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曦哲一直在UICU病房门口守着,入夜后,苏母来过一趟,她神色憔悴,见到女儿了无生息的躺着,禁不住老泪横流,陶曦哲看不过去,没敢让她久呆久打发了回去。
夜里,值班医生每隔一小时查房他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苏昕月病情生变,他一整夜都没安稳的阖过眼休息,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的憔悴。
苏旭尧很早来到医院,他面色不佳且眼袋青黑,可见也是愁的不能安眠。他上午可去可不去公司就不去了,下午有个重要会议是必定要出席的,他想着让陶曦哲先回去休息,中午再来接替自己,保持时刻有人在这守着。
陶曦哲应下了,他身上一股怪味,坐了一夜板凳腰板有些许僵硬酸软,太阳穴隐隐发胀,已然心力交瘁。
※※泸※
苏昕月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夜。她颤颤的睁开双眼,眸中蒙上一片茫然,白炽灯光耀闪了一下,刺的一痛,她眯起了眼,“唔…”
声音细微,陶曦哲却清楚的听见,他激动万分,上前贴着她的耳朵,“笑笑,你醒了吗?笑笑,你听见我在唤你吗?”
苏昕月只是轻轻一摇头,陶曦哲大喜,他夺门而出,不稍一会,领了几个医生回到病房,模样焦急慌张,“麻烦医生快给她检查一番,她是不是已经清醒了?”说罢,他靠边站一旁,紧张又安静的看着一群穿白大褂有条不紊的做一系列检查喵。
“太好了,苏医生有强烈的神经反应,她的一切生命指标正常,待她完全恢复意识才能判断是否留有其他后遗症。”
“谢谢!非常感谢!”陶曦哲朝医生微微鞠了个躬,压在他心口的碎石总算卸了下来,一身轻松。
“医生的天职,都是应该的,您无须客气。我们要将苏医生转入普通病房,待她通了气之后可以进些清单的流食补充体虚,彻底清醒后,再全面做一个检查。”
“了解,谢谢!”陶曦哲礼貌的将他们送了出去,走廊的窗外一片漆黑寂静,他意识到时间问题,放弃了致电苏旭尧。
护士很快为苏昕月换了病房,陶曦哲整理好私人物品,发现苏昕月出神的凝着自己,专注的似灵魂出窍,他一急,在床边的椅子坐下,“笑笑,傻姑娘,你还好吗?”
“我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她的嗓音沙哑破裂。
陶曦哲庆幸自己遵照护士的交代,每隔一段时间就用棉签沾湿温水,涂抹她的唇瓣,不然,她刚才说话必定要扯裂嘴唇的。
“笑笑,先不急着说话,喝些水润润喉咙,再慢慢道来。”他赶忙倒了水,试了水温后,舀一勺羹送到她嘴边,苏昕月讶异他的温柔,乖乖的张开口咽下,他满意的笑笑,反复的喂下半杯水。
苏昕月与陶曦哲对视一眼,别过头,看向天花板,开启唇瓣,“梦里,四周茫茫黑洞,只有一块会发光的玉石,我走近一看,玉石像一面镜子,我看见你,看见我…你娶了我,给予百般宠爱,我原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与一心人白头偕老。一日,你病重,大夫说我体质特殊,我的心头血是最好的药引,并且是心甘情愿被取血,我救你心切,我信了。”
她沉吟片刻,额头蹙成一团,看神情似心中难抑痛苦。
“你的病好了,还接了一位姑娘回府,叫我要有容人之量,纵是我百般不愿,也无奈接受。那个女人在你跟前待我如亲姐妹,凡事谦让,获得人心,暗地里几次三番使绊子陷我失德,我遭了家法,决意请求和离,你却不愿。你对那个女人的宠爱和纵容,超出了我能理解的范围。我逃不掉,只能躲到偏院,她却变本加厉,陷我偷汉子,还让你抓奸在床,遭受猪笼沉塘。悲哀啊。”
她絮絮叨叨说完,再叹一声,悲哀。
“荒唐!苏昕月,你小说看多了把脑子看坏了吗!”陶曦哲连名带姓的喝斥苏昕月,生气她的瞎编乱造,又臊于她的影射,暗暗指责他不择手段利用她,不止毁了她的婚姻,还毁了她的清白,彻底毁了她的人生。
“陶曦哲,你知道吗,梦里的我感同身受,好似那根本不是个梦,那段人生是我确确实实走过了一遭,我甚至还能清晰的感受到你取我心头血时那刻骨铭心的痛,想忘都忘不了。”
“梦始终只是梦!你被安眠药烧坏脑子,差点昏迷不醒,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这些不靠谱的诨话。”他十分不悦,如果真有那么神,他也是当事人,为什么他就梦不到。
