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侯府花园……挡在如烟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陆凝霜。
“人你们已经见过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吧?”凝霜痛的秀眉紧蹙,拉了拉衣襟,单薄的身影缓缓站起,也将如烟从雪地上扶了起来,冷冷的盯着芊芊和冬梅,声音却似乎有些颤抖。
凝霜独自坐在其中,亭外只有如烟默默守着,独留给她一片清幽。
马车踏碎了夜色,疾奔而来。到了城门外,车夫勒住马。马儿长嘶一声,打破了暗夜的寂静。
农庄的主人是一对夫妇,笑嘻嘻的迎了出来。凝霜和如烟被带到了屋子里,才松了一口气。昏暗的烛火下只瞧见屋子里收拾的十分整洁,那农妇方才替她们收拾妥当,里面也是大炕。上面堆放里几床干净的被褥。
阿福无可奈何,他是一介粗人,所会的歌曲十分的有限,只得哼了一首家乡的小调:
如烟到:“明天只怕还是要委屈小姐了!”接着她将和阿福商量好的全盘计划对凝霜讲明:“奴婢刚刚听阿福说,前线虽然还在打仗,但这里离青州并不算太远,我们已经备好了牲口,明天天一亮就动身,从山上的小路超过去。只是这一路上,都需要翻山越岭,并没有多少人家,只怕小姐你的吃住都得受很大的委屈了。”
凝霜浅笑道:“我虽说是第一次出远门,却没你想象中的那样弱不禁风,千万别小瞧了我!”
凝霜将脚一跺,急道:“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如烟也起哄道:“阿福,主子的话,我们做奴才的可不能不听啊!”zVXC。
这个阿福是如烟当初被罚在膳房当差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小厮。他为人重情重义,头脑敏捷,还会一点武功。如烟当初曾经帮助过他,所以他对如烟可谓是有求必应。
“咳咳……”
“小姐莫要担心,奴婢也是听府中的下人们以讹传讹的,未必是真。您先不要自己吓自己,侯爷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身上还背着一个胖女圭女圭-
“叮当”一声,凝霜手中的一盏热茶跌的粉碎。
凝霜固执起来,一下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只将小脸益阳,道:‘我心意已决,你无需再多言。现在城门马上就要关了,如果今天走不了,可能我这辈子都没机会走了!“
她知道,如若再不让凝霜去找上官昊天的话,她会像花儿一样,慢慢的凋谢在这寒冬中。
阿福听到这话,立刻颔首道:“阿福必定誓死保护小夫人平安到侯爷身边!”
她呆呆的靠坐在床边,一语不发,如烟见状连忙上前轻拍她的后背,接着赶忙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凝霜点点头,道:“侯爷他,最近北方的战况如何?”
“看你那一脸哈巴狗的样子,真是肉麻死了!”见阿福如此的嘴甜口蜜,如烟一脸的恶寒之色。
胭脂和香粉她的脸上擦
身穿大红袄,头戴一枝花
半晌,凝霜一转首,对如烟说道:“如烟,咱们回去吧!”语毕,她不再看芊芊一眼,直直的向莲花居走去,温冷的气息顿时淹没了身后那对主仆一身的珠光宝气。过了好一会,芊芊才回过神来,正要开口发难之时,却听得身后响起一道高亢的男音,道:“侯爷有令,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随意亲近小夫人,违者严惩不得。属下还望芊芊主子拿捏好分寸,若是越了雷池半步,恐怕到时候属下也只有公事公办了。”
次日,依旧是醉心亭。北风呼呼怒吼着,只见丝弦寥落,身影淡薄。
如烟先行下车后,并无旁话只是简单的说道:“阿福,你准备一下,小夫人要去青州。”
毕竟是隆冬时节,琵琶在冷气的侵蚀下更加的冰凉呢个,凝霜实在受不住,便咳了起来。琵琶声戛然而止,只见她柳眉微蹙,心中的懊恼不去,干脆靠在了柱子上,低声自语道:“哎,昊天……昊天……”却只是一声叹息,一个名字。
过了片刻,长长一声叹息后。方才道:“小姐,奴婢定会竭尽所能的帮助您的。不管您到哪里,奴婢都会一直陪着小姐您一起,就算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奴婢都会伴在您身边的。”
芊芊和冬梅回过头,只见赵承志手执上官昊天的令牌,缓缓走了过来。
“是啊,吉利话是一定要记着的……”凝霜望着院中光秃秃的一圈树苗,不断的重复着如烟的话。
如烟亦帮腔道:“阿福,你就依照小夫人所言行事吧!”
