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孩子好孩子”鲲笑着抚模着晨的脑袋,原本就清泓般的双眼,此刻更是软的如要化出水来。然后携手稚子往前方光亮地宫走去,便走便语带宠溺地教育着:“但以后只有我带路下才能走出来,万一迷路了、走失了,被坏人卖掉了可怎么办才好。琅嬛什么最稀奇?徒弟最稀奇,万一被卖给一个心理畸形的师父,比如地牢中的那个,不授业传学,整日以逼你逃离琅嬛为不世目标,那可大为不妙。”
听鲲咬牙切齿地说道狱中的老者,稚子听的很为迷糊:“前辈也晓得狱中那个老者么,你方才去见得便是他么。”
鲲朝地牢那方向哼了一声,沉着脸道:“那是琅嬛顶坏的人物,以后切莫去与他打交道。”完了,见晨一副讷讷地模样,又不放心地补充道:“那个又脏又臭的老头,最擅长的事便是坑蒙拐骗,他口里没一句话是真的,若是一时信了他,便会被他拐骗一生世,再也月兑不了与他的干系。晨儿乖,日后我们过我们的清闲自在日子,莫要与他纠缠。”
“那,前辈,可是他曾拐骗了前辈,前辈遭了他莫大的罪。”稚子垂了两道伤感的眉眼,轻声问道。
鲲停下了脚步,清雅的面容映在黑暗中,未见暗中流动的眼波几下暗涌,疼痛分明。
晨看的怔怔,便极为乖巧地牵紧了鲲的手。他不忍看着鲲这副哀伤的模样,这像极回忆中那极为重要的人物。
那时候他只是一个顽劣稚子,整日看了旁人愉快自由的模样伤感,对回忆中的那个人莫不存了忧伤埋怨。回忆中的那个人,也莫不经常用了这样哀伤的眼神望着他,然后化为清晰的固执对他说“晨,你不可再私自出外游玩”,说“晨,琅嬛诸人无不复杂可怖,你只可待了师父身边,对师父放了戒备”,说“晨,唯有待了师父身边,师父时时见你,方能安了心神”。
回忆中那人清晰柔和的眉目,散散垂落的灰白头发,偶尔展颜,偶尔沉思,偶尔抱了他在纸上习字,偶尔为他做了形状好看的灯笼,偶尔为他穿衣束发,偶尔又抱了他在怀轻拍低哄。那慈祥悲悯宛如天神的模样,无一不深刻,无一不清晰。
而回忆中那人的模样,竟与身边的少年有了些许的重叠。
晨黑玉似的双瞳中蕴闪了些许泪光,他蓦地抱了鲲的身子,在他怀里朗声应允,他道:“晨儿听了前辈,只要前辈不嫌弃晨儿,以后日夜带了晨儿在身边。晨儿不要得玩伴,只做了前辈的童子,生世陪伴琅嬛。”
为什么这个小孩子,总给他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很早以前早已见过,可他万万记不得了场景机遇。
为什么带了这个小孩子在身边,他心里某个角落,被日益填充,他的整个心脏,时时有轰然不能自制的鼓动。即便是为了他熬夜,为了他习读枯燥的医术,甚至为了他担惊受怕,都不觉得有丝毫疲惫。
这种感觉太神奇。莫是真的寂寞太久了?
可,若失去这种感觉,又怎是寂寞可以概说。
鲲拍拍稚子的肩膀,温和地嗯了一声,说道:“你便不要前辈前辈地喊了,我比你年长不得多少。我尚且只是学士番蝠,如何做得你的前辈。”
“那晨该称呼你为何,总该做的长幼秩序。”晨歪了头思索着。
“依了你喜欢,喊什么都无妨。便这前辈叫不得。”鲲牵了他继续走,“这前辈叫的我,宛如那个狱中老者,如年过半百般。”
“那我便喊哥哥吧,鲲哥哥……唔……”稚子忽然歪身一颤,一声痛呼。
鲲见稚子好像是崴了脚踝的模样,忙扶了他在地上坐下,自家顿了身子,握了稚子的脚在手中,这便见得小儿的下肢仍满是暗紫的淤青,数处仍是高高肿起:“可是崴了脚踝,或是碰撞了哪里?”
