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刚蒙蒙亮,吴海便从一夜梦魇中乍然惊醒。他一骨碌起床,把陶罐收好放入行李箱。
母亲在隔壁听到响动,说:“海娃,你赶路赶累了,咋不多睡会?”
“娘,我今天还有事,还要去瓦子乡我同学家一趟,他托了要紧的事要我尽快去办。”
母亲便不再吱声,也默默起了床,为吴海做早餐。就着一碟萝卜线,和母亲特意炒的一碟炒土鸡蛋,吴海呼噜噜喝完两碗白米粥,扔下碗,就要出门。
母亲留他,说也不赶这一天两天,先在家歇两天。吴海说朋友的事情不能耽搁。一边走,一边叮嘱母亲千万仔车看好他的行李箱。母亲只知道里面有钱,一个劲地点头,让他放心。
出了门,吴海先又走到那个小山坡,掏出兜里的图纸,再次仔细核对。可不是,公路即将要从艳红标好的那一小块养生土上穿过。那上面的杜鹃及其它树木草皮,被铲得一干二净。吴海气恼地跺跺脚,转过头,朝瓦子乡走去。
吴海先到长岭乡的乡场上,搭了一截顺风车,来到瓦子乡乡场,吃了一碗面,两个肉饼子,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这才到了图纸上标出的养生土所在的鸡公村。拿着图纸,向别人打听图纸上标出的那个地方。艳红画的是平面图,如果坐在直升飞机上向下一望,一眼就可以找出,但处在这山坡上,一时半刻还真找不准。一问,大家却都噤声不语,给了一个十岁小男孩一点钱,问他才知道,原来,那块地方,去年发生了一件怪事。
村长李感恩的老婆,十来年来,一直疯疯癫癫,去年夏天,索性离家出走了。李感恩报了警,公安局调查了很久,一直没有结果。后来,到了快立秋的时节,有砍柴的发现她死在山里,就在吴海打听的那个地方,尸体躺在一个青石板上,被野兽啃掉了大半,剩下的那部分,也早就腐烂不堪。李感恩认尸时,是根据她身上穿的衣服确认的。
后来,再也没人去那片地方。村里人打柴放牛割草,都绕道而行。吴海又掏出一百块钱,小孩答应带他去那里。小孩到了那片山坡,远远地朝一块硕大的青石板一指,便飞也似地跑开了。
吴海自从和艳红在一起,便啥也不怕了。他径直朝那片青石板走去,又掏出图纸来仔细比对。没错,就是这片地方,图纸上还标出了青石板所在的位置,那片养生土,就在青石板往正东一米开外的地方。那里没有大树,只有一片杂草。从外表上来看,那片地与别处并无两样。确定养生土的位置并未被别人占领,吴海的心安妥了。他不声不响回到瓦子乡乡场上,买了两把锄头、两根铁钎和一个大背兜,又登记了一家小旅馆,然后,心急火燎地又赶回那片养生土。
到了目的地,太阳快要落山了。吴海用锄头啃掉那片草皮,便甩开膀子开始挖土。他清楚地记得,艳红说过,要挖到离地表五米深,才是养生土所在位置。
不料,几锄挖下去,锄头尖碰得叮当响。原来,草皮下面,只有薄薄一层土,按理说,这地方不算太冷,土并未冻住,用力挖,应当不吃力的。吴海把土层扒开一看,没想到,土下面,便是一块大石头。吴海急了,他三下五除二,把图纸上标出的那片草皮和那层薄土都挖开,结果,下面是整块青石。吴海不死心,又东南西北铲了一大片草皮,下面还是这块青石。看来,这块青石头,大得无边无际,和旁边那边青石板也是连成一体的。
吴海泄了气,一坐在青石上,借着朦胧天光,仔细查看图纸。的确,自己没有搞错,难道,是艳红记错了?如果是她记错了,那怎么办哇?艳红就给了自己这两块养生土所在的位置,如果两块地都不行,艳红如何复生呀!
难道,这真的是天要亡艳红吗?想到这里,吴海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淌。不,我一定要救她。吴海擦干泪水,又拿起锄头,朝那片地的外延挖去,期待能挖到青石头的边缘,可以把整块青石头挖出来,找出下面的养生土。吴海挖到下半夜,也没有挖到青石块的边缘,此时,他已累得大汗淋漓,再也挖不动了。看来,单凭他个人的努力,是挖不出那块巨石的,还是先回到瓦子乡场上,再作打算吧!大不了,就说自己要开打石场,请人把这块巨石挖走。
山里的夜晚,冷得出奇。吴海刚出了一身热汗,停下来,被山风一吹,冻得直打哆嗦。这块地方,身处密林之中,近年来,大巴山封山育林,还是颇有效果。静下来,只听到松涛狂吼,兼有各种动物鸣虫的各种叫声从四面传来,吴海这才感觉到恐惧。反正村人畏凶,没人来这里,他把工具往青石板上一放,急步朝山脚下狂奔而去。
吴海什么照明的工具也没带,只就着朦胧的月光,沿着来时的山路朝下奔。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身后清晰地传来脚步声。吴海壮着胆子回首望,却啥也看不到。转头继续朝前走,那沙沙的脚步声又响起了。吴海现在清楚世界上是真的有鬼了,莫非是李感恩妻子变成的鬼,她正好死在那片青石板上,难道,她也变成了女罗刹,看我今天搅了她的亡灵,向我索命来了。我死了,艳红怎么办,父母怎么办,还有妹妹……想到这里,吴海冷汗直冒,脊柱抽筋,他抱着头,没命地狂奔起来。他狂奔,那脚步便也狂奔,他慢下来,那脚步也慢下来。吴海心头发怵,头皮阵阵发麻,感觉有一根吸管就要插到他头心。
他跑不动了,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再跑,估计就要立刻归西。他靠着一棵松树,站直身,大张着嘴喘着粗气。
“你是谁,这么晚?不怕?”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吴海吓得眼一闭,魂都快没了。心想,这下完了,不过,也好,正好可以和艳红团聚了。
他闭上眼等死,过了一阵,却不见什么异常。壮着胆子睁开眼,只看见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披着一件陈旧的军大衣,站在隔他不远处。正在啪嗒啪嗒吸着旱烟,烟头的那点红光一闪一灭,照着那张沧桑而略显诡异的脸。
“你是谁?”吴海壮着胆子问。
“我是李感恩,是这个村的村长。你是哪个,哪里来的?做啥子的?”
确定他是人后,吴海方才松了一口气。他灵机一动,谎称自己想做开石料的生意,今天,专程去山上找石料了。没想到,路不熟,迷路了,折腾到这大半夜才找到下山的路。
“开石料,要给村里交钱的。”李感恩沉着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