闻之,阿福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低低道:“我是最早进府的一批下人,侯爷他好像一直都像一块冰似的,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笑,府里的下人没一个不怕他的!”
闻之,如烟一脸的阴郁,她知道主子心细,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故而才有此一问,于是轻声嗫喏道:“镇国军在沐水城吃了败仗,激战十余日,终究不敌那些鞑子军,从东线全线溃败,已经退至青城了。据说,侯爷还负了伤。
一片乌云来,一阵风儿刮
凝霜一路奔波了半夜,看那大炕很是整洁,也就先坐了下去。
这日,凝霜倚靠在床头,闭目问道:“如烟,最近有没有从北方传来的消息?”
咿呀咿得儿喂
接着随口问道:“阿福,侯爷他一直都是这么冷冰冰的吗?”
城门边上,已经有人等候多时了。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全部警觉而紧张的看着城内。
如烟的年纪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办起事情却是异常的干脆利落。她首先雇了一辆马车守在镇国侯府后门附近,然后再将凝霜打扮成小厮的模样,趁着如墨般的夜色,伺机溜出了侯爷府。
“多谢赵将军了!”凝霜回头,温言软语,回荡在整个醉心亭里。
闭起眼睛,用力的甩了甩头,这都什么时候了,她怎么还在想这些虚无缥缈的梦境。昊天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从巷子口穿过去,就看到马车已经在原地守候多时了,等她们一坐上马车,如烟便道:“快赶车,去城北。”
见凝霜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如烟亦暗暗送了一口气,将嘴一撇,道:“老人们都说吉利话是一定要牢牢记着的!”
月正中天,四周一片悄然,鸦雀无声,直到凝霜走远了赵承志才默然的退出了醉心亭,望着这漫天的大雪,和远处莲花居的,不住声声叹息起来。
凝霜一手按着胸口,脸上恍惚在笑,呐呐道:“你这丫头跟谁学的这样的啰嗦!”
闻言,凝霜不语,径直离开,如烟对赵承志福了一福,紧随其后。
飞了那只鸡,跑了那只鸭
原来她要回娘家
那车夫见她们的样子,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女眷,加之事先已经收了一大笔的定金,知道是位大主顾,当下抖擞了精神,赶起车来就一阵飞驰,不一会就将二人送到了北城门。
凝霜一半是害怕一半是紧张,还微微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之情。坐在那黑咕隆咚的马车里,心中只怀着一种无法压抑的热切。这一走几乎走了大半夜,从颠簸的小路转入更窄的一条路,最后辗转进入了一个偏僻的院落。凝霜借着马车头那依稀的灯火,隐约瞧出像是寻常不过的一户庄户人家。
见状,凝霜扑哧一笑,道:“你别老是这种唯唯诺诺的样子了,你是如烟的结拜兄弟,于我来讲自然就不是外人了!”
凝霜在莲花居里的院子里种植了九株连理树,按五叶花的形状排布,如烟曾问什么是连理树,凝霜只是嫣然一笑,淡淡道,待到花开时节,尔等自会明了。
“不要紧,我既然出来了,就有了吃苦的准备。如烟,要你陪着我一起担惊受怕,真是苦了你了!”凝霜看着如烟,缓缓续道:“像我这般没用的主子,只会连累你,你真的不会怨我吗?”
……………………………………………………………………………………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
小河里水流这哗啦啦啦啦啦
四周安静极了,只有马鼻子在喷气的声音。
眼看着山边就要把雨下
待到第二天清晨,如烟为凝霜找来了一套旧衣服,用蓝花头巾将头发全围了起来,乍然一看,很像是庄户人家的闺女了。凝霜毕竟年纪还小,虽然满月复心事,明知道前路布满荆棘,但临着水缸一照,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一曲唱罢,凝霜拍手赞叹道:“唱的这么好,还说不会唱歌,着实该打!“
“如烟……”凝霜一把抱住如烟,失声痛哭起来,“谢谢你!”
躲又没处躲,藏又没处藏
“小姐的心愿,就算奴婢的心愿!”
马儿踏在山路的石板上,足音清脆,竟然惊起远处的几只黑鸦,扑腾腾的飞到半空中去。阿福唱着唱着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他以前过的日子,要么是在箭雨刀口上舌忝雪,要么就是与狐朋狗友聚在一起赌钱,要么就是那几个赏钱去下等摇紫里寻花问柳。万万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在山野间放声歌唱,可是见着小夫人眼角眉梢都是浓浓的笑意,心中无论如何都不忍扫她们的兴。
倏地,凝霜抓住了如烟的手,轻轻的一咬牙,道:“如烟,求求你……我求求你帮帮我吧!我要去见他,我一定要去见他!”
