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二更)
出了店门,火辣辣的阳光就直射过来,木雨楼下意识地避让了下,躲在华一季的身后,华一季看了看身后的木雨楼硬着头皮冲了出去。到了大街上,木雨楼已无处可躲,只得沿着路边,试图躲避太阳的直晒。
华一季走了出去,觉得自己皮糙肉厚也难挡这夏日的酷暑,更何况女子天生娇滴滴的皮肤,走到一旁的商店买了两瓶冰红茶,递给了木雨楼,自己也把手中的打开,猛灌了一大口,一瓶已近喝去一半。木雨楼只轻轻打开瓶盖,喝了一小口,便跟着华一季往山门走。
此时刚过两点,正是炽热时刻,走在柏油马路上,真有点鞋底被烫软的感觉,走起路来,鞋并不是十分跟脚。木雨楼走在后面更是受罪,在宽阔的四车道柏油马路上,自己在太阳下暴露无遗,只能放快脚步去逃避。
还好南屏山的山门离得不远,在一阵猛赶,不到十分钟便要到了。华一季赶紧停下来在前面招呼着木雨楼跑起来,冲到山下的阴凉处,木雨楼提着包,张着手便跑了起来,两人迅速地跑到了山下,气喘吁吁地弯着腰在山脚下停了下来。
以前时候全椒县城是依山伴水,一条护城河流经县城老街,背靠着南屏山。这南屏山并不大,由于接近城区,近年来城市扩建,南屏山首当其冲,被炸平一部分建成了高楼大厦,其他倒也保护起来,形成了一个在城中的一处绿地,很多县城里的`老人早起锻炼总爱往南平山上跑。因为那里不大,一个早晨足已遍览,又在城中,离家不远,空气十分清新。
在这不大的山头里,当然你也有些不大不小的传说、历史事件,在此倒不必细说。因为此山横插县城中心,又不高不大,所以有些城南的人去城北,总爱抄近路,从山上经过。山里倒也修了路,自行车行人都方便走。
之前华一季是有来过这座小山头,那是刚到县城读书,和自己的表弟曾经经过,图个近路,不过半小时不到就穿过去了。隔了几年再来,路倒也记得不是太清楚,只是依稀记得往哪个方向过去。
木雨楼问:“哎,上山了,你认识路吗?”。
华一季支支吾吾吞吐了半天说:“大致认识吧,我方向感还是很强的。”
木雨楼终于放下了心说:“哦,那就好,来这里读书好几年了,总想到山里看看玩玩,只是爸妈不许,也没人做伴,就拖到了现在也没有上去过。”
“我也没去过几次,都是路过的,还是有人带着走的……”
“啊,路过?”木雨楼有些惊奇的说,“怎么路过啊?”
华一季站起来对木雨楼说:“就是城南那边的人如果要去城北那边,除了从大路走,还可以从南屏山穿过,可以减少走很多冤枉路呢”
“哦,这个啊我以前去那边也想从山上走,妈妈非叫我打个车过去,别走山上。”
华一季冲着木雨楼笑了笑:“女孩子家的,一个人还是不要往山上跑的好。”华一季看着木雨楼异样的看着自己,急转话锋,“其实也没什么啊,就是觉得有些别扭而已。”
木雨楼点点头便随着华一季往山上去,首先要爬台阶,足有一百多阶,华一季倒是一气呵成地冲了上去,木雨楼则在后面走两步歇一步,华一季转过头挥动着手里的报纸,在上面等着木雨楼,木雨楼昂头看了看,鼓着气冲了上来。
上了台阶,道路便缓了许多,映入眼帘的是林业派出所,很大很清静。华一季和木雨楼沿着门前的石子路往前走,那里有处牌子,画着整个南屏山的平面图示意图。华一季和木雨楼伸头便去看,大致对整个山有个印象,毕竟山也不大。
过了牌子,便见几个岔道,都是水泥路,一米见宽,蜿蜒曲折,连绵不绝。华一季随意选了一条道便往前走。山中果然鸟语花香,气候宜人,说句话也能在山中激旋回荡,传到很远的地方,惊奇一阵鸟飞雁叫。抬头望向上空,树木遮天蔽日,不露一丝阳光。
