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岁的张永福是南洋的橡胶园主,最近加入了南洋的“好学会”。所谓的好学会,是响应国内的维新党人创办的“强学会”而在南洋创办的宣传维新立宪思想的组织。南洋华侨多爱国,因为离开了祖国,才更能体会到一个强大的祖国是多么宝贵。
这是张永福第一次踏足国内,随着船在文锦渡渐渐靠岸,张永福的心中止不住的心潮澎湃。
他和南洋好学会的14名同人此次是受了广东强学会的邀请前来学习交流的。南洋华侨是政治捐款的重要来源,国内的维新党人一向重视南洋华侨。虽然革命党抢先一步在南洋落地,但维新党人也不甘落后,和国民党展开了争夺南洋华侨民心的斗争。对于很多华侨来说,虽然希望祖国繁荣富强,但对国民党的革命理论却心有疑虑,还是有很多华侨倾向于康有为、梁启超的维新变法理论。对于他们而言,中国一定要变法才能图强,但却未必一定要推翻清朝才行。相反,他们认为推翻清朝会让国家陷入动乱。毕竟,革命的破坏性,从其他国家的历史中也能看到。
张永福和他的同伴在香港下船,计划从文锦渡入境后前往广州。
渡船刚靠岸,一队勇营官兵就冲到了船上,引起一片骚乱。
张永福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以前也听说国内兵勇对老百姓凶悍,今天才第一次见识到。
只见这些兵勇拦住了放行下船的口子,手拿名单一个个盘查船上旅客。
“姓名!”
“张永福。南洋来的。”
……
盘查完毕,领头的一个军官回过头来,目光凶狠的扫视一圈后,突然拿手指点到:“他,他,他,他,他……还有他们几个,全部拿下!”
张永福和他的同伴们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如狼似虎的兵勇掀翻在地,捆了起来。可怜张永福他们哪经过如此阵仗?一阵慌乱后大叫大嚷起来,无非是责问他们为何胡乱抓人。
“哼,他们是革命党!奉总督大人军令捉拿反贼,无关人等还不快给我滚?”那军官大声喊道。人们听说是捉拿反贼,怕惹祸上身,一片鸡飞狗跳之后都走了个干净。
“冤枉啊!我们不是革命党!我们是好学会的!”张永福大声喊道。
随即他便挨了一个巴掌。那军官凶狠的说道:“管你什么好学会坏学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到了牢里再慢慢伸冤吧,嘿嘿,怕你不招!带走!”
张永福等人无辜被祸,就象老鹰捉小鸡一样就被兵勇们扔上了囚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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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门。
“南洋水师缉私船。前方的船停下!否则开枪了!”两艘南洋水师的炮艇并排行驶,向一艘小船逼近。
船老大在珠江口行走运货多年,哪碰到过被炮艇追赶的状况,顿时吓得手足无措,乖乖的抛锚停船。
一队如狼似虎的官兵跳上船来,是陆军勇营的官兵。船老大又害怕又奇怪,水师炮艇上跳下勇营官兵,看来绝对不是缉私那么简单。他只是很奇怪,自己的船怎么会惹上勇营的杀神们呢?
“长官,我们是往广州送一批瓷器的。小人是守法良民,列位大人行行好,千万别弄坏了货啊!”船老大苦苦的央求着。
“瓷器?哼!恐怕是枪械吧?给我搜!”领队的把总一声令下,兵勇们便如抄家一般大肆搜罗起来。可怜一船瓷器被碰得七倒八歪,损毁无数。船老大欲哭无泪,只是苦苦央求兵勇们放过他的货。
“这木箱里是什么?”把总恶狠狠的问道。
船老大一阵迷惑。他也不知道货舱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木箱。看着把总那凶狠的目光,他一阵心跳,大声的问伙计们:“这是哪个天杀的拿上船的箱子啊?还不快回老总的话!”
