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州安顿下来的第一天,谭小谷吃饱了肚子,有了一间可以遮风蔽雨的屋子安睡,心里小有满足。
虽然大荣和他婆娘的态度很冷漠,可是谭小谷并不介意。她才不在乎这些雁荡山庄下人们的眼光呢,她的目标是那位叫做雁北归的庄主,等她养足了精神,一定要想办法接近那个美型少年。
晚上,谭小谷躺在木板床上,思绪万千。
一会儿想起自己在现代的父母亲朋,潸然泪下,一会儿又想起那位转身离去的雁大侠,百思不能解惑。
虽然心事很多,虽然枕头是硬的,被子浆洗过度,划得她皮肤不好受,但她还是太累了,翻滚了几个回合,就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睡可不得了,她开始做无数个梦,一会儿掉进火海里,一会儿又落进冰河中,热一阵冷一阵,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突然时空穿越在谭小谷心里引起的恐慌,被前几天暂时的生存艰难所稀释,还没有对谭小谷造成沉重的打击。
如今一旦安顿下来,告别熟悉的现代文明生活的哀伤,对异世生活的迷茫,以及连日来拖着幼小的身躯艰苦跋涉,数难并发,终于将谭小谷击倒了。
她病了,浑身烧得跟火炭一样,昏昏不醒,满口胡言乱语。
她知道自己生病了,努力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可是她与现在这副小身板显然还没有做到很好的融洽,她的意志力是坚强的,可是身体的耐力耗尽之后,却怎么也振作不起来了。
谭小谷从来没有生过这么严重的病,她以前在家里,只要轻轻地咳嗽一声,谭爸爸就会紧张兮兮地过来问寒问暖,倒好水送来药。
哪里像她现在这般凄惨处境?独身陷在一个古代的时空里,烧得要死要活,床边连个人都没有。
偶尔清醒的那一会儿,她也能听到大荣和他的婆娘说话。
大荣说:“我觉得还是应该去山上告知阿宽总管,这孩子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咱俩儿可要担着干系呢。”
荣嫂冷冷地哼道:“有什么干系?谭二小姐把女儿托给我们庄主,就已经很不要脸了庄主要是对这孩子有半分的怜惜,会把她打发到这里来吗?死了才好呢将来长大了,说不定和她娘一样,是个祸害胚子”
大荣便劝自己的婆娘:“你这嘴巴也忒恶毒,她不过是个孩子,当年谭雁两家的恩怨,也不关她的事呀。”
荣嫂却依旧坚持着对谭小谷的仇恨:“怎么不关她的事?谭二小姐不是她娘吗?咱们家大少爷死得多冤屈,还不都是她娘害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哼”
“阿弥陀佛”大荣也觉得自己的婆娘太狠绝,赶紧念了一声佛,“你可闭嘴罢主人家的恩怨跟你有什么关系?做好本分事吧我看阿宽总管对这个孩子还挺好,这孩子要是出了事,即便庄主不问,阿宽总管问起来,我们也不好交待。”
荣嫂沉默了一会儿,大概也考虑到这必竟是一条人命,便没好声气地说道:“你也不用跑一趟庄上看那些人的脸色,如果这两天庄上有人进城来,那就是她的造化,就给阿宽总管带个信儿好了。”
谭小谷听在耳中,口不能言,脑子里却在想:原来谭雁两家有旧日恩怨,原来谭二小姐跟雁家哪一位大少爷的死有关怪不得雁北归见了她,转身就走。可是那谭二小姐临死前为什么还托孤给雁北归?这不是给自己的女儿找不自在吗?
谭小谷浑噩不知时辰,其实她已经迷糊了两天。
偶尔恢复意识的时候,她会想:难道自己的古代穿越之旅如此短暂?苦没少吃,大侠却只见了一面,她就要死了吗?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救生队发现了她那具埋在山中的身体,要是她就在这里发烧死了,灵魂又穿越回了现代去,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身体可以栖居,那岂不是很悲剧?
忽冷忽热地发着烧,乱七八糟地想着事,谭小谷度过了她人生中最难熬的两天。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夜深人静时分,谭小谷突然清醒了。
大概是白天大荣撬开她的牙关,灌进她肚子里的那一大碗苦药汤发挥了作用,谭小谷这一次醒转,虽然依旧是浑身剧痛,可意识却格外清晰。
口中好渴,她好想喝水,于是她就呢喃出声:“水……”
没一会儿,就有清凉的东西碰到了她的嘴唇,她微微一启唇,一口沁甜的白水就入了她的口。她贪婪地喝下去,又张嘴去要。
喝下几口水后,她严重粘连的喉咙总算是清爽开了。
她以为是大荣在喂水,就艰难地说了一声:“谢谢……”
床边的人听了她的一声谢,幽幽叹息一声。谭小谷精神好了,耳朵也灵敏起来,一听这叹气的声音,就不是大荣。
她猛地睁开眼睛,往那人脸上看过去。虽然屋子里灯光昏黄,但是谭小谷却看得清清楚楚。
是雁北归
他怎么来了?是因为听说她病了吗?谭二小姐不是害死了他家的一位少爷吗?他还管她的死活吗?或者他听说谭二小姐的女儿要死了,想亲眼来目睹仇人的女儿咽气的凄惨场面?
因为讶异,谭小谷眼睛瞪得溜圆:“雁庄主……”
雁北归坐到床边,俯来凑近谭小谷的脸,谭小谷就看到了他细长的凤眸中有两点跳跃的小火苗。他开口,声音里居然有几丝怜惜:“丫头,你……还好吧?”
谭小谷心想: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像是还好吗?
不过她嘴巴上却不能这么说,她抿了抿干裂的唇,弱弱地答道:“我没事儿,给雁庄主添麻烦了。”
雁北归显然没有料到小丫头会这样说,怔忡了片刻,搓着手问道:“你还想喝水吗?或者……你几天没吃东西了吧?我让荣嫂给你煮粥。”
言罢,他真的喊来荣嫂,吩咐她去煮一锅粥。就在荣嫂答应下来,转身出去的时候,他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有银耳燕窝,就放一些在粥里。”
荣嫂愣了一下,随即小心地答道:“回庄主的话,我这里没有燕窝那等金贵东西,不过红枣倒是有一些。”
“那就煮一碗枣粥来吧。”雁北归皱着眉头,挥了挥手。
荣嫂忐忑地转身离开,雁北归再回头看谭小谷时,发现她脸上挂着两滴泪珠儿。
“怎么哭了?哪里疼?”雁北归好像没有应付小孩子的经验,一看见谭小谷的眼泪,有点儿手足无措。
谭小谷摇了摇头:“哪儿也不疼,我心里难过……”
此话一出,就好像闸门开启,谭小谷的泪水奔涌而出,委屈地哭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