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拉个巴子!金寿山这个王八羔子,老子不灭了他,就不姓张!”远近闻名的大胡子(土匪)张作霖狠狠的在雪地里吐了口唾沫,一扬马鞭子,策马而去。身后11匹快马紧随着他。
来的时候是26条好汉,策马扬鞭、意气风发,如今只剩下这11个弟兄跟着他突围了出来,怎不让他悲愤暴怒?
说起来也怪他自己太没警惕了。
本来他是广宁县赵家沟一带“保险队”的头,所谓保险队,亦官亦匪,他们在所保护的区域内,不仅不抢劫,还负责保护这个区域不受其他土匪骚扰,他们的吃穿用度等各项花费,都由当地通过抽捐的办法给予保证。至于他们到自己负责的“保险区”以外的一些地方去抢劫,发外财,则是家常便饭。因此,他们在当地是“保险队”,到了外地仍然是土匪。
由于张作霖在“保险区”内很守规矩,对手下要求也严格,恪守阻止外来土匪或散兵游勇骚扰的职责,在当地颇受称赞,一时间声名远扬。附近的中安堡镇居民因此慕名而来,请张作霖去维持治安,张作霖欣然同意。但中安堡向来属于巨匪金寿山的势力范围,他当然不容许张作霖在自己的地盘上办保险队,起初他自恃势大、并且有俄国人做后台,曾想招收张作霖,遭到拒绝后,恼羞成怒,便决定干掉张作霖。他派奸细打进张作霖的保险队,趁着除夕夜大伙吃喝玩乐放松警惕之际,里应外合偷袭中安堡。张作霖突遭袭击,不知对方有多少人马,只好仓促应战,且战且退,最后只剩下11个弟兄跟着他冲出包围。
“大哥,咱们去哪里好?估计金寿山这王八蛋已经占了赵家沟,那里咱们恐怕是回不去了……”身后的弟兄忧心忡忡的问道。
张作霖勒住马步,沉思了一阵,说道:“咱们不回赵家沟了,去冯麟阁那里吧!”
“冯麟阁?这个胡子心狠手辣,能收咱们吗?就是收了,恐怕也没啥好日子过……”弟兄们似乎都有些踌躇。
“我和老冯有些交情,上次他还托人带话让我去投他。到了他那里,日子肯定没咱弟兄们以前那么爽了,但好歹还是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张作霖说道。
弟兄们互相看看,似乎暂时也只能这样了。于是大伙相继都点头同意。
“大哥,西边有三匹马过来!”随着一声报警,大家都抽出枪来。
“嘿呦!是个大闺女带着两个年轻后生!”众弟兄一阵哄笑,神情松弛下来。只有张作霖表情阴暗。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这场面有些诡谲难测。
渐渐的,其他弟兄也不再嘻笑了。这三人三马明明看见他们这些手拿武器、杀气腾腾的胡子,却依旧不管不顾的朝他们行来,明显就是冲他们来的。
只见三人行至他们面前二三十步的距离,便勒马立定,也不说话。领头那俊俏女子只是拿饶有兴趣的眼光反复打量着张作霖,看得他心里发毛。
“大妹子,大老远来探望张某,也不说话,就这般看我,莫非是看上我老张了?”张作霖如此调笑,倒是存心要激怒这女子,探探她的虚实。身后的弟兄们却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一阵哄笑。
女子身后的两名青年不禁变了脸色,怒目而视,只有那女子却是微笑如故,让张作霖心中一阵慌乱。这个女人不简单!
“张作霖,我叫丁香,你猜的不错,我是大老远来看你的。至于是不是看上你,倒还要看看你是不是条汉子。”丁香微笑着说道,一口标准的官话,更是让人猜不透她的身份。
“哦?是要称我张某的斤两啊?那你说说,怎么样才算是条汉子?”张作霖说道。
“没猜错的话,你们弟兄几个,是被金寿山那大土匪给赶出来了吧?”丁香轻松的话语却让张作霖和所有弟兄都涨红了脸。揭人家伤疤,能不让人恼怒吗?张作霖则更多了一些思虑:我们前脚刚被金胡子赶出来,这丁香后脚就赶到了,还言之凿凿,这到底代表着什么?这女子是敌是友?……
“嘿嘿,丁小姐快人快语,老张我也就不含糊了。没错,我是被那王八羔子偷袭,丢盔卸甲逃了出来,不知道丁小姐有什么指教?”张作霖的气度让丁香心中暗暗点头。不愧是一代枭雄的料子。
“指教不敢当。关外豪侠多俊朗,今日一见,雨亭兄的风采果然不俗。如今这大雪纷飞、天地肃杀的时候,正是杀人放火的大好时节,丁香也想活动活动手脚,想邀请雨亭兄一道去那中安堡杀几个人去去火,不知雨亭兄有这个雅兴吗?”
丁香听上去文绉绉、趣生生的一番话,却是杀气毕露,霸气十足,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张作霖心中如翻江倒海,沉默半晌,问道:“丁小姐是何用意?”
