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婉令当街晕倒,呼啦一下路人都围了过来,冲着婉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时一辆两匹马拉的花车缓缓走过,本来围着婉令的人群唰地一下全聚拢在花车旁边。
花车与小轿不同的是四面没有用来遮挡的绸布,只有四根木质的柱子和一个木制的顶棚,取代绸布的是颜色艳丽的轻纱从车顶低低垂下,四根柱子上被鲜花和轻纱裹得看不见木头的本色。
车中坐着一位翩若惊鸿,楚楚动人的美人儿,众人透过若隐若现的薄纱看见这位美人儿明眸善睐顾盼生辉,巧笑倩兮撩人心怀。
美人儿见到昏倒在地的婉令遣人上前将她抱到花车之上,继续前行。
众人见美人儿此举议论之声更盛之前,有的说“婠婠姑娘人美心肠也好”,有的说“要是能让我到那车上去躺上一躺晕了也甘心啊”,不过这些都是男人们说的,妇人们的态度刚好相反,有的说“骚狐狸光天化日的就出来勾男人”,有的说“她会有什么好心,把人家姑娘带回去可不是送进火坑了么”
车上的美人儿将议论之语全听在耳里,却只是嫣然一笑,宛如玉雕冰塑,似梦似幻。
花车一路在男人们垂涎欲滴、妇人们咬牙切齿的目光中回到了暖香阁。
“哎唷,这是打哪弄来的野孩子?”老鸨金元宝扇着粉红羽扇嫌弃地看着婉令。
“这是我带回来的人。”婠婠淡淡地说。
“哎唷,我道是谁如此有眼光呢,婠婠就是不俗”金元宝谄媚地跟在婠婠身后。
“把人送到我房里,吩咐厨房熬一碗菜粥,备上沐浴的热水和干净的衣裳。”婠婠下了一连串的命令。
“快去快去”金元宝用羽扇拍打着丫鬟小厮催促着,“迟了仔细一顿好打”
“我也乏了,先回房了。”婠婠淡然地冲着金元宝丢下一句就上楼了。
“欸,好嘞。姑娘好生歇着。”金元宝屁颠屁颠将婠婠送到楼梯口,回身用扇子指着二层围廊上站着的姑娘们骂道,“该唱曲儿的唱曲儿,练琴的练琴你们要是能赶上婠婠一个脚趾头我就不愁了”
“元宝妈妈要是觉得我们姐妹无用,将我们统统赶出去只留下婠婠一个便是了。”一个清冷中带着妩媚的声音说道。暖香阁里敢跟金元宝顶嘴的除了婠婠也就是她了。
“我说忆香啊,你什么时候能不跟我拧着劲儿呢?”金元宝挤出笑容来冲着楼上一道艳红的身影说道,“你怎么能跟她们一样,你可是咱们暖香阁的红牌,妈妈心尖儿上的肉”
“是红牌可不是头牌”叫忆香的姑娘凤眼柳眉,粉面含春倒是个美人儿。
“哎唷,都是自己人成日里争什么争,你们都是妈**心肝儿”金元宝讨好地笑着。
房里,婠婠用软布蘸了温水轻轻擦拭婉令的脸,待灰土尽数擦净,婠婠看着清雅秀丽的一张小脸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这丫头像足了当年的自己。虽然今年自己也只有十八岁,可一路走来,豆蔻年华的时光是如何度过的都快记不得了。
婉令醒转过来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娇艳绝伦、貌如西子还要胜三分的婠婠姑娘。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婠婠按住只扶她坐起来,婠婠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菜粥,用汤匙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婉令嘴边。婉令不好意思地接过碗吹了吹便狼吞虎咽起来,很快就吃了个底儿朝天。
“咯咯,”婠婠见婉令毫不做作,轻笑了一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婉令想到王府是回不去了,自力更生就要从头开始,“我叫七喜。”
“七喜?”婠婠念着婉令信手拈来的名字,“挺好听的,不用改了。”
“嗯?”婉令疑惑不解地看着婠婠。
“刚才你在街上晕倒了,我看你的打扮不像是个有家的,以后就留在我身边伺候我吧。”婠婠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魅惑,听得人酥到骨头里。
婉令听了婠婠的话,想了想自己的处境,点了点头。
当日。蜀王府云舒阁内。
“饭桶全都是饭桶”李恪气急败坏地冲着唐昊天和一屋子的亲兵将领大吼。
“属下无能”唐昊天从没见过李恪发这么大的脾气。
“依属下所见,郡主定是被武功高强之人带走的”一个将领壮着胆子说道。
“何以见得?”李恪认真地追问。
“郡主是在王府守卫森严之下陡然消失的,由此可见是高人所为”将领答道。
“高人……”李恪沉吟了片刻,问道,“全城都找遍了么?”