吓坏了背后的小女圭女圭-
凝霜拉开窗帘一角,悄悄对外偷看,看到街道行人,万家灯火。蓦然间,有了真实感,一个激动,又是泪,又是笑的低喊出声:“谢天谢地!我出来了!出来了!”
凝霜那夜回到莲花居后果然受了寒,却依然不肯好好休养,天天跑到院子里翻土种花,直弄得身子愈加的虚弱。如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奈何了解主子的秉性,也只好帮着一并折腾。
阿福沉吟道:“小夫人是万金之躯,前面是烽火连天,并不是简单的事。万一路上有什么闪失,属下还有何面目去见侯爷?“
胭脂和花粉变成红泥巴
谁家的媳妇她走得忙又忙-
马车在夜色里,飞快的奔驰,一直往北城门驰去。
风寒见好一些的凝霜,面色渐渐红润起来,她望着皎洁的月光,脑海中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出现在她梦魇中的那张布满鲜血的俊脸,那双深情款款的星眸,将她的心深深的震动,何时再想起,她都有种心潮澎湃,不可抑制的抽痛。
良久,凝霜转过脸来,那粉颊上如同醉霞一般,浮现着隐隐的红晕,道:“阿福大哥,谢谢你!”她这一声‘大哥’叫的很是自然,阿福不敢答应,就这么一踌躇的时候,只听续道:“在他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悲伤的事,不然他万万不会如此的。哎!”这么一声轻叹,幽幽不绝如缕,直绕到人心里深处去,使得阿福竟然不敢抬头看她。
“哎……”
凝霜脸色一片惨白,但样子却镇定了下来,淡淡道:“没有!”
闻言,阿福微微垂首,连声道:“不敢……不敢……”
凝霜笑道:“这一路上多亏有你,你要是再2如此唯唯诺诺的话,我可要罚你了!”
阿福考虑了片刻,又望了二人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沉声道:“那么请你陪小夫人在此处稍等片刻,容我去安排一二!”
听到‘侯爷还负了伤’这几个字的时候,凝霜倏地睁开了双眸,脑中居然“轰”的一声,顿时觉得头痛欲裂,胸口憋着一口气始终接不上来。
凝霜笑吟吟的问道:“哦?我还真不知道呢,下回一定要给他唱。”
黑夜里,凝霜的眼睛如同星辰一般璀璨,幽幽的散发着骇人的光芒,仿佛是绝望,可更像是一种不可理喻的偏执。如烟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来。
哎呀我怎么去见我的妈
“小夫人,别害怕,如烟会一直在您的身边的。”如烟的掌心是暖暖的,不断的传到凝霜的手心里,使得她稍稍的安下了心来。
阿福办事极为利落,去了片刻即返,三人驾着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便出了北城门。天色已晚,他们坐了马车颠簸走了数十里地才出了京城的地界。
“原来是赵将军,我今日来此,也只是出于一片好意,没想到侯爷还有这样的命令,赵将军您怎么也不早说呀?”芊芊一脸笑意的望着赵承志,旋即,又对上一脸不甘的冬梅,说道:“冬梅,我们回去吧!”
谁都没有发现,她们刚才的谈话一字不落的落进了不远处一道黑影的耳中。
阿福月兑口又应了几声“是……是……是……”这下逗得如烟也笑了2起来,凝霜道:“刚刚才说了,现在却明知故犯,本夫人罚你高歌一曲!”
如烟连忙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落地开花,岁岁平安!”