“哈哈,雨亭兄认为我是在害你吗?不过就是个金寿山嘛!丁香视他如草芥。你别看现在咱们只有十多号人,可是你想想,他能打你个措手不及,你就不能反扑他一个措手不及吗?敢不敢跟我赌一把?杀了金寿山,你头上那顶狐皮帽子送给我。”丁香还是保持着神秘的笑脸,一扬手,身后的徐树铮打开挂在马背上的两个小箱子,一个箱子里放了十几把毛瑟冲锋手枪,另外一个小箱子里都是子弹。
“盒子炮!”众人惊讶的窃窃私语。
张作霖看看自己手上的盒子炮,若有所思。
“别想了,你们那五枝驳壳枪,就是我让人卖给你们的。价钱还公道吧?这可是毛瑟兵工厂今年刚出的新枪,是现在所有手枪里火力最强大的了,雨亭兄你是全中国第一个用这种枪的人!”丁香摆弄着一枝驳壳枪,心中也是颇有感触。这款枪在欧洲没有受到什么重视,在中国却被奉为一个经典代表,革命电影里的抗日英雄们几乎都用这款枪。
“丁小姐,看来你关注张某已经很久了,请问我张某有什么能效劳的地方?”张作霖心中此时对丁香已经忌惮到了极点,语言极为恭敬,一点不象个粗鄙残忍的土匪。
“能得到宋庆大人的赏识,雨亭必不是凡人。如今虽然落草,也不过是龙游潜底,他日必放万丈光芒。”丁香的一席话,勾起了张作霖的诸多感慨。
这个21岁的俊秀汉子出生于贫寒之家,从小给人放猪。一次偷听私塾先生杨景镇讲课,被善良的杨先生发现后允许他免费听课,才学习了一些文化。父亲去世后,他中断了学业前往镇安投奔外祖父,卖过包子,当过货郎,学过木匠,后跟随继父学兽医、相马,可谓成长坎坷。后来为了报杀父之仇而流落到营口,适逢甲午战争爆发,便投入驻营口田庄台的毅军。因为他作战勇猛、表现出众,深得毅军统领宋庆的赏识,被提拔为宋提督的亲兵卫士,后升任伍长。可是甲午战败后,毅军撤回了关内,张作霖故土难离,便被遣返,这才落草为寇。在他的内心里,又何尝不是渴望着建功立业、沙场扬威的梦想呢?
看着张作霖沉思的脸,丁香也是有些感触。这个张作霖和他想象中那个大老粗的形象完全不一样,看他那眉清目秀的样子,应该能算上帅哥级别了。难怪能生养出张学良那样风流倜傥的英俊少帅。看来自己是被一些电影给误导了。
丁香继续说道:“可惜宋大帅有识人之明,却无用人之坚,雨亭这么好的人才,就这么白白放走了。丁香不才,却也不把他宋庆放在眼里。雨亭可有兴趣和丁香一起闯荡一番广阔的天地?”
如此大的口气,让众人都有点愣愣的。张作霖却嘿嘿一笑,拱手说道:“丁小姐想称我张某的斤两,张某也想称称丁小姐的斤两,金寿山那条死狗就是那秤砣子了。不管咱们的斤两如何,那金寿山反正是死定了的。哈哈!”
那一派雄霸气概让丁香也不由暗暗叫好。她也朗声大笑道:“好!咱们就杀那死狗去!”
言罢,把手中把玩的一块玉佩扬手一扔,抬手就是一枪,看也不看便策马而去。玉佩在空中清脆的裂成碎片。
……
辽东巨匪金寿山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被人给包了饺子。除夕夜里漂亮的突袭把张作霖这土匪圈里的后起之秀打的狼狈逃窜,大年初一就遭了报应,胆大包天的漏网之鱼竟然模了回来,同样的手法,更猛烈的反扑,自己带来的四十来号弟兄竟被对方十几号人马杀的片甲不留。
一阵冷峻的寒风吹来,扬起地上的一片雪花,一片萧瑟的景象。
金寿山冷冷的看着对面的美女,瞳孔中散发着寒冷的光芒。就是这个女人,枪法如神,手段血腥,竟然枪枪都打脑壳。
“你要和我练练刀法?”他冷冷的问道。他知道自己血债累累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内心里却出人意料的格外平静宁和。出来混,早就准备好面对这一天了。
“金三爷的刀法在辽东可是一绝,不领教一下,我恐怕抱憾终身。”丁香的表情则松弛许多,仿佛名门淑女在品鉴一幅仕女图的笔法。
没什么好多说的了。高手过招,就是生死之间一瞬间的碰撞。
雪亮的哥萨克马刀斜着劈出,落空之际闪电般折转,金三爷的刀法可以用行云流水来形容,刀光中不留一丝斧凿的痕迹。那都是用无数颗人头磨练出来的杀人的刀法。
丁香的大马士革军刀出鞘。
“叮!叮!”两声刺耳的金属撞击,丁香一个滚翻退了回来,单膝跪地,手捂着左臂,鲜红的血迹从指缝间渗出。
金寿山却已经无法抬手去捂住自己的喉咙。他的喉管被薄薄的利刃割开,热血汩汩流出,在天寒地冻的空间里迅速冷却。
他的生命之火也迅速的冷却了。
“金三爷的快刀,你能撑几招?”丁香没有回头,问身后的张作霖。
张作霖没有回答。在他俊朗的目光中,燃烧着涌动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