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粟 第二十六章 土匪劫货彩罡涯 耿东游说袍哥帮

作者 : 罗鼎罗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彩罡崖转运货物的人回来说,他们遭遇土匪袭击,一个兄弟受伤。

耿东认真的卡算着时日,重庆下运的商品和上运的土产每次都按时在彩罡崖交接,几乎没有货物在转运站停留过夜。这天他们依然有序的进行转运。突然,“啪!”对面树林里一声枪响!接着就是土匪大声的吆喝:“对面运货的听着,老子是‘金鹰豹’!这是老子的地盘!识相的,把货物留下,快给老子滚!不然老子把你们一个个当活靶子给毙了!”面对突发情况,耿东手下兄弟迅速拔枪在手,找隐蔽处埋伏,叫身边民工放下手中的活,找树丛躲避。

耿东喊道:“金鹰豹兄弟,你我道上的朋友,要喝酒,我请了,高抬贵手,日后好见面!”“少说废话,快滚!不然老子不客气了!”金鹰豹说完。噼噼啪啪的开了枪。这边都是短枪,打几枪,递不拢,没得压制能力。金鹰豹那边是步枪,射程远,杀伤力大,一个兄弟稍不留神,臂上挂彩受伤。金鹰豹打一阵,吆喝一阵,也不敢贸然扑上来,他晓得,距离近了,短枪比他的步枪有优势。双方僵持了一阵,谁都奈何不了谁。这时,船帮的人悄悄抱来一挺机枪,耿东抄枪在手,“啪、啪、啪、啪!”一阵狂风,扫向土匪匍匐的树林!金鹰豹从没领教过这种枪的威力,大惊失色,自知不是对手,落荒而逃。

云秋赶紧叫人延请郎中救治,并吩咐以后运货,带上机枪和一些步枪出行。免得再出现被动局面。

柱子以团练队的名义,沿河查访。在桂水与涪城交界的迎风岭,找到了“金鹰豹”的下落。“金鹰豹”名叫况云飞,五尺多的汉子,拉了十来个穷哥们,时聚时散,居无定所,手里有三、五支步枪,其余的全是“二五刀”。“二五刀”因长二尺五寸而得名,这刀让人感觉寒光闪闪,凉嗖嗖的,吓人的效果比枪还好,男人看到腿脚发软,女人看到昏在面前,任由摆布。

柱子花了半个月,在小饭馆里将正在吃饭的“金鹰豹”和他的三个兄弟抓获。

“金鹰豹”原本没得实力到河边抢劫。

原来,桂水商人们听说太安有人沿西凉河从重庆搞来商品,价格比桂水城里的批发还低,都拥到太安购货,这可急坏了城里的批发老板。几个人跑到太安,看人家财大气粗,生意红火,要是长期这样,他们非关门不可!

几个人密谋,找人教训一下太安那群人。找来找去,这事落到了况云飞身上。况云飞从批发商那里得到两支枪,看准时机就下手了。没想到,这些人见过世面,吓不走,不一会,机枪劈头盖脸的打过来……

“金鹰豹”和兄弟们劫货不成,但没啥闪失,感到庆幸。哪曾想人家没放过,还在悄悄的追杀着,几个人稀里糊涂落到了人家手里!

那年月当土匪的被擒,不是老百姓乱棍打死,就是拖到路边砰砰两枪毙了,川东人叫敲“沙罐”。谁都不会给你多说一句话,不会为你掉下一滴惋惜的泪。土匪作恶甚多,老百姓恨之入骨,他们的性命猪狗都不如。

柱子简单的审问了“金鹰豹”。“金鹰豹”晓得是死,也不求人放生,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气势。柱子问:“你打伤我兄弟,妄图劫我财物,今天拿话来说!”“金鹰豹”说:“有恁个事,是我指挥兄弟们干的,今天我落在你们手上,我认栽!要杀要剐,看着办!”柱子说:“硬是一条好汉,你充英雄,不替你手下的兄弟们想想?你死了,我把你兄弟伙也杀了,你就不怕又多出些孤儿寡母?”“金鹰豹”听到这,沉思良久后,单腿跪地:“好汉爷,那天是我有眼无珠,冒犯老兄虎威,我恳请好汉爷网开一面,所有责任由我‘金鹰豹’一人承担,饶过我那些兄弟吧。你们取我人头,我无怨无悔,只怨上天只给我这点寿缘。”柱子想,杀了“金鹰豹”,还可能跳出其它的这样豹,那样豹,留下他,或许有用,反正要抓他也不难,量他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就这样,柱子放了“金鹰豹”。“金鹰豹”感激柱子的不杀之恩,登门谢罪,答应出钱医治受伤队员,并承诺保障这条河道的运输安全。