阿福进府好几年了,出身贫苦,没念过什么书,是个十足的莽汉,除了他亲娘之外,素来见不得娇滴滴的女人,可是这位小夫人一路行来,只觉得她性情温和,平易可亲,不似月复中那些姬妾一样嚣张跋扈,而且骨子里有着寻常男子也不常见的韧性。最难得的是她虽然出身于江南大户人家,从小娇生惯养,一路上却随着他们吃干粮喝冷水,脚底板都磨出水泡来,也并不皱一皱眉头。他心中尊敬她,听她说要罚她唱歌,心里十分的窘迫,竟然前所未有的红了脸。嗫喏道:“属下笨嘴拙舌的,不会唱歌!”话音未落,他又用求助的眼神一个劲的给如烟使眼色。
阿福和如烟也换上了一身旧衣服,主人家替他们准备好了些许干粮,供他们在路上食用。
赵承志略微一愣神,片刻后,才看着凝霜道:“属下来迟了一步,让小夫人受惊了,请小夫人恕罪。冬夜天凉,还请小夫人回房歇息。”
“小姐……”如烟走近凝霜,望着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为她披上了一件披风,不忍的劝道:“放宽心,侯爷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思及此,凝霜的心扑通扑通的乱蹦着,她一只手紧紧的握着如烟的手,掌心里满是滑腻的冷汗。
凝霜的脸上不由得凝重了起来,眼睛直望着前方的山路,可是像是出了神,此刻日落西山,晚霞如金,阿福只觉得凝霜的一双大大水眸好似水晶一般,比那绚丽的晚霞还有熠熠生辉。
这首曲子曲调软碎,颇为俏皮,赔上他那粗噶的嗓子,相得益彰,使得凝霜的心情极佳,极其认真的聆听着。
豆大的雨点往她身上打-
想起前几夜自己的梦魇,又听得如烟方才的话,凝霜已是惊得一身冷汗,哪还听得到如烟的安慰。
如烟握着凝霜的手,正色道:“怎么会呢?可以伺候小姐是如烟今生最幸福的事情了。”话音刚落,便扶着凝霜躺下了。
阿福对凝霜已是极为敬佩,像他那种身份的下人,平日里多看两眼小夫人都会被斥责胆大妄为。如今朝夕相处,才发现凝霜原来是如此的温柔善良。不由得赞叹道:“小夫人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阿福佩服……”
阿福闻言,望了一眼车里的人,略略的吃了一惊,可却极快的就镇定的下来,眼中忍不住留露出钦佩之色,口中却说;“我的姑女乃女乃啊,现在北方战事正酣,交通几乎断绝,你我二人也就罢了,像小夫人这般弱不禁风,恐怕是不能冒这样的险吧?”
凝霜拍手笑道:“你胡说,这世上是每个人都会唱歌的,快唱一首听听,不然我和如烟不会放过你的!”凝霜虽然下了很大的决心,可是到了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是忍不住有几分惬意。心中不断的想着上官昊天,到了这个时候,不知道他平安与否,不知道和他见面之后,会是怎样的想法?他会高兴吗?还是,会责怪她的任性妄为?
阿福下了马车,再替车中的两个女孩掀起帘子,低声道:‘小夫人,今天就在这里打尖,明天一早再赶路。“
淋湿了大红袄,吹落了一枝花
阿福手中拿着一条软鞭,早叫手心里的冷汗浸的湿透了,缄默了片刻,嗫喏道:“我算什么,侯爷的嗓子那才叫一个好,偶然听他一声叫板,比京城里那些名角儿都响亮。”
如此,主仆二人又踏上了路程,一直走了四五天的光景。他们走的这条路十分僻静,除了当地人之外,甚少有人知道,所以虽然一路走来极是辛苦,但却颇为顺利。
风吹着杨柳嘛唰啦啦啦啦啦
凝霜并不觉得十分的害怕,只是脚步忍不住有些发虚,幸得一路上无人撞见。后门本来并没有上锁,守门的兵将坐在木椅上,仰着脑袋长着嘴呼呼大睡。而兵将身旁的那条黑色的大狼狗,见着主仆二人只是懒懒的摇了摇尾巴,并未做声。(这都是凝霜时常光顾豢养所的功绩,每次去都给里面的动物们带去一堆好吃的!)她们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后门。
话音刚落,她们二人便匆匆离去。
如烟吓了一跳,连声问道,“小姐,烫到没有?”
赵承志颔首道“镇国军已经顺利的收复了不少失地,还请小夫人莫过于牵挂,侯爷一定会得胜归来的。”
隔了一会,如烟才道:“小姐,明天咱们就要允州了,,那里距离青城已经不远了。虽然鞑子军在允州没有屯兵,可是还是有很多的散兵游勇。所以明天一天的行程,都十分的危险,到时候如果有什么情况,奴婢回先保护小姐走,让阿福断后。他身子强壮,不碍事的。”
凝霜心中虽然有三分的恐惧之意,但是很快就鼓起勇气来,道:“如烟,不要紧的,我相信天佑好人。咱们三个定然可以一块儿平安到达青城的。
如烟也笑道:“奴婢不过说是万一,小夫人您乃是福泽深厚之人,定然可以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见到侯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