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莪 第五十章 惊变(中)

作者 : 桂小安

我看着珊言的软轿转过了角门看不见了方才拉着多尔博回去,路上我听见他用极小的声音说了句谢谢,的确是个聪明一点就透的孩子。

把他送回嫡福晋屋里我便告辞去了侧福晋那里,简单汇报了一下今天的见闻,想着她应该更关心豫亲王府便着重说了:“绮云表姐没来,听说是身上不爽,倒是秀华妹妹跟着安萍姐姐来了。”

侧福晋便笑道:“绮云大概是害了臊,怕人打趣她吧。上回听达哲说已经下了小定了。”

我跟着笑说道:“是么,那是不是就快要喝喜酒了?我可又要大出血了。”

侧福晋冷笑着瞥了我一眼道:“整日跟小家子气的人混在一起,哪里还有一点我们草原女儿的大气,真丢咱们满洲人的脸面。”

我心里不服却没敢表现出来,只淡淡道:“姨娘这话可是欺负人了,无论是饶余郡王家的格格还是达尔汗亲王家的郡主,都是有名的爽朗大气,怎么成了姨娘口中的小家子气?这话要传出去只怕叫人嚼舌头根。”

侧福晋微微沉了脸道:“你明晓得我说的不是这个。罢了罢了,好端端的说起来这些做什么,左不过是句玩笑,你我之间说句玩笑哪个不长眼的会出去混传,不怕被割了舌头。”

我心底打了个寒噤,连忙转了话题,说起来秀华的生母,是多铎的庶福晋姓瓜尔佳的,不久前才因为生了儿子被抬的福晋,侧福晋提起来便一脸不屑道:“怎么让她来,达哲真真儿是糊涂了,那个瓜尔佳氏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是她好心好意做这个好人,旁人也未必领她这份情。还有那个丫头,一副缩手缩脚的样子瞧着就叫人生气,和她那个瓜尔佳的娘一样上不得台面。”

这话说的真让我汗颜,也没法接话,想了半天才勉强道:“怕是因为秀华妹妹一向呆在府里面的缘故吧,自然是比不上安萍姐姐跟在嫡福晋身边见多识广,婶娘让安萍姐姐带她出来也就是想叫她多见见世面吧。”

侧福晋冷笑道:“什么样的人下什么样的种儿,那样的下溅胚子,就算是一出生就养在嫡福晋名下也没用,到底也是下溅样子。”

这话把我说的深深皱了眉,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可不像是侧福晋一贯的风格,她虽然性子不讨人喜欢到底还是长袖善舞惯会察言观色的,怎么会好端端的和我说出来这样一番刺激我的话呢。

带着这个疑问告辞出来,空气里透着彻骨的寒意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明意立马将手里的暖炉塞过来道:“格格,天冷的很,我方才趁着您和侧福晋说话的空隙上小厨房添了几块碳,您抱着暖暖身子。”

我心里有事也没大在意胡乱应了声,脚下加快只想着赶紧回院里找子敬商量。

月色清冷如明辉泻地,被步步锦纹样的窗楹割碎斑驳。我借口在书上寻一个典故将子敬留在书房,明意带着几个小丫鬟呆在隔壁做针线伺候着茶水。

压低声音交谈已经做得纯熟,我将林林总总说的详尽,却没想到子敬反倒更关心饶余郡王的身体情况,微微拧着眉怀疑道:“那位饶余郡王不会有什么事儿吧,你可应该知道这个时代一个小感冒说不定就能要命。”

我胡乱扒拉着手里的暖炉不经意道:“应该不会吧,快要进腊月了,天气冷了些,年纪大了身子不舒服也是常有的事儿。反正我穿越之前就没听说过这位饶余郡王,更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样。要是早知道会穿越,我肯定问问度娘先。不对,我肯定把这段历史背的滚瓜烂熟再穿过来。”

他撇撇嘴冷笑道:“我要是知道,我那天肯定不出门。”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将话题正回来,想了想道:“嫡福晋侧福晋也都说没事的,我想大概是真的没什么事儿吧。就算是有事儿也没法子,你我都不是学医的,就算是有心,也无能为力不是。”

某人难得有次觉得我的话有些道理。

结果没想到果真应了那句俗话“好的不灵坏的灵”,真的让子敬那张乌鸦嘴说中了,不过是过了一夜的功夫就传出来饶余郡王有些凶险。

我跟着嫡福晋去探病,莞莞眼圈红红的眼里也净是血丝,想必这些日子都没能好好休息,跟在她们家继福晋身后全然失了往日的活泼。

继福晋叹了口气请嫡福晋往正屋坐了,拿着帕子拭着眼角道:“您不知道,我们王爷一向身子好好的,要不是因为青果那个不争气的,怎么会中风。”