晨摇摇头,指了右足,哀哀地道:“方才好像踩着了一尖尖的石头吧,无甚大事。”
鲲这才想起,打第一次见稚子起,他便一直赤luo了脚。他暗暗自责自己的粗心大意,手下帮他轻轻揉捏着,口中道:“还好,没划出血痕来,这样揉揉等下便不痛了。这日后出门,还是我背了你吧,若是添了伤处,更是不好。”
“此次是意外,晨儿可自己走得,若次次让哥哥背,甚是辛苦劳烦。”
鲲皱了眉头,固执地道:“我依不得你。”末了,歪头一个思索,喜道,“明日找得一本书来,我做双鞋子与你,这不就两得了。”
稚子闻言,也是高兴,便点头答应了。
而此时,暗处的灰白身影耷拉了嘴角,无不恨恨地问身边的老者:“他果真只是哥哥?”
老乔诺诺地道:“嗯,这,唔。这方才,那稚子不正叫得哥哥了么,应无其他牵扯了吧。”想着,打量打量少年的面色,见无甚动怒迹象,又捂了袖子轻轻几声咳嗽,道:“这,这一个兄长,一个幼弟,这两人间,能牵扯甚大关系来?”
而那少年却听若未闻般,又站了那恨恨地自言自语道:“做鞋子?为甚我娘子的鞋要他来做得?”
他看着是越想越气极了的样子,转过身,对了老乔发怒,好像老乔便是前方那惹他记恨的少年般,他抓了他的衣襟,怒道:“为甚,我的娘子要由得他来照顾他不过一个琅嬛囚奴,他能做得甚好的东西来?他能做得比我好来?”
老乔从未见他用了这般模样对待自己,知道他果真是嫉恨至狂了。忙扯了自家的衣襟以防被他恨恨地不明不白地勒死了去。一边好声哄着少年:“这,公子做的东西定是世上最好的。那囚奴便是有万般机智,也断难有公子的万分之一。”
“这样说有甚用,他明日便要为我娘子做鞋子去了”少年语中仍是愤懑抑郁,但手下的力道却到底松开不少。
老乔见自家的话好歹起了些许作用,但看他仍拎了衣襟在手,晓得现下的情势,仍是放松不得。他不敢火上浇油,怕一个不留神,自己便歪了脖子呜呼了。老乔闷闷几声咳嗽,提示自己现在被拎的胸闷的紧,但少年神色不动。末了只能一声叹息:“公子,切莫着急,老奴倒有一个妙计。”
“有甚妙计,方才为何不说。”
老乔心中嘀咕,这现在说也不晚啊。但他万不敢直面出言顶撞,只得拐着弯道:“这不,那囚徒尚未做的鞋子来么,公子切莫着急乱了方寸。依老奴看,这鞋子岂是想做便能做得?这先得有教了手艺的书籍,还得有做得鞋子的布匹针线,便是有了这些,若做的不合脚,也算不得数啊。”
言末,他觉得身子一落,那少年便松手放了他的衣襟。只见他背负着手,嘴角挂了无比的微笑:“果真如此。我便抢了他先,做的鞋子便好。”
“公子慧极。”老乔垂首盛赞。自家的老命保得便是极好。
“嗯。”少年心中快乐,与方才的抑郁愤恨判若两人,“我x后便日夜习得做各式的鞋,在琅嬛开得一家鞋庄,只卖鞋与娘子便极好。”
“这怕是不妥。”老乔听的一声冷汗,他家公子果真是发了疯了,他可晓得他是准备在哪里做这等好事么?这可是琅嬛琅嬛地宫
老乔见那少年又阴了脸色,也顾不上多少,他必须要阻止这个疯狂的念头:“公子,万万不可。公子此次私入琅嬛,若为他们知得,小的必是万死不说,怕公子也生死难料。而狱中那位小哥,恐怕更是要无辜受了连累。依的他们的手段,必是让他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听得最后一句,少年嘴唇一阵抖索,末了,又紧紧抿起。良久,他抬了抬手,声音清冷:“够了。”
老乔见状,心知少年该是清醒了,只垂了手,低了头,诺诺地不作声响。
“老乔。”
“公子?”
