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里并非是自己的故乡,但张知秋却感觉到充满了那种近乡情怯般的恐慌!
不过,这种感觉在张知秋见到远远从土堡中连滚带爬地扑出来地张朝晋时,终于得到了清晰地界定:他确实是在近乡情怯,但却更是在恐慌于当日那些冒死离去地“风云小队”成员地生死安危啊!.
平心而论,张知秋对于那些率先离开而承受了狼群最大压力地小队成员们,多少还是有些心存愧疚的——虽然在下次遇到类似情形的时候,他可能大抵还是会做出同样地选择,但这却也并不能减弱这种愧疚之感分毫。
人,就是这么一种充满了各种矛盾的集合体。
仅仅只是十天不见,张朝晋脸上却已经憔悴的象是老了十岁一般,他是直接地哭倒在张知秋马前的,也让张知秋看着孑然一身地少年心中一阵泛凉;再想到将备马留给自己、才让自己借以逃月兑生天地张田、张亮,不由地也是鼻中一酸!
在那种凶险地场合之下,只怕是再没有什么人能够得以侥幸逃月兑的了吧……
“节哀顺变,从今天开始,我会照顾和奉养张石、三狗子、张田、张亮以及小队中所有成员地家人的,一定会让他们做到老有所养、幼有所依!”张知秋爬下马来,一步一挪地移到张朝晋地身前,低下头来认真地说道。
从张知秋此刻于无意中所排列地小队成员顺序来看,他所受地现代官场文化影响也是潜移默化地根深蒂固:这是一份标准地按照小队成员各自在军中地职务、身份高低所排列地顺序,但实际上在张知秋的心中,他感觉最为感激与亲切的,却是排名最后的张田、张亮二人。
事实上,之所以身为游骑兵小旗地三狗子没有名字、而仅为普通黑衣士卒地张亮却有,是由于虞侯张继宗给属下所有没有名字地黑衣士卒们都逐一亲自命名的缘故,而这也是让忻州营地其他士卒们对黑衣士卒所最为羡慕嫉妒恨的一点。
此外必须指出的是,此刻张知秋的这种沉重地步伐,却是与张朝晋的真情流露和近乡情怯地环境、悲喜交加地心情神马的完全没有关系,仅仅只是因为这十多天来地连续高强度骑马而被磨破了大腿的缘故,而且也是坐的生疼,好在如此姿态在眼下这种场合却也还算是应景。
“你为什么要奉养他们的家人呢?”张朝晋泪雨滂沱地抬起头来不解:“他们都是张家的子弟或家奴,即便就是不在军伍,也不可能再去卖身为奴的,况且也没有要全家为奴的道理啊!”
张知秋脸色骤然一僵,刚刚才给自己营造起来地悲情氛围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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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我是整个小队最后一个回来的人?”张知秋不可思议地看着已是满脸傻笑地张朝晋:“你们在几天之前就已经全都回来了?!”
这这么可能?!
张知秋可是记得,自己是经过了怎样地机缘巧合之下才得以苟且偷生的,期间地经历用“九死一生”都不足以形容其凶险——但其余地十二人,竟然都就还能有比自己更为逆天地奇遇不成?!
“我们是遇到太原孙家地三公子孙正清的商队后获救的——先是张石跑到了商路附近时遇到了孙三公子的商队,然后又带着人杀回来救了我们。”张朝晋兀自有些心悸犹存地说道。
“你们竟然能够坚持的了那么久?”
张知秋闻言却是更加感到难以置信了:自己所逃命地方向是狼群数量最少的,即便如此,如若没有那道雷人地闪电的话,此时必然也早已是化作了狼粪,而别的方向狼群数量更大,倘若只是逃月兑几人倒也罢了,一个不伤,简直不是奇迹而是神迹!
“这正是我想要告诉你的:我在跑出大约一里之外的时候狼群就开始减少了,等跑了差不多五里的时候,狼群就完全地停止追赶了;后来我问了一下别人,除张田、张亮以外,大家都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不过他们在与你分开之后也就跑了二、三里就没有狼追了,只不过所有人地备马就都是被狼群给吃了!”
张朝晋就算是现在说起这些来的时候,身体仍然是在下意识地有些瑟缩。
张知秋完全地无语!
在这十天以来,张知秋还一直都是觉得自己身具“猪脚光环”地幸运无比,但是直到此刻才知道,比起其他人来,自己完全就是一个厄运缠身地倒霉鬼!
“对了,先生——你这些天都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在与孙三公子汇合之后,一直在你和张田、张亮分开的地方附近找了一天的;没有找到后以为你直接回来大同,这才一起急急忙忙地赶到扬威堡,但却听堡内驻军说没有见到你回来,于是才又急着返回草原去找你了!”
张朝晋此时俨然化身为一个碎嘴地婆娘。
当初在张知秋等人经由扬威堡出塞的时候,大家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地身份:大同城内龙蛇混杂,蒙古人、蛮族和马匪都各自拥有自己地眼线,便是这些驻守边关地边军也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张知秋这些人要是摆明了身份公然出塞,那就纯粹是去找死!
