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 三十二 秋后的蚂蚱(下)

作者 : 秦开心

问完了琐事后,曹氏也就停了,该看的看过了,该罚的罚过了,该选的人曹氏心里也大致有了数,于是她假意靠近越桃小声说了些什么后再退开,越桃接着不咸不淡的又吐了一个字:“赏。”倒是在下人们最忐忑不安的时候,给出了个大甜枣子,场面上的气氛总算松动了些许。

夏飞亲自端着早已准备好的放着银两的托盘,跟随着曹氏走到了台阶下面。打赏用的银果子是特意用金条让秋琯想法子去换来的,曹氏逃亡期间以及回京路上带着的随身行囊一直没被查抄,里头的金条首饰衣裳都保存完好,不至于囊中羞涩。一两一个的银果子一人发上一双,算的上是出手大方了,接到赏的宫婢内侍们表情终于轻松了,眼角眉梢顺服了,透出了感激与喜色,然而还有少数先前答话听着就是胡诌、或是贼眉鼠眼与人暗通款曲等的,赏银里就没有他们的份了,其中就包括了及春。从始至终,无论是越桃还是曹氏,都没有直接出声斥责及春,却有意无意的就是针对她。又挨了个无声的耳光,及春的脸色黑的快滴下墨汁来了。

不仅是及春,是否得赏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区别的对待就像一条泾渭分明的河流,把两批人完全划分开来。看着那几个素来与她近亲的人都遭了殃,及春虽然恨到几乎忍无可忍,但心里也不由的开始慌张了。她也知道,自己被那人安置到逸云宫来,可以耍狠也可以抖威风,但目的是为了让绯祥吃瘪,而不是仅仅在几个下人里头呼风唤雨。如今这口气还没替那人出了,自己却先吃了个闷亏,不光自己的脸面丧尽,连带着把那人的脸子也给落了,要是让那人知晓,她准落不得好想到这里,及春不寒而栗,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考虑着是否要假意向绯祥低一低头,只要混过了眼下,日后再慢慢图谋便是。

也许今天如果能够重来一遍,及春会在第一时间就立刻俯首低头,也不会把流言蜚语当真,以为绯祥大长公主真成了个傻子,而撺掇人来试一试绯祥的反应。只是重生这事与她无缘,在她还犹豫着要不要拉下脸做小伏低的时候,曹氏就出声点了几个宫婢内侍,并说道:“你们几个带着及春去见皇后,就说这是翁主的意思,逸云宫的人手已足够,用不上及春。”

及春瞪大了眼睛,刚才还自顾自沉浸在思绪之中,有些不相信耳朵里听到的事实,拼命压抑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她大喊道:“凭什么把我送走我是皇后亲选的红霞披,是皇后给秋琯安排的副手,是皇后命我到翁主近前服侍的你这个老不死的狗东西,凭什么处置我”虽然及春从来就没打算在逸云宫长留,但为那人办好了事高升与被绯祥扫地出门,那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别看她开口闭口的皇后,她也知道,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送回到皇后那儿,她绝对没有好下场

可是就算夏飞和曹氏不清楚及春在皇后眼里有没有分量,但关键却不在这里,及春虽牢记着绯祥寄人篱下,偏偏忘记了绯祥并不是皇后手下管着的周元望的小老婆们,别的宫人或许会惧怕皇后,但绯祥这里却是行不通的。

不过曹氏与夏飞无所畏惧,并不意味着别人也同她们一样。那几个被曹氏点出来带走及春的宫婢内侍,哆嗦着犹豫着,看看曹氏、越桃,又看看张狂的及春,一时间竟然无人敢对及春下手,场面僵了起来。

及春心略安了安,得意的指着曹氏继续骂道:“这里就没你这个老不死说话的份这天下早不姓夏了,这宫里有司宫令却不是你”

“放肆”

越桃忽然重重的把茶盏砸在了茶几上,水贱了一片,茶盏转着圈儿余音不绝。

夏飞有些意外,她也没想到越桃也有反弹的时候。不过越桃还是孬了,摔完就后悔了,手都开始哆嗦了,好在落在别人眼里,只当她是被气着了。

因为主子的愤怒表态,下面的下人终于意识到上面坐着的主子虽然不怎么开口,但好歹不是尊木头,他们惶恐的再次跪了一地,以求主子息怒。那几个被曹氏点了名的宫婢内侍,你看我我看你,咬了咬牙,一股脑上去按住了及春。

“奴婢有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处置人,不是你说了算的。奴婢的主子就在这儿,一切有奴婢的主子为奴婢做主凭什么?不凭什么。及春,你做过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就算你什么也没做,翁主不待见你,难不成还需要你的应允?至于这江山姓什么,奴婢以为,翁主很愿意和你们那个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谈一谈,怕只怕是那忘恩负义的人拉不下那张老脸吧”曹氏冷冷的回应着,同时还扫视了一圈在场所有的下人。

及春脸色惨白,她这时候意识到自己说了绝不能说出口的话来,哪怕这话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惹怒了安排她来的那人可能会被收拾的很惨,落到皇后手里她可能会没了红霞披的称号,但如果惹怒了皇上,那就有千百种方法让她死的透彻

及春一下子瘫软了,被人像条死鱼般拖走了,剩下的宫婢内侍鸦雀无声,这会儿他们是真的怕了,就算心里还有万千念头,但谁也不敢再表现到脸上了。

望着被收拾老实的下人们,夏飞满意了,杀鸡给猴看的效果还是不错的,只要让周元望和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明白,绯祥并不是良善可欺之辈,也需要小心翼翼的供着,那就足够了。她明白这些下人未必可以收服,也不指望他们没有二心,但更不会因此就喊打喊杀,废去大半。抛出一个及春就差不多了,她也不想整天没完没了的折腾和周元望交恶,让周元望弄一堆的人来随时随地盯着她与越桃、曹氏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万一进一步限制她们的活动范围,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夏飞扶着越桃回到殿内,她本想着安抚越桃几句,毕竟越桃摔过茶盏后一直魂不守舍的,可是这会儿仔细一看,越桃的面上哪里有怯弱忐忑,一副春风得意的神情,眼神飘得有些远,似乎还沉浸在某种愉悦的情绪中反复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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