“你与我找的针线来。”少年柔声道,“待我为娘子做得一双合脚的鞋,你我便速速离去,再不逗留。”
老乔忙垂身作揖:“公子想的极好,老奴这便去办。”
老乔正欲离去,少年又叫住了他,他望了前方那兀自言笑的二人,冷冷道:“琅嬛概女红针线编织等书籍,一概焚毁,不待明日。”
-----------------------
鲲背着晨到住所时,背上的人又睡得死沉死沉了。他放了他下来,看可能自家的背,这小儿躺在床褥上尚自时时辗转反侧,申吟不安,为何在自家的背上,却时时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好像还睡的甚为安稳。
第二日,鲲再三叮嘱晨在床上养伤,不可到处乱走,自己堵了一张石桌在拐角处,便安心出去找他口中那教人做鞋子的女红书籍了。
晨整日躺在床上,一会看看空落的石壁,一会翻翻鲲平时收集的那些小的物什,其中无非一些碗啊钵啊,甚是单调。一会想想师尊,一会想想鲲,一会又翻翻鲲近日在研读的书籍,见书中些字,自己竟是大半不识,而那些深奥医理,自己更是难解。他百般无聊,拖了伤痛的身体在床上发呆,看着上方不可目及的洞顶,看着壁上幽暗的烛灯,忽的想起狱中那老者来。
不知道那老者如今何等境遇了。他心中想着,又想到自己数日未去探望,无意中已经对老者食言,心中一阵愧疚压抑。但随即眼前有出现鲲当年的警告,以及当时他一副忧伤的样子,又立下心来不再关注老者了。
这样东来西去地胡思乱想中,他便觉得时间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他快要唉声叹气的时候,鲲才悻悻回来。他手中端了一钵食物,口中郁闷低语着:“这真的怪事,这怎的有这等怪事。”
晨见鲲回来立时来了精神,见了他手中的食物,立时觉得肚中饥饿了。他揉了揉自家小肚,问鲲道:“哥哥出外,有甚奇怪事情。”
鲲见他揉肚子,知道他必是饿极了,便捡了干净的筷子,喂食于小儿吃,道:“这可真是一等怪事。今日拜访了多位昔日故友,想借教习针线的书一看,但他们翻遍了所有藏书,都不见任何。故友曾说昨日还有翻阅来着,原放了书案上,但夜间睡的奇沉,今晨起来便不见了。我挨了数个屋子寻找,找至方才,都无甚结果。琅嬛中多是失传古籍不假,但亦有许多神门奇技,这失书是极重要的事情,怎的一夜之间失了这等书籍,也未见有人追究。”
“这下,可得我们自己捉模,如何做得一双讨巧的鞋子了。”
晨吃的香甜,见他苦闷,展颜宽慰道:“哥哥不必苦了眉眼,晨儿觉得光了双脚也无甚不便。即非如此,晨儿便好生努力,考了昆蚁去吧。”完了,拉拉自己脖子上的黄金指环,“要不动用下指环的能力,去向黄金学士借得双鞋来。”
鲲却是定了原先的心:“我已然应允了晨儿,怎可轻易便放弃了去。我明日再走远点去寻寻,寻来自然是好,若寻不得,我便自己依了自己的样做一双来。”
晨笑得高兴,推了身前的筷子:“哥哥高兴便好,晨儿吃饱了,余的哥哥吃了罢。”
鲲见钵中余了大半,眼中不悦:“怎的点便饱了,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身上又受了这等大伤,自是要吃好点,身体方好的快。我方才已经吃过了,你一日未进食,定是饿得很,乖,要多吃点方可。”
晨自然知道鲲在欺骗自己,一个番蝠的俸禄哪容得两人食量。这满满一钵,该是鲲剩了两顿的下来。他这次没得由了鲲,身子往后退了退:“哥哥现在亦是长身体的时候,哥哥身高,当时哥哥要多吃点。”
鲲亦晓得小儿的心思,他无奈地一笑,宽声安慰道:“你无须多虑。我有一个朋友,他手脚敏捷异常,定不会饿了你哥哥我。”
晨闻言欣喜,但又怕是鲲出言欺瞒自己,便带了疑问的面色:“鲲哥哥的朋友?晨儿从未见得。”
“那家伙可不怎的见得人。”鲲笑道,“我便只告知他我收养了条小蛇,叫他与我弄点食来,他便答应了我。他是怕极了蛇,我方如此说,怕他心生好奇来扰了我们的清静。”
“鲲哥哥的朋友,定是很好的人,得了他的照顾,晨儿应是见了道谢的。”