“金鹰豹”和柱子成了朋友。

几天后,况云飞道出了他们受人之托的实情。

云秋晓得自己的生意会抢走一些人的饭碗,没想到,引来的是城里人的不满,其背后可能也不乏官员和地头蛇,甚至牵扯着帮会和亡命徒!

那年月,时局动荡,走南闯北的人为了求得一分平安,大多参加了“红帮”“青帮”一类帮会组织。当年四川、重庆一带盛行“袍哥”。旱路运货的“马帮”入了“袍哥”,水路的“船帮”入了“袍哥”,有的官员,甚至部队的长官也入了“袍哥”。经商的,出行时,打着青龙旗或其他的帮会标记,没标记的在沿途码头、堂口用行话进行沟通,表明自己的身份,沿途“袍哥”见了,就处处绿灯,畅行无阻。

云秋叫城里杂货店的人对那帮人进行调查,想采取些必要的反制行动。不出所料,那帮人背景复杂!

城里那帮人看硬的没凑效,便告到刘敬之处,要他们的龙头老大出面。刘敬之派他的管家带几个人来到太安,先行拜望区长郭永年。郭永年听明来意说:“人家这些人也是你们‘袍哥’的,一家人,商量着办吧。”其实他也不晓得王老板一伙是不是“袍哥”,有回在饭桌上耿东流露了“入袍”之事,可能已经是“袍哥”之人了。他这样说,是想把城里这帮人软顶回去,这边生意好,对他决不是坏事,一年的“红利”都多些。一业兴,百业旺,区上的税收也不成问题,这年头,有了钱,事才好办。

管家在桂水,有刘敬之这棵大树罩着,政界、商界,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听区长说太安的也是“袍哥人家”,他还是多了几分慎重,同为“袍哥”,得按道上的规矩办事。他问:“他们是哪个堂的?”郭永年说:“好像是重庆的,具体我也说不上来。”

管家吩咐人到饭庄订了一桌酒席,邀请王老板,先模模底牌再说。

郭永年背地里叫手下去“祥云斋”送信,说明这些人的来意,叫他们早作准备。

王元庆、耿东临近午时应约而来。管家一行出迎,他看两人都较年轻,心想即使同属一门,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只见他双手抱拳,满脸堆笑的说:“你穿红来我穿红,大家服色一般同。”耿东仔细打量着管家,虽是商人打扮,但浑身油滑,多年官场走动,自有一番气度,他说话时,两眼放着光,语气里流露出几分霸气。耿东何许人?走南闯北多年,经过风雨,见过世面,只见他抱拳从容回敬:“你穿黑来我穿黑,我们都是一个色。”管家抱拳又说:“滚滚长江东逝水,天下同袍是兄弟。在下桂水仁堂门下拜帖多年,排行‘巡风’,今天初来宝地,敢问两位幺师出自何门?”耿东接过话:“我住长江头,兄住长江尾,舵把子有照应,此生你喝我洗脚水。我们那地方,明末无白丁,清末无倥子,走三江六码头,哪敢不求江湖朋友帮忙?敝人十三岁入峨眉顺德香堂,多年无建树,只是个伸夹皮。”

几句切口(行话),管家听后,脸上有些挂不住,人家人虽年轻,但位居他之上,属义字旗。人家是五排,他是六排。顺德香堂是大香堂,其袍哥分布四川各地,势力了得!他入的堂口名不见经传,只得赶紧躬身行礼,道声:“老兄有眼无珠,多有怠慢。”借此掩饰几分尴尬。

