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真的生气了,不然不会不自称“臣妾”,而直接说“我”。
“你觉得朕在帮害你的人?”沐辞楚直接发问。
“难道不是吗?”她挑眉反问,目光落在他刚毅的下巴上,沁出一抹冰冷的寒意,“皇上来的当真巧,若是再晚来一会儿,只怕我早已揪出幕后黑手了,皇上要护她便护着,何必打着保护我的旗号?我当真受不起!”
她胸口一起一伏,看来气的不轻,可她到底在气什么?是气他害得她抓不到“真凶”,还是在气他维护了别人?沐辞楚心里承认,他的确是在帮明妃掩护,可事实绝不是她想的那样,她虽然有些小聪明,到底是年纪尚轻,把一切想得太过简单了,这深宫大院,岂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清浅?
“是,朕就是要保护她,你既然进了宫,就得认命。何况,你也没怎样,何必不依不饶,徒惹麻烦?”沐辞楚说得理直气壮。
他的话直气的她发懵,什么叫她也没怎样?若非她一早防范着,恐怕今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什么叫什么认命?认命被明妃欺负了还得向她行礼谢恩?反正两个人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必藏着掖着说话了,更何况那些奴才听命远远的跟着他们,根本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腮帮子气的鼓鼓的,她恨声道:“惹麻烦?是你的心上人先找麻烦吧!我好好的待在沁心宫,她偏生出这样的事来冤枉我!她弄了烂摊子你倒来替她收拾了,难道你看着她把我整死了就开心了?!既然你这么心疼她,干脆下旨杀了我给她泄恨不是更好?!”
她气得口不择言,也不叫他皇上了,干脆“你”啊“你”的叫着解气,她觉得自己委屈的不得了,分明没想争皇上的宠爱,却被沐辞楚在众人面前摆出的所有宠爱她的假象搞得成了众妃嫔的眼中刺肉中钉,惹得一群女人来找她麻烦,可他这个始作俑者还偏帮那些女人,简直欺人太甚。
沐辞楚微微低头,看到她气得红扑扑而更加诱人的脸庞时,眼底升起一丝盈亮,坏笑道:“爱妃是在吃醋吗?”
“吃醋?”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吃醋的是你的心上人吧?你放下我,我自己能走回去,你赶紧去翊坤宫看你的心上人去,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明明那么维护她,为什么还要假装宠别的女人,让她伤心痛苦,以至于不顾一切去陷害我,坦诚布公的告诉对方你们的感情不是更好?何必弄得这么累。”
沐辞楚眯了眯眼睛,她以为自己真心爱着明妃,才会帮明妃遮掩,可若真是如此,此刻他也不会抱着她回宫了。现在跟她解释也解释不清,她的心智还停留在十四岁而已,何况一直在父母的庇护下长大,如何懂得这些?恐怕只有在宫中生活几年,她才能真的明白吧。
“朕不去,朕现在只想陪着你。”他的口吻有些耍赖。
穆紫鸾狠狠的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是呢,这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她能拿他怎样呢?还不是如鱼肉一般,任他刀俎?刚刚那样急躁口不择言,不过是因为等了好几日,终于可以抓到幕后黑手,却在即将得手时,被他拦了个正着,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会恼羞成怒。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也没什么,明妃是他的宠妃,他自然会护着,他本来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见自己被明妃陷害却能自救,还要反咬明妃一口,他当然会心疼明妃。
进宫后就该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到底是自己冲动了。她唇角绽放一朵如玫瑰般带刺儿的笑意,从今以后,再不可如此冲动,有什么呢?不过是第一次陷害罢了。
涣溪与伶心跟在莫轻言身后,远远的跟着皇上与穆紫鸾,直到刚刚涣溪才知道,原来这几日伶心是在装病,是小姐故意安排的。开始以为伶心惊咋的认出红箩炭不是黑炭,不过是小题大做,现在看来,若非她开始提醒,只怕会酿成大祸。若不是小姐早有准备,刚刚那样被明妃步步紧逼,肯定会有口难言,然后被定了罪,从此不得翻身。这深宫中果然步步惊心,伶心在宫中模打滚爬了十几年,她的机敏聪慧绝不是自己这个小丫头能比的。
浣溪歉意的看了看伶心,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对她太过分了。伶心察觉到涣溪的目光,只对她温和的笑笑,她刚入宫的时候,很多事都看不明白,也常常抱怨,所以涣溪的心思,她能理解。隔阂就这样消失了,奴婢连心,才能齐心护主,看来今天幸运的人,并不是明妃而已,当然,这也是穆紫鸾今日带涣溪前来请安的用意。
沐辞楚第二次抱着穆紫鸾回宫,沁心宫的人似早已习惯,跪下行礼后,便各自去干自己的活了。沐辞楚走进听雨轩,将她放在凳子上,吩咐莫轻言道:“走了这一路,朕有些饿了,传膳,爱妃陪朕一起吃。”
穆紫鸾仿若没听到他说话一般,面无表情。他稍稍凑近她,略带戏谑道:“秀色可餐,美色当前,朕一定胃口极好,等下可以多吃一碗饭。”
穆紫鸾轻盈一笑,讥笑反问道:“秀色可餐的话,皇上不必传膳便是,看看臣妾可不就饱了?”