木雨楼跟着华一季在山上闲逛,两眼四处张望,似乎在找可以歇脚的地方。华一季看出了木雨楼的意思,的确他们从店里出来走到现在已经很久了,女孩子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忽然仰头看着山头,有个凉亭,里面还有几个老人在下象棋,华一季便招呼着木雨楼往那边过去。但见朱栏玉砌,绿树清溪,真是人迹不逢,飞尘罕到。华一季心中欢喜,想道:“这个地方儿有趣!我若能在这里过一生,强如天天被父母老师管束呢。”
但见几个老头坐在石凳上,其中两人在对弈,几个人围着观看。华一季和木雨楼便坐在凉亭的木椅上,华一季先弯腰把椅子上的灰尘擦了一擦,看着也没有多少灰,看来这里经常有人在此闲坐。木雨楼看华一季站起便安心坐了下来,华一季把报纸放在一边,也随同坐下。
两人坐下安定了一下,四处望望突然看见庭前有处墓碑,便起身上前看看。上书“白痴老人之墓”四个大字,墓前干净无杂物,看来是经常有人扫墓。华一季和木雨楼四目相视,皆不知为何这墓碑上为何写“白痴”,更不知这白痴是何人,心中皆纳闷死者已矣,为何还叫人家白痴。
在一旁观棋的一个老者看到面前的两个年轻人一脸茫然,哈哈大笑便说:“小儿不知其中原由,亦属正常。这白痴老人**白纸,白纸虽白,却似白痴一般,一无所知,所以他隐居此山中号白痴老人。”
“啊,原来这‘白痴’是这位前辈的号啊”华一季指着碑头吃惊地说,木雨楼也显得很是惊奇。
那老者接着说道:“这白痴老人原是造纸祖师爷蔡伦蔡侯的弟子,在蔡伦死后,他的弟子都示誓尽先师未尽之业。当时白痴老人与蔡伦的大弟子孔丹自好,情同手足,皆有志造得世间至白之纸为先师做一幅画像,二人分赴各地,走遍大江南北,不畏寒冬酷暑,从未间歇。”老者说着说着顿了顿。
“然后呢?”华一季有点急切得问了问。
老者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小孩子,意味深长地说:“后来啊,白痴老人寻着寻着便来到了我们脚下的这片山林,那时这座山很大,青山绿水,树木成荫。白痴老人便在此到处寻觅可造得世间至白之纸的材料,不想一晃十年过去了,自己仍一无所获,而自己已年迈力竭,力不从心了,只得深住山中。”
“后来就埋在这儿了?”华一季听那老者说到这,便聊无兴趣,准备拉着木雨楼去别出玩玩,只是木雨楼见老者欲言又止,似乎还没说完,便拉住华一季叫他安心听老者说完。
老者继续说了下去,情绪激昂:“白痴老人本已觉今生在无望报得师恩,正郁郁沉沉之时,忽听闻他的大师兄已在皖南一带找到可造得世间至白之纸的青檀树,并已送抵恩师忘年之交的不实大师手中,白痴老人大为欣慰。”
木雨楼试探地打断老者的话,问道:“那这位老人这时不是很开心吗?”。
“是啊白痴老人此时开心极了。不过数月之后,他的大师兄孔丹辗转找到他,告诉了他当日在不实大师处发生的一幕一幕。原来孔丹一次造得中间两张世间至白之纸,一并送往不实大师处,不实大师一眼便看穿其中玄机……”
“什么玄机啊?”华一季倍感好奇,说出之后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插嘴,忙捂住了嘴巴,木雨楼也在旁捣了捣华一季。
“不实大师只说了这么几句:‘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人生总是苦乐参半,知其乐,忘其苦。明其心,苦其志。追其型,忘其意。所说,所想,所做,所为,所用,所弃,所喜,所怨,所忧,所虑,皆为人之五行,心志之所发。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世间万物皆为虚幻,奈何不能大彻大悟?’”