耿东人年轻,活跃,和船帮打交道,没几次,就把他们的行话,归属,内部结构搞得一清二楚,还出钱从船帮那里买了一面小旗,他想,走南闯北,难免会有用。今天几句话,还当真镇住了管家。耿东看管家有些下不来台,主动伸手,握住管家的手说:“笑话了,笑话了。多有得罪,天下袍哥是一家,你我永远的兄弟。”管家满脸堆笑:“永远的兄弟,永远的兄弟,请!”王元庆、耿东在管家躬身“请”字声中,不客气地先进屋坐定。

管家明白,自己身份在耿东之下!得规规矩矩的敬酒。

几巡酒后,管家就着胆子,既然来了,他得给城里的兄弟们说几句话。他刚一提及,耿东桌子一拍!气不打一处来:“城里那帮兄弟不落轿,淌浑水,同门兄弟,有啥事,可以商量,没想到,他们顾用跳滩匠暗算,臊皮,吃欺头!我那个兄弟中枪,至今还没有康复,我还想哪天空了,进桂水城找舵把子捞个梁子呢。”管家听耿东说要进城“捞梁子”,还真为他们兄弟后怕,那年月,帮派内部要是有人心怀不轨,对同门兄弟下套,是要受到严厉处罚的,舵把子想遮掩也不行,除非你金盆洗手,归隐山林,即便如此,也可能招致其他“袍哥”的追杀。帮有帮规,轻则剁手,重则毙命。他扭头目视随行的张大彪,张大彪赶紧说:“都是吴二毛安排的,当初不晓得大家都是兄弟。”

管家本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儿,听清来龙去脉之后厉声对张大彪说:“张二,给五爷跪下!你这些幺孙子,干傻事!袍哥人家,对自己兄弟行不义之事,晓得帮规不?”张大彪被吓出一身冷汗,他推说是吴二毛,细追起来,他才是主谋。他赶紧给耿东、王元庆陪礼。面对耿东二人抱拳说:“抱哥人家,自己挖坑自己埋,我们对不住兄弟,请五哥处罚。”说罢,右手撩开长衫的下摆,单膝跪在了耿东两人面前。耿东和王元庆交换了个眼色,看火候差不多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起身扶起张大彪:“同门兄弟,不知者,不为怪,请起,请起。”“谢谢五爷!”张大彪惶惶的站起身,退在了一旁。

郭永年目睹了这场面,平时吆五喝六的管家,今天遇见排行比他高的“五爷”,都不得不低声细气的下矮桩,明白了这些帮会的能量所在。他晓得该他出马了。

……

在郭永年的调停下,城里的商户们给伤者医药费,王老板等体谅城里兄弟们的生计,同意城里一家大商号租用他们的水道、仓库等,往返重庆桂水运货,事情才告平静。

风雨之后,有些闲暇。但陈云秋对部下的轮训没有放松。

覃先生有一年多没上甑子寨了。这次他和向福贤一路上寨,活动活动筋骨,再体验一回半个月的军训生活。和年轻人一起模爬滚打,一天下来,四十多岁的覃先生还是稍显疲惫,但清爽秀丽的林寨风光,让人心境不一样,和一群年轻人在一起,他也变得年轻了许多。

茶余饭后,一群男人聚在一起,总要大谈一番“性”,或交流道听途说的黄色幽默,以期释放一天的劳累,末了,就和自己心仪的女人梦中魂游。

章信东率先扯起了场子,他说:“男人啊,有点性能力,才有地位和尊严,没得了,就像臭狗屎一样,遭女人唾弃。仁桂乡下有个男人,看起人高马大的,听说当年他提杆鸟枪,在路上行抢,遇到个割猪匠。人们常说,一劁二补三打铁,他以为有油水,就气势汹汹扑上去行抢,割猪匠从兜里模出两块大洋,丢在地上,匪二哥弯腰捡钱,冷不防,割猪匠用骟狗用的铁夹夹,把匪二哥的颈子夹倒,匪二哥动弹不得,割猪匠扯下他的裤子,亮出家伙,把他活生生的给劁了!你狠,人家还狠!人活下来了,但那事一点都不行,百分之百的太监。现在在婆娘面前,像个闺儿,自己说不起话呀!他老婆耐不住寂寞,外面去勾引男人,他不敢哼声,野男人来到家里,他还得去打蛋下面招待。遭劁了以后,来了割猪匠,不管有好远,都要跑去认,想复仇,可几年了,都没找到劁他那个人。可怜啊。”

有个人说:“这叫光坐石头。”“啷个?”边的人都懂不起。“阴(因)小石(失)大噻。”

大家笑着议论,人世间还有这等事?棒老二,该遭!让他受点活罪。傻儿!

