子,曹氏分毫都没有任何怀疑,哪怕原先的大长公主性格极为多疑敏感、焦躁易怒,使得身边的人都和越桃那般噤若寒蝉,如今的夏飞完全换了一个性子,曹氏都只当是病愈失忆后的转变与长大懂事;就连范兴然也对夏飞有些人小鬼大的行为举止,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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