鲲忙摆手:“不可不可,惹了那家伙,便惹的一身劫难,再无清静可言了。万不可惹了他过来。晨儿乖巧,断不可动了这心思。”
晨见鲲苦皱眉头,甚是忌讳的样子,便也不强求,只道:“依得哥哥言。那哥哥也要依晨儿一次,这食物,哥哥再吃一半吧。只见了哥哥吃下,晨儿方放得心。”
鲲见小儿执拗,只得无奈答应。
---------------------------
一处偌大宽广的石屋中,少年见了堆放满地,磊磊高耸的书籍,甚是满意。即便这书籍堆的满地都是,甚至少了他下脚的地方,他都无甚怨言。
只见他月兑了身上的灰白长袍,着一件单衣的身形欣秀异常,一头灰白的长发顺了肩膀披落。他坐在书籍码放极高处,壁灯昏暗悠远,仍是见不得眉目。
下处的老乔仍在气喘吁吁地往屋子里搬他吩咐搜罗出来的女红书籍,搬得他老腰酸痛,下肢发麻,上肢零散,好不叫苦。抬头见得那高处的少年,见他依了一盏壁灯,看手中的长袍看的仔细,开口提醒道:“公子,近了那灯,可小心那火,切勿烧了自家。这屋中书籍甚多,得了火可无比麻烦。”
少年兀自看着自家衣服,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烧了最好,烧了他便一世休想做得好鞋子与我娘子。”
老乔闻言无奈,见他只着了一件素白的单衣,又急急道:“公子,你可别急得老奴,好好月兑了衣服作甚,若是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少年仍是头也不抬,语中带了不耐:“得了风寒又如何,这不是有西楼么。西楼莫是连风寒都怕了?”
老乔一阵哑然,悻悻道:“这不是西楼姑娘远在千里之外么,这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的道理。”
少年状若未闻,忽然比了手中长袍,满是兴致地问道:“老乔,你见这外袍,与我这单衣,哪件的颜色好?”
老乔一阵思索,正想依了少年以往的喜好说素白顶好。但正待开口,看了他那兴致满怀的模样,顿时捂了口道:“定是灰白的顶好。灰白的耐得脏。”
依他在他身边贴身照料十五年,依得他对他的了解,他定是想剪了自家衣物做了鞋子与那小儿。这若剪了单衣,可万万不好。
少年却扔了外袍在旁边,动手解着自家的单衣,边解边道:“我便晓得你老眼昏花了,竟夸了灰白好。一双鞋子要耐得脏做甚,我x后日日做鞋与她,她这一世有穿不完的鞋。她自是喜欢素白的,她穿素白顶好看。我这单衣便是穿了数日,有点脏吧。”
解了衣服在手中,便露了干净的上身。将如稠似缎的衣服放至鼻上一闻,原先犹豫的声线忽而转了欣喜:“这便是我的味道了果真这件做了鞋子与娘子顶好。”
老乔讷讷地,无奈他老了,身手也远不及少年敏捷了。不然的话,他甚至起了心思飞上去把他敲昏了,直接带出这地宫便罢了。再求了西楼姑娘行针封了他的筋骨,只要他不要发这等疯便好了。
少年却浑然不知老乔的想法,忽而闷闷地垂头问他道:“娘子的脚是何等大小,为甚那家伙可模得我娘子的脚,我却连大小都不知。”
老乔讷讷地,伸出手掌来,木木地在手掌上比出一个长度:“这九岁稚儿,依了那身形,便也只这般大小了。”
少年见了,用了自家的手一比,无比开心地道:“老乔果真是顶好的了这便是娘子的尺寸了。”
老乔讷讷地转过脸去,目中化下泪痕。这是公子,平生第一次夸奖他。
--------------------------------------
第二日,鲲又一早出去寻书了,但这次他放了满满的食物于桌子上,又叮嘱晨不可轻易离开这里,便是有了奇怪的人来,也不可轻易与他搭话。末了,又挪了桌子堵了洞口,便离开了。
晨一日过得与昨日无二。翻来覆去一阵,又是百般无聊,忽而一阵奇香袭来,他揉揉惺忪的眼睛,未及奇怪为何浑身无力,昏沉欲睡,便倒床睡着了。
洞口出现一老一少两个身影。
老乔看了看那堵门的桌子,心想这是什么意思,这破烂的地方莫非还怕人来偷盗?然后郁郁地用力挪开了桌子,为自家公子移出道来。
