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颓然坐在屋中那锦凳上。一只红酥手已伸了过来,却是玉缨默默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公子犹豫了一下,未瞧她一眼,只呆望着那门,将茶接过来一饮而尽。
玉缨见公子未拒绝自己的好意,以为公子已听从了夫人的话,知他被人强迫,心中还有些别扭,也不以为意,只轻轻将手放在他肩上。
公子略斜眼瞥了一下肩头,便淡淡道:“请玉缨姑娘自重。”
玉缨身形微滞,却轻笑道:“玉缨已是公子妻室,这良辰美景的,要自重做甚?”
公子正捉了她的手,欲将她拉开。却忽觉一个温软的身子,已贴了过来,从背后环住了自己。
公子心中一紧,已立时旋转了身体站起来,欲挣月兑她的束缚。却惊异发现,不知何时,她已月兑了外衫,只着一件鲜红的鸳鸯肚兜,和一条水粉色底-裤。
公子不自然地将眼光瞅向别处,玉缨却轻笑道:“公子,瞧玉缨美么?”
公子不答话,只沉着脸,背手走开了两步。
玉缨却又近前两步,继续道:“公子为何不敢瞧着玉缨,莫不是怕自己动心?”言语中既有自傲,亦有魅惑诱人之意。
公子却忽然转过了身,斜眼扫了她一下,便有些自嘲笑道:“美色当前,若说不为所动,却也是骗人的。倘若我说,我只是身动,心未动,难道玉缨姑娘还想我立时便要了你么?”
闻言,玉缨面色微变,只紧咬了下唇不再言语。
公子却不再看她,只撩了衣袍下摆,随意往地上一坐,便拿了早年在寺里学的样子,开始打坐。
在心里将那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金刚经、三世因果经、陀罗尼经、往生论等等,只要心中还记得清楚的,便皆默念了一遍。
待念完经,一睁眼,已是天色微明。公子叹了口气,转头望了望那被自己冷落了一夜的所谓新娘子,只见她脸上兀自挂着泪痕,想是哭累了,竟就这般斜倚在床头睡了过去。眼见夜风微凉,她却衣着清凉,四肢皆露在外边。公子犹豫了一下,从床内侧打开了一条薄丝被,轻轻覆在了她身上。
见天色方早,便自行走到门边,靠着门也闭眼睡去。
这一觉却睡得极不安稳,只觉得那夜里一直痛哭流涕的女子,一会儿瞧着是桃芝,一会儿却又变作那玉缨。待自己要走近看个究竟,明明瞧着那女子是桃芝模样,走近却突然变成了玉缨。自己慌乱间一转身,却见桃芝满目悲愤之意站在几步开外,正欲转身离去。公子大惊,忙喊道:“桃儿,莫走!”伸手便要去拉她。
这一拉便已清醒。只见玉缨一只手已被自己拉住,一双妙目微微有些肿胀,眼中神色复杂,有惊喜有疑惑,还有娇羞。公子不便与她对视,忙松了手,低了头,却意外发现先前给她盖的丝被,已搭在自己身上。
公子神色间有些感激,又不便多言,只默默起了身。欲将丝被收起来,已被玉缨随手接了过去。
玉缨轻声道:“我知公子心中还记挂着桃芝姐姐,昨日该讲的话公子已明言,玉缨除了仰慕,暂时不会有旁的心思,请公子放心。”
公子望着她,歉然道:“是我司徒瑾瑜对不住玉缨姑娘。”
玉缨闻言,笑了笑淡淡道:“现下别说这个。眼见外边已有人声,想是夫人来瞧咱们了。准备一齐出去吧。”言罢,便极自然地伸出手臂,挽住了公子。
公子疑惑道:“这是――”
“难道我在公子眼中就是那般轻浮的女子,已被公子拒绝多次了,竟还会厚着脸皮贴上来么?”玉缨自嘲道,见公子还未明白,便垂了头又低声解释道:“方才听闻公子在睡梦中仍在唤着桃芝姐姐,便已知公子心意。可是夫人却不是好相与的,公子若是不肯与我做戏,你道夫人会让你去见姐姐么?”
知其所言不假,公子只有轻咳一声,道:“那便多谢玉缨姑娘了。”玉缨微微一笑,便伸手拍了拍那上锁的门。
果然有人来开了锁,两人相携着步出了厢房。待站到檐下,才发现与夫人一齐站在几步开外的,便是桃芝。
公子慌乱间,便欲甩月兑玉缨的手臂,但那玉缨却突然坚持得很,一时竟未挣月兑。公子一时顿觉狼狈不堪。
夫人瞧着两人刚出门时亲密的神色,已眉开眼笑,但瞧着桃芝红肿的眼睛,不便表现过甚,只温言道:“桃儿,玉儿昨夜大喜,你这做姐姐的还未道喜呢。”
桃芝紧咬着嘴唇,也不看公子,只强抑着泪意,轻声道:“桃芝恭贺夫君与妹妹新婚大喜。”
那玉缨已上前两步,向桃芝福了一个,亦微笑道:“玉儿见过姐姐。今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还望姐姐能照顾提点着妹妹。”
公子身形僵硬,自见到桃芝,便一直只盯着她。连与母亲请安也未顾得上。
夫人有些不悦,便嗔道:“儿子真是娶了媳妇便忘了娘了,这一大清早的,见了娘怎也不见行礼?”
公子忙勉力挤出个笑来,“母亲哪里话,儿子正欲给母亲请安呢。”
桃芝眼瞧着,那一家三口,母慈子孝,那玉缨更是紧贴在他身边,一幅贤良淑德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多余了,只垂了头,低声道:“桃芝身体有些不适,请容我先行告退。”
言罢便不再看众人一眼,已慌忙向后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