莫轻言在走出听雨轩之前,听到沁嫔的话,暗笑得背影晃了几晃,他觉得两人真是相配,这样毫无顾忌的斗嘴,只怕合宫里只有沁嫔敢对皇上如此,也难怪皇上这么宠爱她,总是往她宫里跑,皇上日日操劳政事,的确需要放松一下心情。
看她今天受了大委屈,沐辞楚便不与她计较这么多了。不过,他今日当真有些意外,本以为他赶到凤仪宫时,她会被明妃整的很惨,没想到却是明妃被她紧咬着不放。她的警觉性相当高,也有些小聪明,把若无香洒在黑炭上,这一招的确高明,为了怕伶心一早闻到若无香的气味不停打喷嚏,而惹得画儿疑心,她还命伶心装病,可见她心细如发。
倒是明妃,没想到她这么沉不住气,这么快就出手了,若是碰到其他小主,只怕明妃已经得手了,刚入宫的孩子心思浅,又认不得红箩炭,谁会想到连内务府送来的炭都会有问题?怕是明妃自己都想不到,会被她反咬一口。刚刚莫轻言已经偷偷告诉他,皇后罚明妃闭门思过一个月。进宫后,明妃处处凌驾于皇后之上,这次的委屈,只怕够她受的了。这样也好,让别人受过的罪,总有一天会轮到她亲手来还。
不一会,桌子上便摆满了佳肴,琵琶大虾、八宝脆皮鸡、红烧鹿尾、酒酿珍珠丸子、菊花鱼、鲜蘑菜心、双笋如翠、东坡肉、女乃汁鱼片、翡翠海鲜羹……当真是丰盛的紧。
穆紫鸾看着琳琅满目一桌菜色,再看看眼前那张邪魅俊美至极却惹得自己恨极了的脸,虽然饿得要死,但又什么胃口都没有了。沐辞楚却用得极香,正像他刚刚所说,真的多吃了一碗饭。
沐辞楚吩咐墨桐道:“把这个女乃汁鱼片给沁嫔多夹一些,这个菜清淡鲜美,想来沁嫔爱吃,”他抬筷子指一指双笋如翠和鲜蘑菜心,“青菜也夹些给她,”他温润的看着穆紫鸾,“爱妃胃口不佳,吃些清淡的比较好。”
穆紫鸾乖巧的夹了一片青笋放入口中,又吃了几口饭,道:“臣妾多谢皇上关心。”
以她的性格,该婉转着不用才是,他吃着饭,眼角余光若有似无的瞥向她,见她虽低头吃着东西,面庞上却是一副委屈的样子,水眸中慢慢沁出水汽,他心里一软,口气也温柔了起来,“朕知道今日委屈你了,朕也不知道该怎样补偿你,你说吧,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要你说出来,朕便赏你。”
穆紫鸾抬头扫一眼四周,“皇上且看,这沁心宫摆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臣妾无所求,只是……”她将头埋得低些,“臣妾一个人在这里孤单的很……”说到末句,她眼风隐隐飘向沐辞楚,一低头,顿时楚楚。
沐辞楚有些不明,她说孤独?难道是想要回家?不会的,她明知道他不可能放她回去,那么是想要人陪她?女人心海底针,他迟疑的开口:“爱妃的意思是,想让内务府多送几个奴婢来陪你?”
