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的生母懿仁皇后是卫太宗的继皇后,迎娶懿仁皇后时卫太宗已登基,当时十里红妆的大婚盛况空前。在之后的年月里,夫妻伉俪情深,便是六宫粉黛无颜色,三千宠爱在一身。懿仁皇后婚后一年诞下了后来的穆宗,也就是大长公主的兄长,然后一直不再有子女,直到十一年后才生下了大长公主。可想而知,父皇母后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宠溺会有多深。据说大长公主出生时,红云蔽日,霞光万丈,司天监官员观天象查古籍称此乃天女下世,因此有了封号“绯祥”。
可是所有幸福美好的日子在绯祥三岁的时候结束了,那年,懿仁皇后病逝。
从此,太宗不理朝政,日夜思念亡妻,把所有的朝政要务全都甩手给了才十四五岁的太子。中原大地经历了数百年动荡与多个短命政权的分合交替,卫朝根基本就不稳,经不起一丁点儿的挥霍,于是卫朝自此开始急速的衰败下来。
而失去了母亲的绯祥,在那个年纪全不懂何谓生死,她整日整日的哭泣要着娘亲。宫人不得不哄她说,她的娘亲离开了后/宫,去了很远的地方。绯祥听了就不干了,吵闹着也要出了后/宫,去找娘亲。也许每个这个年纪失去父母的孩子都会有这样单纯的渴望与眷恋,但这些听在太宗耳朵里,就像父女连心一般。
恰巧又在这个时候,懿仁皇后的死因出现了疑点,经查实后,被证明并非死于疾病,而是被人谋害的,凶手正是太宗后/宫里无宠、却娘家势大的庄婕妤。
于是,太宗一边儿把对亡妻的思念寄托在女儿身上,女儿就是想要月亮也恨不得给她摘下来,更别提一句“追着母后出宫”的话了,另一边儿他也对暗藏杀机的后/宫产生了神经质的不安,看着任何一个宫人都觉得对方意图不轨,因此太宗苦心积虑圈出了如今逸云宫所在的这块地方,命人专门为绯祥营建了宫室。同时,太宗不仅为绯祥建了这么一所奇特的宫室,因总是忧心年幼的绯祥再遭遇不测,太宗就命太子随时随地照看绯祥,哪怕是临朝听政、读书经筵等等,绯祥都被兄长带在身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小姑娘睁着好奇的双眼,懵懵懂懂开始的看着本不属于女子的世界。
这些过往听在夏飞耳中只是故事,有点儿唏嘘,但不可能感同身受,她只是无奈的借了绯祥的壳子,永远不可能是原来的那个绯祥了。
当然,了解这些前尘往事对于她来说还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逸云宫,这里可能是她今后一段时间的居所,而她新的逃跑计划,有可能也要以这里为起点展开。
逸云宫的布局也挺特别的,首当其冲的便是一个“大”字,包括前、中、后三大殿与完整的配殿,以及后头占地颇广的园子。园子与三大殿的划分也不是绝对的清晰,整个儿后殿其实已经被园林所包围,中殿则像一个屏障掩起了后面的竹林小趣、曲径通幽,只有前殿气派开阔,以往绯祥就在那里接见朝臣官员,处理前朝后/宫事务。夏飞正好是从目前越桃居住的后殿出来,以后、中、前的顺序浏览着这些皇宫建筑以及周围的情形,因此后殿后面的园子是什么模样,她并不清楚,眼下时节积雪未消融,远远望去园子里也都是高矮起伏的雪堆,看不出个究竟。
从沿途所见少量暴露在积雪之外的建筑表面看来,似乎没有明显的战火痕迹,不知是因修缮还是原本破坏就没有蔓延过来;周围全是积雪看不见道路小径,甚至连脚印都罕见,显然平日里很少有人往来。再往前去便是逸云宫的正门了,不过此时正门紧锁,从积雪与冰冻的痕迹来看,应该有段时间没有被开启过了。
看着除了白雪还是白雪的四周,夏飞不禁有种感觉——逸云宫好像只被打开了一角。
周元望虽然赐还了逸云宫,但仅仅收拾出了个后殿安顿绯祥,连进出的门都只开了临近的偏门,给夏飞一种不打算把逸云宫完全交还绯祥的感觉,好似这里只是个临时的落脚点罢了。这个安排虽在意料之中,但却不是夏飞所满意的。想到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的未来,夏飞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了一声。
记得昨夜梁节安说过,今日有圣旨颁下,不知其中会不会有些蛛丝马迹可寻呢?
……
……
夏飞草草的逛了一圈回到后殿,曹氏果然在到处找她了。不过这段时间以来,曹氏对于夏飞时不时会跑的没影有些习以为常了,而且次次都是不告而走——毕竟只要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越桃那个黏糊劲儿。因此今日曹氏见她回来了,同样没有多问,只招呼她用早膳。
夏飞躲在东梢间美美的吃着越桃的那份口粮,听到外面秋琯进来了,被曹氏带到西次间里说话。秋琯是如今逸云宫的总管,是有品级的女官,七品司赞,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也是安平王府出来的婢女,平日里下人们都敬称她一声“姑姑”。
夏飞竖着耳朵边吃边听她们说话,秋琯是来询问曹氏,绯祥大长公主要不要见一见逸云宫的下人们。这倒也是个习惯,就是让主子认一认下人的脸,下人给主子请个安,什么的。夏飞一听曹氏在那边含糊其辞了几句,就知道曹氏所想了,毕竟这会儿是越桃在假扮绯祥大长公主,一来越桃在曹氏眼里不是个正经的身份最好藏着掩着,二来也担心怯弱的越桃镇不住场子,丢了脸被下人笑话。
好在曹氏对于与绯祥大长公主有关的事儿大都不会独自拿主意,要先问一问夏飞的意思,哪怕是走个过场。因此不一会儿秋琯走后,曹氏便过来说起了。
“嬷嬷,就让越桃见见吧。这都两个月了,越桃也学的有模有样了,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总藏着反而让人起疑了不是”
曹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是五娘考虑的周全。”
其实,要不是被各种情绪蒙蔽了眼睛,曹氏比夏飞更明白宫里的规则,如果做主子的畏手畏脚、软弱可欺,那做下人的或者更抬不起头来,或者会出现奴大欺主的情况,无论哪种,对于顶了婢女身份的夏飞来说,处境就更加艰难了,因此不管越桃的性子抗不抗的住主子的身份,也得硬着头皮去试一试,大不了少说话装深沉的套路呗看着夏飞透着精神气的小脸蛋,一双亮晶晶的眼珠子,还有总是挂着浅笑的嘴角,她忽然发现原来那个随时随地要她照看着小心着的主子早已没影了,好像已有好一段时间了,一直是眼前这张依旧稚气的脸庞、却有了沉稳的心的孩子,在看顾着周围的每一个人。曹氏的心一下子就柔软了,精神却坚强了,她明白主子确实不记得往事了,如今回了宫里,而且还是敌人老巢,要是她再不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来帮助她年幼的主子,那她主子瘦小肩膀上的担子可就太过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