少年示意老乔退下了,走至稚子身前。灰白斗篷下的双唇微微抿着,带了不由掩饰的笑意。他胸口微微起伏,便是这种感觉了,便是这种心脏呼之欲出的感觉了。
他伸手放下了斗篷,好让自己直面他,好将他的眉眼看的清晰仔细,好让自己记得深刻隽永。
他的左边面颊仍是高肿着,头上头发稀落,发色枯燥,身上多是青紫瘀肿。这般模样,已与两年前初见时素白清永、惊为仙儿的模样,天上地下,判若两人。可是这柔和的眉,这闭了眼睑微微弯起的睫弧,这精巧柔和地鼻尖,这细致圆润的唇角,无一不是两年来日思夜想的人的模样。他只是长大了点,却更为柔美。
柔美,宛如女子。
那微微俯了背的少年看得仔细,灯光幽暗处,他伸手抚了他的额,动作轻柔迟缓,仿佛贪恋千年。他放了两双素白雅致的鞋子与他的枕边,轻声道:“呐,不许嫌了我的味道,两双换了穿,不许洗,不许扔。”又放了两双素白的袜子在上方:“没有女孩子穿鞋是不穿袜子的哦,你要常洗常换,我这衣服布料极好,万是穿破不得的。”
言毕,身形一顿,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什,放至鞋子旁边:“这家伙呢,是我两年前亲自做的,叫做沙漏。我以往便看了它,日日数着时间,想我与你,已有多久未见。你万不可扔丢了去,以后我要向你讨回来的。只有见了它,我才确信你与我过着一般的时日。你不是天上仙,亦不是地下鬼,是实在存活于世的,是曾许诺允我x后娶了做娘子的。”
“日后,你需要的东西,我都能赠于你,你不要买的,我便自己做。你守了自家夫君,便不可与他人要东西,与他人结了姻缘。”
说着说着,因稚子仍是兀自沉睡的模样,对他的话语无丝毫反应。他觉得不快来,抚他的右手重了力量,惹了昏睡的稚子一阵皱眉。他一个惊吓,忙放了手,带了难过,双手攥着拳,忽而俯身咬住稚子的唇。咬着咬着,稚子因了疼痛一声申吟,他又觉得不舍,便放了牙齿轻口含住他。
透过他灰白头发的间隙,晨紧皱着眉头,随着睫毛的震颤,眼睛微微睁开些许。
他觉得无比开心,又觉得无比不安,忙捂住他的眼睛,松口放开他。看着稚子粉女敕下唇上落了自家的牙印,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真的要冲破胸腔一般。但他知道,这种感觉非常愉快。
他看到自己了吧,他的眼中、回忆中,终于有了自己吧。
他吻了他,吻得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娘子。
见稚子继续昏睡,无了扰动的迹象,他轻轻放开了手,为他拉上一条薄辈,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他最后一眼,披上斗篷,然后转身离去。
守在洞口的老乔守得辛苦,见少年终于踏步出来,心中松弦,忙跟了少年的身形上去,口中确认道:“公子,这圆了心中夙愿,我等可速速回府了吧。”
少年不作停步,亦不作回答,只扔了一个符令于他。
老乔不作细想,伸手直直接住,但见了木质符令上方怒目圆睁的白虎图腾,以及白虎双眼灼灼发光的红色血石,不禁立足失声:“公子,你这是……”
少年的身形已离了若远,闻得他道:“赭、汝两国盘踞相眈日久,此番联姻失败,必有大仗。允诺大统后,琅嬛得见天日者,便得此符令。得落日白虎者得天下,那帮蠢材该是记得罢。”
老乔握紧了手中符令,面上是从未得见得肃穆沉重。
他的公子,他那为世所求、所逐、所欲不得的公子,十年后终于扔出了自己的符令。这徘徊畅游于自己世界中的造世奇才,出生十五年后,终于用了睥睨的神态俯瞰这世道,将自家做了筹码放至赭、汝的争霸天平上。
得落日白虎者得天下,当年,那个人口中预言,举世为之所撼,两国无不倾尽国力寻找追逐。而今日,他的公子,便要去定了砝码,颠覆了天平。
十六世朝纵横合并形成两国后,短暂的天下太平,又终将淹没于烽火狼烟的历史长卷中吧。
老乔收了符令,拉低了斗篷,急急随了自家公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