穆紫鸾抬眸,娇嗔的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脸上飞过一片红霞,旁边的莫轻言这下可看清楚了,欠身道:“皇上,沁嫔娘娘是想皇上多陪陪她。”
难怪沐辞楚想不到,莫轻言表面看着他与沁嫔是郎情妾意,可他们内里怎样相处莫轻言根本就不知,才会这样揣测,沐辞楚不信的问道:“爱妃,你可是这个意思。”
没想到穆紫鸾竟然含羞点了点头,他顿时生疑,这到底演的是哪一出?!她刚刚还恨他恨得要死,一转眼又说孤独,想要他陪着,这未免太不合常理了。
沐辞楚爽朗一笑,抚了抚她的手背,“这几日朝政十分繁忙,不过既然爱妃孤独,朕一得空便会来看你你。”
他的手掌有些烫,触碰在她细润的皮肤上,激起她一阵战栗,暗暗抽出玉手,她起身一福,“臣妾多谢皇上厚爱。”
再坐下,她的胃口便好些了,吃了些菜,又喝了一碗翡翠海鲜羹,心头漫着心想事成的喜悦。馨儿想要获宠,就先要有机会见到皇上才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垂青于馨儿,而她能帮馨儿做的也只有让皇上见到她而已,至于剩下的事,就像馨儿所说了,都是命数。
下午,穆紫鸾请了馨儿过来沁心宫,将这个喜讯告诉了她。馨儿高兴的什么一样,只拉着她的手,眸中慢慢沁出感动的泪水。
“别哭了。”穆紫鸾擦擦她眼角泪珠,“皇上公事繁忙,不知哪天才会来沁心宫,所以在见到皇上之前,你时时都要守在这里,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回未央宫。”
馨儿点点头,又点点头,忽然小心翼翼的觑着她的神色,迟疑道:“表姐,你不会生我的气吧?”她生怕穆紫鸾给她肯定的答案,急急的握上穆紫鸾的手,“表姐,我不会和你争皇上的宠爱,我只要家里人以为我受宠,从而顾忌着,不敢再欺负我娘而已。”
穆紫鸾反握住她的手,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不会的,皇上本就不是一个人的,何况……”何况我本来就不在意这些,皇上宠谁都与我无关,她压住心底的话,淡淡一笑,“何况你受宠,我也替你高兴,咱们姐妹在宫中也好有个照应。”
馨儿动容至极,忽而羞涩一笑,怯怯开口,“表姐快给我说说,皇上都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到时候馨儿注意一下,才好讨皇上开心。”
“这……”穆紫鸾一时塞,她根本就不知道沐辞楚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若是乱说说错了,岂不是害了馨儿吗?她想了想道,“我入宫不久,也只见过皇上几面而已,并不知道他的喜好。”
馨儿微微沮丧,忽然眼睛一闪光,又道:“表姐这么得宠,皇上一定是很喜欢表姐,不如表姐告诉我你与皇上是怎样相处的,馨儿学着点,说不定能像表姐一样深受恩宠。”
她与沐辞楚相处的时候基本都在斗嘴吵架……这当然不能告诉馨儿,她正发愁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时候,伶心端着茶果走了进来,和煦一笑,放下茶果欠身道:“若每个嫔妃都一样,皇上岂不腻歪?若馨常在与小主相似,想来皇上也不会觉得新鲜,”她打量了一下馨常在,“依奴婢拙见,常在小家碧玉,楚楚之姿,如此清新之色,皇上定会喜欢。”
馨儿露出欣喜的笑意,道:“那便借姑姑吉言。那馨儿先回宫准备,明日一早便来沁心宫。”
穆紫鸾点点头,看着馨儿欢天喜地力气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希望她可以心想事成吧,只是若她当真得宠,明妃或者其他妃嫔也会像对付自己一样对付她,到时候,她应付得了吗?
伶心端着安神茶,“小主喝一点压压惊吧,虽然中间横生了些枝节,好在最后事情依然向着预期的情况发展,也算是有惊无险了。”
“只是有一点疑惑,画儿她们最近并无不曾出过沁心宫,如此消息是如何传递的呢?”
伶心想了想道:“她们出不去,但是外人可以进来。小主可还记得,红箩炭送来的前两日,众小主仿若商量好了一般,一拨接一拨的来沁心宫求见?”