“回王爷,长安城里大街小巷都找过了,还是不见郡主的下落。”另一个将领帮腔道。
“哪怕将长安城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跟郡主失踪有关的蛛丝马迹”李恪握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桌面上,冷冷地接了一句:“你们都下去吧,唐都尉留下。”
将领们如获大赦一般逃出了李恪的书房,唐昊天望着方寸大乱的李恪试探地开口:“王爷,属下有一事颇为担心。”
“何事?”李恪转过头来看着唐昊天。
“王爷命人寻找郡主的布告上将郡主说成是朝廷钦犯,这个……”唐昊天不敢往下说。
“若非如此,难道要昭告天下说佑怡郡主离宫了?下落不明?”李恪皱眉。
“属下明白王爷掩人耳目是为了郡主的安全,但是,若郡主看到布告误解了王爷的意思,那就……”唐昊天相信凭李恪聪明绝顶,自然无需多说。
“你是怕她看到布告反而赌气躲起来?”李恪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
“属下仍然倾向于郡主是自己离开王府多一些。”唐昊天坚持自己的观点。
“若真如此,她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做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府却不被人发觉的呢?”
“这个……这个也正是属下百思不得其解的。”唐昊天面有惭色地低下头。
“若说有高手将她带走,莫非是那边的人?”李恪焦急之下开始胡思乱想。
“依属下之见,那边实在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唐昊天斩钉截铁地说道。
“传令下去,今夜开始搜查民宅”李恪咬紧牙关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到了傍晚掌灯时分,暖香阁里变得莺歌燕舞,热闹非常。
婠婠房里,婉令“哈啾哈啾”连着打起了喷嚏,喃喃自语:“谁在背后说我。”
一个小丫鬟轻叩房门:“元宝妈妈说今晚有贵客到,让姑娘下去演奏一曲。”
“告诉妈妈,今晚仅此一曲,请出价最高者来我房中。”婠婠坐在镜前涂着唇脂道。
“知道了。”小丫鬟噔噔噔跑下楼去。
“姑娘都不怕元宝妈**么?”婉令惊讶于婠婠对待老板的态度竟如此高调。
“怕她作甚?”婠婠对镜左顾右盼,“可是我在替她赚银子。”
婉令见妆扮过的婠婠越发风姿楚楚明丽动人,不由真心赞叹:“姑娘美得像仙女。”
“美又有何用?”婠婠一张俏脸尽是落寞,“无人攀折枉自开啊。”
婉令听婠婠此言分明是有属意之人对方却未解风情,不由得生了惺惺相惜之心。
随着入夜渐深,暖香阁里早已是一片花天酒地,醉舞狂歌。不时传来的浪语让婉令面红耳热,坐立不安。
突然,楼下的喧哗声静了下来,只听金元宝用甜腻的声音道:“今晚的压轴好戏各位爷都知道了吧?现在各位爷就为婠婠姑娘的一曲开价吧。起价是白银一千两与婠婠姑娘独处一室的大好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哟呵呵呵……”
“一千五百两”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我出两千两入室听婠婠姑娘一曲,值了”一个轻佻的声音道。
“小爷我出两千五百两”一个不急不慌的声音徐徐说道。
“老子出三千两”一个破锣般的嗓音道。
“五千两”“五千五百两”“五千七百两”……
“一万两”此声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吕某愿出一万两与婠婠姑娘煮酒论琴。”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说道。
“哎唷,吕公子果然怜香惜玉,出手不凡哪”金元宝谄媚地道,“公子楼上请。”
婉令和婠婠坐在房里听得一清二楚,婉令抬眼看向婠婠:“这个吕公子是谁啊?”
“当朝尚书左仆射之子吕显。”婠婠平静如水地说着将薄如蝉翼的面纱罩在脸上。
“嘎?”婉令登时没法淡定了,这不是传说中的纨绔子弟吗?听个曲儿就扔出一万两雪花银?一会倒要看看这个挥金如土的败家子长什么样。
门外传来叩叩两声,婠婠一边整理着面纱一边温婉地道:“请进。”
只见一个温文尔雅风流倜傥的英俊公子推门走了进来,冲婠婠做了个揖道:“吕某能与婠婠姑娘品酒弄琴,实乃三生有幸。”
婉令盯着这个曾上门向自己提过亲的男人不禁看得呆了,世上竟有如此风度翩翩,品貌非凡之人,刚才听他在楼下一掷千金只博佳人一笑,还以为他定是贪酒恋花,轻佻放浪之辈,哪曾想竟是玉一般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