苏昕月似感受不到他的恶劣情绪,语气淡淡的说完她的感悟,“我倒是要谢谢这个梦。原本我无颜面再活下去,经历了这一遭,我明白了,贱人尚且不知羞耻还活的好好的,凭什么我就该死。不过是被人强×暴了,命我都可以不要,还在乎那些虚名已没有意义。既然活过来了,我定会更加珍惜生命。”
“我很高兴你想通了。”陶曦哲沉声应道,他不愿看到自杀未遂的人再一次轻生。
他不想良心一辈子背着间接伤害这个罪名。
“那你呢,还想不通吗?一定要囚着我吗?”她微挑眉梢,声音稍微扬高了几分。
“一桩归一桩,我欠了你,我不会推卸责任,你要拜托我,我可以放手,从此便是陌路。但苏德昌欠我的,我找齐证据一定不会手软。”他有他的原则,他恨了二十年,他要查出真相,他要给父亲一个交代。
“哎,真伤心呢,你道个歉会死嘛。”苏昕月撅嘴,眸子掠过鄙夷,斜斜的瞅他一眼。
“你少说两句会死嘛。”陶曦哲瞪她,他也是尽责了的,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坐了一天,老腰都快断了。她迟迟不醒,医生才让他进了病房给她说说话,唤醒一下她的意识。
陶曦哲啐了她一口,“白眼狼。”
苏昕月不乐意了,“我饿了,我要吃东西。”他沉了脸,纠结的想着这个时间段哪里的饭馆没有关门,“你只能喝粥,除了夜宵店,你还知道哪里有粥卖?”
“开车出去找找呗,兜里有钱还怕没吃的!实在不行就发扬你暴发户的精神,一叠钱扔桌面上,大把的人愿意给你熬粥。”上次的婚礼他不是安排的挺好的嘛,钱烧的,但演的戏分量是显出来了,首先就没人怀疑他的诚意啊。
“你等着。”陶曦哲口气不善,却没恶意,至多是想发牢***。她睡饱了,说饿就要吃,他两天没睡过好觉,三更半夜再不甘也必须听使唤去跑腿。
苏昕月轻哼一声,实则心底乐翻了,颐指气使的感觉太美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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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昕月估模着陶曦哲走远之后,她爬起来,翻出自己的手机,拨通林少的电话。不过几次交情,她已了解他是个夜猫,凌晨还要倒时差处理国外的事情,那就不存在扰人美梦了。
“苏苏,你什么时候醒的?这么晚打电话来,出事了吗?”
“刚醒的,给你打声招呼,还有…谢谢!”
“咱两你跟我客气什么,睡了那么久,饿了吗?需要我送点吃的过去吗?”
“谢谢关心,陶少去买了。没别的事了,不打扰你啦。”
“好吧。晚安!”
“嗯,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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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昕月喝完一大碗粥,打了个饱嗝,把碗一丢,接过陶曦哲递来的纸巾擦干净嘴巴,安然的躺下。
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她这是要睡回笼觉。
那个一针镇定剂真不是盖的,哪怕控制了剂量,她微微还能感受些许乏力。亏得陶曦哲肯相信,真要吞了一瓶安眠药,十个都活不过来一个。
苏昕月现在人已经清醒了,陶曦哲心理无形的压力散去之后,人躺在沙发上一会就熟睡了。
苏昕月却辗转难眠。
他轻易就答应了要放过自己,从此陌路代表着神马劳子卖身协议都不存在了,她反倒纠结,他真的从没喜欢过自己吗?那他也太滥情了,没有爱也可以发展性,可他又说对自己的身体很感兴趣,真矛盾。
苏昕月分不清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骗她,她以牙还牙。
她现在追究爱不爱的问题,不是在犯贱吗?
仔细想来,她是不甘心的。自筹划反扑计时,她做了两手准备,要么他放自己离开,要么他真的爱上自己,发展到现在,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想干啥。
越想越烦,苏昕月决定随性而为。因为爱情光靠心机和手段是不够的,还要用心。
她有意,陶曦哲没心,不过自寻烦恼。
可,她还是做不到漠视自己的心,它时刻提醒她,你还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