“原来如此啊……”穆紫鸾握紧拳头,“皇后、贤妃、明妃、襄昭仪自是不曾来过,除此之外瑞德仪、惠良媛也不曾前来,其余的小主通通来过了。那便是说……”她看向伶心,见她目光里含着与自己一样的闪动,便知她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前几日来过沁心宫的小主中,一定有明妃的人,而这个人到底是谁?似乎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伶心若有所思的望着馨常在离开的方向,穆紫鸾注意到她的神色,道:“姑姑有话便说,经过了红箩炭的事,咱们主仆之间应该没有秘密才是。”
伶心眼中闪过一丝感动,欠身道:“奴婢为小主做事,是应该应分的,小主不必挂在心上,”她停一停,“奴婢听馨常在唤小主为表姐,她可是小主的亲戚?”
穆紫鸾点点头,“她是我三姨母的女儿,是我的表妹,我们感情很好。”
“所以小主才会这样不计较利益的帮她,”伶心叹一口气,“小主入宫时候尚短,自然顾念姐妹亲情,可这宫中最不能谈的便是感情。”
“我知道姑姑是为我好,我也知道宫中只有利益没有感情,可我与馨儿从小一起长大,互相很了解,馨儿性子温和,胆子很小,又有些懦弱,她很善良,我相信她不会为了宠爱地位伤害我。”穆紫鸾遥遥望着馨儿越走越远的背影,她的身影娇小而瘦弱,似乎比以前瘦了许多,想来是担心三姨母故而吃不下睡不着吧。
伶心笑得淡淡的,如一缕被风吹散的烟雾,“奴婢自然希望小主与馨常在姐妹情深,可人进了宫便身不由己了,宫里的女人都要争恩宠、争权势,哪怕你不相争,别人也会逼得你不争不行,那一位位小主初入宫时,谁不是单纯善良呢,但是慢慢的,她们都会变的,”她眼挑先向翊坤宫的方向,又看向未央宫,“就像明妃和襄昭仪,小主可看得出,她们是亲表姐妹?”
穆紫鸾一怔,月兑口问道“此话当真?”
伶心瞟了眼窗外,见宫人们都在各自干活,才低声道:“皇上还未登基时,明妃先嫁给皇上的,那时候还没有贤妃,皇后娘娘也是被安置在太后娘娘府上,当时皇上与明妃像小夫妻一般,并无旁人打扰。后来襄昭仪来看望明妃,小住了几日,一日吃饭时,不知从哪里冲来十几个刺客,一进来就拿刀直砍向皇上,府上侍卫虽阻挡了下来,院墙上却突然冒出几个手持弓箭的黑衣人,情况太混乱,谁也没看见他们,他们举起弓箭射向皇上,襄昭仪眼见箭射了过来,来不及求救,便用她的身体挡在皇上身前,差点丧命。后来她对皇上暗生情愫,发誓非君不嫁,皇上念着她舍命救自己的情谊,也就娶了她。”
“襄昭仪正是因为替皇上挡了那一箭,现在才会全身病痛,如此虚弱吗?”
伶心摇摇头,“当时的情况奴婢不知,这些也是听旁人说的,不过据说,襄昭仪娘娘初初嫁给皇上时,尚且可以侍寝,所以奴婢猜想,她当时并不像现在这般孱弱。”
“既然可以侍寝,现在这样虚弱又是为了什么?”穆紫鸾手下绞着丝绢,不解的很。
“或许旧病复发,伤了身子也未可知。”伶心笑着摇头,似乎连自己也不相信这个理由。
“罢了,前尘往事,也是咱们探究不来的,不过襄昭仪与明妃……”她回想了几次见到二人时,她们的表现,感叹一声,“当真看不出来是表姐妹啊。”
“也怨不得明妃,表妹突然造访,她本来高兴至极,却不曾想几日后,表姐却成了她夫君的妾,这种事情,任谁也接受不了,更何况明妃从小骄纵惯了,对皇上又是那么上心,这样一来,也就断了她们的姐妹之情。”伶心思忖一下,“也亏了如此,襄昭仪才会帮小主。”
“我和馨儿一定不会像她们那样的。”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她不在乎恩宠,对皇上又没有感情,她与馨儿之间根本就没有破坏感情的导火线。
伶心笑意温暖,“奴婢也希望如此,奴婢只是说出心中担忧,不过话说回来,馨常在得宠也不是坏事,小主与她互相扶持,才能在宫中站得更稳。”
站得稳吗?那便要踩着别人的脑袋一步一步走,穆紫鸾眼前突然呈现出画儿血溅一地的惨景,她轻叹一口气,虽然她不忍伤害别人,可若别人先来招惹她,她绝不心软!