“傻儿?这匪二哥算个傻儿,哎,你们说,人世间最傻的是哪个?”“哪个?”“梁山伯噻,同学三年,身边的女人不晓得是男是女!”有人大笑,有人批驳:“那,依我说,万一鞠英台是个‘太平’公主,就看不出她是女的,你跟她同学,你也发现不了。”大家又笑了一阵。

“我给你们讲个鸭蛋的故事”。又有人逗趣:“说有天早上,天刚亮,公鸡在院坝里追着母鸡,狠狠的拶它,拶得母**冠鲜血直流,还不肯放过,主人家吆开后,公鸡找机会又扑了上去。主人百思不得其解,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啷个的吔?他四处看,今天没啥不同啊,主人来到鸡圈门口,歪起头看,哦,鸡圈里有个鸭蛋!”故事讲完了,有的人在笑。有的人还不晓得是啷个回事。“啷个回事哦。”有人解释说:“母鸡偷鸭子,生个鸭蛋,公鸡戴了绿帽子,啷个不生气嘛。”哦,大家才恍然大悟。

这故事有些深奥。经人解释,有的才明白了内涵。

又一个清清嗓子站出来,讲他的杰作:“我邻居叫王二毛,他和老婆做那事,遭儿子看到了。从此,他的形象在儿子心中一落千丈。有一天,王二毛挖干田,老婆煮好饭,喊儿子给他老汉送饭去,一喊不动,二喊不动,孩子妈急了,抓起扫帚疙瘩就要打。儿子嘟起嘴巴,边跑边说:‘他那号人,各人屋的人都要日,还要给他送饭去!’”

众人一阵捧月复大笑。

覃先生指着这些人说:“你们这些家伙,一天不摆点荤龙门阵,就不得过日子!不过,这些龙门阵还是有些道理,中国人,张口就是日别个屋的人,看到他老汉干他妈,受不了了,才有这种经典趣事。外国人不同,说有个英国黄毛到中国来,路过一个小村庄,放牛娃骂他‘我日死你的妈哟’。黄毛听不懂,要翻译给他翻,翻译难为情,不便译,黄毛再三催促,翻译只好译过去:‘他想和你妈过性生活,并以此导致你妈的死亡。’你们看,译过去多复杂。黄毛听了哈哈大笑,他并不以为受到了伤害,反而觉得乡村牧童对他妈都有爱的渴望,是他妈感到欣慰的事。”一群人又笑了起来。

覃先生接着说:“男人生活上有很多误区,搞到一个女人,像成功人士踌躇满志,殊不知,男人生来就是为女人服务的,性生活好比手指掏耳朵,最终耳朵舒服而不是手指舒服。自己付出了青春,奉献了精华,起来后偏偏倒倒,打撇打脚的,还以为实现了占有。古人戏言:‘老僧常来往,归后醉无力’,说的就是男人的无奈。现在国外时兴体育,其中的两个项目:一个举重,另一个是跳高,性生活中的男人,跟参加这两个项目的人差不多,不管过程多么辉煌,最终在惋惜声中结束。”

大家又嘻嘻的笑了起来。都觉得精辟,覃先生这种资深男人活出了门道,算悟得透彻的男人了。但又有好多人能跳出这些生活的框框?又有谁不希望得到漂亮女人的眷顾?

……

接下来的日子还算平静,不知不觉过去了三个春秋,这些日子里,覃先生迎娶了一个比云秋大三岁的死了丈夫的少妇颜树丽,王元庆的两个兄弟也成家有了归属。柱子、耿东、向福贤等挑走了云秋身边的几个女卫兵,“祥云斋”四周的光棍们建起了名副其实的家,几家都添了一、两个小宝宝。云秋成了两个孩子的妈妈,王禹童、王禹辰相继出生,这对喜欢孩子的云秋来说,身边多了些啼哭欢笑,她更感到充实,也容易取代心中常有的不安,加上收养的五个大孩子,算是一个大家了,若大的房子,已不再像过去那样寂寞。

幼小的生命群体,带来了很多乐趣,新街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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