“这是什么意思?好像很深啊”木雨楼轻轻地说道。
老者摆正了身子说:“当时孔丹就听明白了忙躬身去请,不实大师说:‘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今**送两张世间至白之纸与我,求我作画,而我只取其一,它们身上虚幻的是它们“世间至白之纸”的名号,而若被我画作蔡侯之画像,其一必失“世间至白之纸”之称号,而剩下的则可成为世上独一无二的“世间至白之纸’”享誉天下。它若不动,则可永远保存那份白,而若不堪寂寞,则再陷轮回,一切只在一念之差。”
木雨楼似乎若有所悟,接道:“原来不实大师猜到这两张纸会有一张想保留‘世间至白之纸’的美名,到要选纸的时候肯定会畏缩的。”
老者赞许地点点头:“的确,而事实也正如不实大师所想一样,在选纸的时候果然有一张纸退缩了,不实大师双手合十说道:‘等前生后世吾皆知晓,空空道人造得你等之时,有所思虑,然仍将尔等带入尘世。他既已有所思,我又何必思其后。你既不愿,有其因,必得其果。’又对另一边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华一季有点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疑惑地问了问面前的老者:“可是这跟这石碑上的白痴老人有什么关系呢?”
老者见华一季还没有彻悟,便说道:“这白痴老人听师兄这么说便忧心忡忡,一时脑海中不断翻滚着不实大师的话,又联想到了自己,百感交集,几近发疯。便在山上煮白石为食,竟也活了几百年”
木雨楼窃窃私语:“难道这白痴老人是著名的白石先生?”华一季听后一脸茫然,不知白痴老人是谁,亦不识这白石先生。
老者点点头:“白痴老人因听过不实大师的话后,想起自己尽毕生之力只为一张白纸,而白纸造得亦不过如此,内心很不是滋味。便觉山中白石虽坚硬无比,看似无心,他就煮石为食《神仙传》云:‘白石先生者,中黄丈人弟子也,尝煮白石为粮,因就白石山居,时人故号曰白石先生。’”
木雨楼业接着说:“唐代韦应物也曾写过一首五言律诗《寄全椒山中道人》。”看着华一季还是一脸茫然,便吟道,“今朝郡斋冷,忽念山中客。涧底束荆薪,归来煮白石。欲持一瓢酒,远慰风雨夕。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
“正是这首诗,不过世人皆只识这‘白石先生’而不知这‘白痴老人’,白痴老人煮石为食又活百年,只是‘白石’‘白纸’不分,自叹真是‘白痴’,终年自封‘白痴老人’,葬于这南屏山上”老者说完也唏嘘长吸了口气。
听着华一季和木雨楼也暗自唏嘘,只是他们还年轻对世界不甚了解。何人又能看得清世界,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等待一个故事?等待一个梦?一个人?还是一个梦中人?等来的还是自己,是自己的结束,一个故事的结束。
等待一个故事,就是一个故事。
华一季和木雨楼听完老者的故事,内心有些沉重,都走到墓前磕头了三下,便收拾心情,准备下山。拜别了老者,离开了亭子,也远离了墓碑。
到山腰的时候,华一季突然暗叹:“怎么忘了问这老者是谁了?不是世人只知‘白石先生’而皆不识‘白痴老人’吗?”。
木雨楼笑了笑:“你就别管那么多了,故事,你就当是个故事。可能发生过,但是多多少少也有些传说的成份在里面,就像国家政策里说的‘不提倡也不反对’,这就是个人信仰问题了。”
华一季觉得木雨楼说的有理,就不再纠结,又看了看木雨楼在旁,天色已不早,自己也不便再回山上,只得和木雨楼在山腰上先找了块大石头歇息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