伙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无辜。
这一会功夫,木箱早被劈开。木箱里赫然是二十支崭新的毛瑟步枪。
船老大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便晕倒在了船甲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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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广总督谭钟麟府上灯火竞夜通明。临近子夜时分,总督府依旧人进人出,进出的人面上都是神色严肃,显露出一派紧张氛围。
谭钟麟分派完了各有关职司的任务,一脸疲倦的闭目养神。
再过两天就是革命党人在广州起事的日子了。根据内线谍报,这两日广州附近撒下了天罗地网,已经根据名单抓捕了48名革命党人,并截获了运往广州的三批军火共计75支步枪。更多的人员及军火应该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分批到来,一定要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对于广州城内的三处国民党秘密联络站,谭钟麟暂时还不想动。所谓放长线吊大鱼,这些联络站还是暂时留着吧,反正都已经派人看死了,谅他们也翻不出天大的花样来。
而且广东各地勇营中有11500人被调动到了广州附近50里的范围内,整个广州已经从内到外都控制住了,万不会有失。
总督大人此时心中在思索着刘永福将军的去向。这个问题一直如恶梦般困扰着他的神经,让他一直有点坐立不安。刘永福这个黑旗军的军神以前是天地会的成员,中法战争后被朝廷招安。归附后刘永福一直很不得志,黑旗军也被朝廷逐渐裁撤的差不多了。台湾一战刘永福更是在台湾孤军作战,朝廷不管不助,内地督抚们也不敢支援,轰轰烈烈的台湾抗战最终以失败告终。刘永福内渡后一直隐居不出,谭钟麟心中对他却是防备万分。却不料百密一疏,他终于还是在这最让人担心的节骨眼上失踪了。
如果刘永福归附了革命党,问题可就大了。一来这个沙场老将威名赫赫,在国内外都有很大的声誉,虽然朝廷防着他,却也不得不用他,他归附逆党必然让逆党声势大振;二来,刘永福一旦顺利拉起队伍,那可就非同小可了,这个军神在台湾孤军奋战抵抗强大的日本陆海军队,还能击毙日军将领,如今在他声望强盛的两广,那还不是如龙入海、猛虎归山?
谭钟麟想闭目养神,可是这些问题却让他想得头疼。革命党的广州起事他并不担心,可是这刘永福不见踪迹,却是留下巨大的隐患了。还有那个丁香……
总督大人终于烦躁的睁开了眼睛。养什么神啊?还是出去走走吧。
挂在墙上的西洋自鸣钟“铛铛”的响了。新的一天,西历4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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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司令,了,行动时间到,请下命令吧。”
“通知各部队,‘革命军刀’行动开始!”丁香放下手上的望远镜,轻声的命令道。
徐树铮转身去传达命令。
丁香遥望着远方的岸线,夜色里岸上一片静悄悄,只有几点孤火,不知是哪家不眠之人。霞山港的夜,沉浸在无边的梦里。
各军舰上的救生艇都放落水中,满载着静默的士兵,悄悄的向港口驶去。这是丁铁率领的第一营。侯志湘率领的第二营作为后续部队暂时待命。
“凤鸣先生气度雍容,临大事而色定,所训练的士兵更是杀气森然的铁血战士,刘某佩服。”丁香身后站着一个精瘦黝黑的老者,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里散发着强悍的光彩。
“比起你的黑旗军如何?”丁香微笑着反问。这老者赫然就是名震天下的刘永福。
“即使武器相同,黑旗军也不是革命军的对手。只要将领得当,就是日本陆军,恐怕也不是革命军的对手。”刘永福由衷的说道。
“刘将军不必介怀了。终有一天,你会挥军东向,向倭寇报仇雪耻的。”丁香安慰他道。
“希望刘某能活到这一天吧。”刘永福心态平和的说道,“惟今之计,只有推翻满清的腐朽统治,才能救国救民于水火。只要国家富强了,向倭寇讨还血债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至于是不是由刘某人操刀,这点心思就不免小家子气了。只要是中国人,谁都一样。”
丁香好奇的看着这个她心目中的英雄。老英雄的眼里,是一种曾经沧海的通透与大度,那是一种阅尽了世间百态的智者才有的人生觉悟。
“刘将军才真的是气度雍容呢。”丁香也是真诚的说道,“到了湛江府,幽兰要向将军请教军旅诸事,还望将军不吝教我。”
“凤鸣先生过谦了。你所说的很多军事战略思想让刘某也是受益良多。对于革命军的军事训练条例我也有很多要请教的地方。如蒙不弃,刘某愿意当你的忘年交。”刘永福说道。
“好啊好啊。”丁香开心的笑道,那一刻,她的神态就仿佛是个娇憨的小儿女,在慈祥祖父面前讨要礼物。刘永福看了也是不由得一呆。他想起了自己的孙女。
……
丁铁率领的第一营已经全部登岸,集结了队伍后,全营分三路直插湛江府。
侯志湘率领的第二营也接到了登陆的命令。他们登陆后将作为一营的掩护部队,清扫湛江府外围的绿营,并阻击雷州方向来的勇营。
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广州,此时的湛江府防卫空虚,霞山港更是不设防的空港,革命军的登陆行动竟然没有遇到一点武装抵抗。严阵以待准备火力支援登陆部队的海军官兵都有些失望。
当二营的官兵集结完毕后,远方的湛江府方向开始有一些火花闪亮,夜空中隐隐传来隐约的枪声和爆炸声。革命军刀的第一刀,就这样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劈向了懵懂中的湛江府。
“革命开始了。”徐树铮的声音中带着强烈的神往。
“呵呵,咱们的总督大人,还在彻夜等待着传说中的广州起义吧?”丁香笑着对刘永福说。她的笑容里,尽是恶作剧得逞的调皮和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