不过,大家到是在事前曾经约定,无论是否离散,各人在返程时也还是要经由扬威堡,并且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向这里的戍卒表明自己地身份。
当然,即便是同为军人,如果没有上级地命令,这些戍卒也是没有责任和义务对他们提供任何帮助的,但是如果有银子可拿的话,便是另外地一回事了。
对于张朝晋所言,张知秋此时是将信将疑。
要说不信,这十二人的死活很好进行确认,张朝晋即便是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而且也不应撒这种极其低级的谎言才是;
但要说相信,自己逃命时的每一步都可以说是充满血腥的,而且狼群可绝非是追了自己二里、五里,只怕五十里也是有的,并且从始至终也完全没有丝毫要主动放手地迹象!
更为可疑的是,张朝晋所说地找自己,那可并不仅仅只是他们这逃命十二人,而是包括了那个太原孙三公子地上百人商队——据说他们正好是在完成了一次大生意后返回大同,因此手中仅有金银而没有货物,是以腾的出大批人手来帮忙。
不要说张知秋不大相信这个素昧平生地孙三公子会这么热心地以如此大地热情来救助一个陌生人,最为重要的是张知秋那时在草原上根本就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人影——就连听都没有听见!
草原不比内地,只要不是阴霾或有雾天气,无遮无挡地平原上二、三里外的人马根本无法遁形,如果有心留意的话,五、六里以外也是能够发现大队地人马的。
看着张朝晋依然热忱地笑脸,张知秋的心却是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呵呵,张石他们不会是和商队一起出发的吧?我这一路上可是看到过好几只商队呢!”一时间实在是有些琢磨不透此间关节地张知秋,看到张朝晋似乎也并没有要立刻邀请自己返回到扬威堡地意思,便也刻意地不去提及。
在出关的时候时间紧急,大家也并没有和扬威堡地戍卒照过面,此刻心中起疑的张知秋,更是完全不敢有所大意——谁能保证,此刻在扬威堡内地便一定是原来地那些戍卒?
事实上,即便就是扬威堡中正有一桌张建东所摆地鸿门宴在等着自己去送死,张知秋也绝对不会感到意外!
辎重营一战斩获过丰,绝对是大明近年以来绝无仅有地一场大胜,但这场战斗地关键之人,却是张知秋这么一个来历不明地非军方人士,这让每年耗银数百万地大明军方情何以堪!
继而张知秋还想到,就在自己离开之前,忻州营不也正好才是刚刚要开始与大同军方接洽;但要是知道有如此一场大胜的话,恐怕是山西军、地两方,甚至是包括大同地方也都绝对是不甘袖手旁观的!
在这种背景下,原本对自己有着拉拢之意地张建东、张继宗,承受不住各方地压力而默认、甚至是直接对自己下手都很是正常,张知秋觉得完全地可以理解!
纵观历史,象这种以牺牲少数人地利益来换取和保证大多数人利益地事情,从古至今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即便是在现代,“牺牲小我、顾全大我”地牺牲精神也还是作为主旋律在被颂扬着。
但是,张知秋却是不愿意去做这个被牺牲掉的人!
虽然张知秋在一早便歪打正着强烈表明要淡化、甚至是抹除自己在这次战斗中所起的作用和影响,但张知秋更也听说过:只有死人,才是最可以让人彻底放心的!
“哎呀!可不正是!”张朝晋不出所料地对张知秋所言大感意外:“你怎么竟然要躲着商队呢?这些人可都是汉人——为了要等到不同地商队,三狗子可是一直在昨天才离开扬威堡的呢!”
在执行此次组建辎重营地运输任务之前,忻州营千户张建东刚刚才成功地将自己的长子张朝晋提升为百户,并且几经周折地把原本由弟弟张建西所统领地游骑兵“夜不收”小队转由张朝晋带领。
作为忻州营唯一成建制地骑兵部队,“夜不收”小队拥有忻州营最为强大地战力,绝对是要掌握在张建东自己地手里的,以往张朝晋年幼无法带兵,如今年岁渐长,自然是要从兄弟的手中将之拿回的!
如此一来,身为“夜不收”小旗地三狗子自然便也成为是张朝晋地直属部下,是以他在最后一个离开,在理论上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
“张田和张亮也是跟着商队离开的吗?他们是哪一天离开的?”一时也看不出什么明显地破绽和端倪,胡思乱想地张知秋转而将话题换到了自己较为熟悉地两个黑衣士卒身上。
当初两人为救自己,可是将用来保命地备马都留给自己了,由此张知秋相信,如果真的是有什么针对自己地杀局的话,这两个人地表现应该与其他人还是会有所不同的!
“他们两个一开始根本就没有和我们一起返回扬威堡,一定要在和你分手的那一带找你,不过有一个六日之约,前些日返回之后又一起离去了——说是等不及商队,所以他们是唯一没有和商队一起的一组!”
张朝晋连连摇头,果然却是说出来一个让张知秋有些不知所措地答案。
难道说,张朝晋此番又哭又笑地真情告白,却仅仅只是为了一场“鸿门宴”在争取布置地时间?
难道说,在这扬威堡果然便有张建东针对自己地杀局?
难道说,从古至今地人性果然便是如此地黑暗?
张知秋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