嫡福晋微微有些尴尬,不自然的咳嗽一声想要打断她的话,手上刮着茶叶沫子眼风却慢慢扫过我,我只得垂首装成没听见的样子。

饶余郡王府的继福晋不知道是伤心过度还是急于找人倾诉,并没有住嘴的意思反而更为急切道:“我们家的情形您也是知道的,我是续弦的,比我们家大阿哥也年长不了几岁,岳乐年纪那么小……”

嫡福晋不得不出言打断她:“瞧您说的,怎么就到了这田地了,你家四阿哥年少有为,不是跟了肃亲王到四川去了,听说很是威风呢,又有镇国公的身份在,你担心个什么呢。哎,瞧咱们妯娌间光顾着说这些了,她们孩子干坐着没什么意思,你们俩自己出去玩吧,不必在我们面前立规矩。”

我和莞莞立马起身告退,继福晋也是刚刚意识到自己失言,面子上略有些难看,欲盖弥彰道:“我可不是急糊涂了,你们俩下去吧,等下叫丫鬟给你们送点心去吃。”

出门时还是有一言半语不甘寂寞的灌入耳朵,提起自己的儿子,继福晋的声音也难得轻快了些

“不过是机缘罢了,王爷之前倒是也常常夸奖岳乐的,可惜远在四川回不来,这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骄傲,约莫是想到儿子的前程,又低沉下来。

我心里有些感慨,脚下微微一滞,明意已经扶了过来,道:“天气冷,格格刚从屋里出来,当心呛了风。”

莞莞神色有些憔悴,陪着我在西次间暖阁里坐定,勉强道:“放心,我没事。”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却无半分笑意,凝成苦涩的冷笑挂在唇畔:“我只是个女儿家,生母也没甚么势力,也没儿子依仗,人也不是我气病的,她们都不会在意我的,顶多是耽搁下了罢了,说到底我的亲事也要上头同意了才成,就算是我不肯答应指婚,我阿玛如今也没气力替我同宫里面吵架了不是。”

我听着这话只觉得有些难受,劝道:“怎么好端端的说这些,郡王眼下虽有些凶险,却也没这么艰难,好生养着便是,你们家难道还能吃不起人参不成?莫再生气,养段时间便好了,最重要的还是心情舒畅。你们家一个一个苦着脸,对郡王也不好呀,快振作起来吧。对了,八格格怎么就惹了郡王不痛快。”

青果是莞莞最小的一个妹妹,排行第八的,生母是个出身不大好的侍妾,听说人长得极美,很得郡王的喜欢。莞莞同她一向有些不对付的,此时更是柳眉倒竖骂道:“什么八格格,下流胚子。”

我轻声咳了一响,道:“好歹也是你妹妹,你好好说话,说出来心里也畅快些。常言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虽然没什么好主意,说不定能帮着你排遣排遣也是好的。”

她冷声道:“还不是因为宫里有意指婚。我也不瞒你,家里人却是有意替我探看着,因为我二姐的缘故宫里对我们家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报上去只说是指婚下来的也就罢了。谁知道她们怎么想的前儿又说想让我们家同蒙古和亲去,阿玛便提起了青果,结果那丫头和她娘学的竟是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下流法子,当时就拿了剪刀,也不对着井照照自己的样子,还想学二姐姐不成?”

我曾经听过这个八卦,说是饶余郡王家的二格格生的极美,皇太极先是想把她嫁到蒙古,饶余郡王不同意,后来又说嫁给本国大臣,结果还是没成,当时可是把皇太极气的不得了。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个,宫里面才一向这样“指婚”吧。

这话却不好应答,我淡淡道:“哪里就至于这样了?八格格如今才几岁呀,说这些也未免太早了,怎么就说起来指婚了?你这个当姐姐的还没说定,怎么可能轮上她呢?”忽然错愕,急切道:“你怎么知道宫里面的意思的?莫不是宫里这个意思指的是你?”

莞莞怒气未平,冷声道:“具体我也不大清楚,宫里贵人的意思哪里是我能揣测出来的?青果那样的身份,去和亲那是抬举她,可我是什么样的出身?要真是你说的这样我才不嫁呢,难道宫里面还非要送我们家的格格去蒙古不成?难道我们家的格格就嫁不出去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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