如此,一日、两日,皇上都不曾来沁心宫,馨儿有些沮丧,只站在窗边望着沁心宫门发呆,盼望着下一瞬那一抹金黄色的身影便能出现在门口。
穆紫鸾放下手中的书,将馨儿失落的神色尽收眼底,轻笑道:“若皇上此刻前来,看见你此刻悲戚戚的神色,只怕你也不能顺心遂意了。”
“表姐,你取笑我。”馨儿的声音怏怏的,提不起一点神采。
“与其干等着,不如做些事情消磨时间吧。”她提议道,“馨儿,我记得你的女红是极好的,不如绣一些小玩意儿,像香包之类的,若皇上来了,看见你手下绣工精巧,一定会喜欢,”她转了转眼瞳,含着一缕戏谑之色,“到时再把香包送与皇上,那可不是定情信物了。”
馨儿“呀”一声,满脸绯红,她一跺脚,捂住脸害羞道:“表姐最坏了,馨儿再也不理你了。”
墨桐、浣溪、彩霞都笑了,墨桐从柜中取出针线等,捧于馨儿面前,道:“这些东西倒是现成的,内务府一早给备下了,可惜小姐从不爱绣这些,白放着倒是可惜,馨常在便绣个香包吧,也不算辜负了这上好的素锦和各色绣线。”
馨儿想着表姐的话很有道理,也顾不得害羞,坐在窗边的梨木凳子上,认真的绣了起来。穆紫鸾收起笑容,心里也犯起了嘀咕,沐辞楚明明答应了她,一得空便会前来陪她,莫非只是敷衍她的吗?可若皇上一直不来,她可如何对馨儿交代呢?看她那盼望的样子,若一直看不见皇上,可不是要失望死了?
馨儿想着这香包是要送给皇上的,一针一线绣着,心也渐渐静了下来。开始的浮躁,随着每一次针穿透素锦而慢慢舒散。她也知道,是她太过心急了。新进的妃嫔中,她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个,家世又卑微,现放着祥容华,瑞德仪皇上都不曾宠幸,哪就轮到她了?原是她痴心妄想,以为皇上如此宠爱表姐,连着晋了表姐四阶,连带着她自己也生出那么点希望,仿若这宠爱离她很近很近,伸手可触。现在想想,皇上与表姐是在宫外相识的,那情分自然不一样,更何况表姐的这样美,也难怪皇上只宠她一个人。心急难成大事,看来她还需要历练啊。
香包绣了两日,也渐渐成形了,穆紫鸾凑上前去一看,原来是鸳鸯戏水的绣样。馨儿的绣工当真不错,那鸳鸯栩栩如生,仿若下一瞬便会从素锦上复活,看得出,她绣时格外上心。只不过,鸳鸯戏水太过小女人心思,皇上贵为九五之尊,不知道会不会喜欢?
陪着馨儿在听雨轩里关了好几日,穆紫鸾觉得自己都快发霉了,她看着馨儿绣得认真,便走出听雨轩,站在外院红梅下赏梅。红梅绽放似火燃烧,她轻轻摘下一朵,别于发髻间,比起朱钗满头,她还是更喜欢这样自然的装饰。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眼神扫在青石砖的地面上,有些落寞。
沐辞楚走到沁心宫门口,挥一挥手,示意众人不要出声。他看着她站在梅树下发呆,神情迷茫而失落,按理说她新晋了嫔位,该事事如意才是,莫非是因为他几日前答应了会来陪她,却食了言的缘故?可他这几日真的很忙,几乎可以用焦头烂额来形容。前朝余党偷袭了几个地方知州,他很是震怒,正命人追查此事。这不,今日才得空,他便来看她了。
他悄悄走近些,她今日穿得很是艳丽,桃红色锦袍,明黄色百褶裙,乌黑长发挽成追云髻,十支成套的蓝玉紫晶簪由短至长,簪成扇形。白狐毛无袖小坎肩,领口白毛扑在脖颈,越发衬得她肤白若雪,伶心今日为她扮了一个彩霞妆,眉间一点金色花钿,眼间红霞漫飞,闪着点点银光,唇只点成盈亮的浅橙红色,本就精致无瑕的脸庞看上去更添妩媚。
进宫以来,她从未打扮得如此华丽,让他不由得眼前一亮,浓妆艳抹也好,浅施薄妆也罢,她总是吸引着他,引得他不舍得移开眼光。
他轻走上前,悄悄站在她身后,突然出声:“爱妃这般神色,可是想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