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先生故意空出了几个支队番号,是不想让民兵们了解内部更多的实情。夏永发扯起了这支队伍,虽然有的人和他平起平坐,但他要来了枪,他在民兵队里依然顶天立地,很有面子。卢道成等得了支盒子枪,还当上了支队长,意想不到,高兴得合不拢嘴。
授枪仪式结束,陈云秋马上召开了支队长以上的干部会,商讨有关打王仁东的事。她简短讲了些派人侦察的结果。说:“王仁东,桂城杨镇第五保的保长,据查,自他就任以来,保守估计,也有三条人命在身,欺男霸女、恃强凌弱,堪称无恶不作。我们想打掉他!一来为民除害,二来震摄那些为所欲为的官员,三也想检验你们的训练成果,这次我不想动用太多的兵,就你们这些人加我们少数骨干。过几天又到农忙了,大家没空了。下面请教官向福贤下达作战命令。”
向福贤坐到台上说:“我们这次行动,对手大小是个官员,他的家离杨镇很近,家里又有十几条枪,要是明火执仗打起来,除民团支援外,还有可能惊动杨镇的驻军。那里有一个连的骑兵,惊动了他们对我们来说非常不利,要是反被诬为匪,那更得不偿失。因此这次作战,主要是以封锁消息,出其不意的智取为主。”
紧接着,向福贤下达了各支队的任务,规定了进、撤退路线,联络信号,应急方案等。
覃先生说:“任务明确了,我们的支队长们,要作好充分准备,要作好各种应变准备,战场局势,随时都在变化,但在大的方针下,切忌我行我素,比如撤退路线,不能只求简单,我们不仅要打得漂亮,还要藏得高明。不要让别人一下子就抓住了你的尾巴,仗打完了,不管多么精彩,都不能挂在口头上。四处乱传,有时一句话,惹来杀身之祸的事例处处可见。刚才王教官说的保密条令,不是摆设,要落到实处,那是铁的纪律!我们不是匪,我们更不能让别人诬篾为匪!我们这次是为民除害!”
云秋看大家讲得差不多了,叫大家分头准备,晚上出发,明天凌晨进入指定位置!
时至初春,万物复苏,但万物都还在初春的寒风中挣扎。树木枝头有些凋零,有的残败黄——绿@色#小¥说&网——悠的回府。昨晚,他做了个梦,满地鲜花,他的手下说:“老爷有喜,要交花运。”花运,花运,桃花运?又会遇上哪家姑娘?他家里三房老婆,好像都红颜不在。这女人,自从生个女圭女圭,容颜易老,一天不如一天,没得多少激情。搞女人,图的就是一个新鲜,他想起年轻时那种风流快活,不由得萌生些快感和冲动。他想,哪天又往山里转一转,说不定还真能讨回个小媳妇,山里人穷,嫁到他这里,那算前世修来的福,老婆不怕多,孩子不怕多,望族,就是这样制造出来的。
王保长的轿子走出杨镇,沿雾源河边的大道逆水而上,河边的竹林很茂盛,夏天,沿河的路几乎晒不到阳光。再拐过一个湾,就看得到自家的碉楼了,保镖们还没进午餐,都想早点到家填饱肚子。竹林的另一边蹲着两个人,保镖们没在意,这条路熟门熟路的,几个保镖来来往往,不知走了多少趟,放心,从没出过事。走近了,两人站起来问侯:“王保长好!”王保长在轿子上“嗯,嗯”的回应,四个保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这两个人身上,不晓得这两个找保长干啥。这时,竹林后面迅即冒出几个人来,靠近竹林的两个保镖很快被制服。与此同时,面前的两人掣出手枪,一人一个,两个保镖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乖乖的交出了武器。王保长被人抓住衣襟,从轿子上扯了下来。他还没有从自己编织的桃花梦中醒来,就落在了别人手里。简单搜身,王保长身上的枪也被缴了去。几个保镖被命令月兑下外衣,王保长又被抓回轿上,绳捆索绑,嘴被破布堵住,轿子上的棉毯把嘴以下捂得严严实实。两个轿夫依然抬着,继续往前走,四个换好衣服的民兵押送,远远望去,一切依旧,保长一路平安的往家赶。
王保长晓得遭绑架了,但没想到,抬起他继续往家走,是啥意思?我家里还有几条枪,打起来,要不到一刻钟,援兵准到,还有你几爷子好果子吃啊,你他妈哪来的蟊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不露声色,静观事态发展。
王元庆、向福贤在小客厅假寐,偶而睁眼瞟瞟脸上有些微微发红的房天民,等待那一时刻的到来。
碉楼上传来喊声:“老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向福贤、王元庆从椅子上弹起,扑向房天民,向福贤猛地一拳,打在房天民的太阳穴上,房天民还没来得及睁眼,就昏死过去!王元庆一步跨出客厅,院子周围没有人。他迅疾从公文包里拿出绳子,回身和向福贤一道,把房天民捆了个结结实实。两人把昏睡中的卫队长拖到客厅的拐角处藏好,若无其事的度到碉楼,似乎都熟了,打牌的依然打着牌,他们晓得老爷到家还有一会,不想忙于收摊。两人上到三楼,不费吹灰之力,静悄悄的把三楼望风的捆上。他俩回身下楼,两把手枪逼住六个人,那些人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捆在了一起。王元庆回身上楼,取出红旗,在碉楼上舞了几下,埋伏在附近的人一跃而起,陆续朝王保长的“城堡”扑了上来。
王元庆发出信号后,下楼打开大门,先后涌进三、四十个人,按预定方案,扑进内院,把王保长的内眷集中关押,起获王保长的所有动产。王保长确实富得流油,三房妻妾、几个女儿的金银首饰、银票装了一大袋,王保长的住所搜出的金条、大洋、法币、银票又是两麻袋。各种枪械二十支,王元庆命人打捆,绑上马,押着昏沉沉的房天民,分批先行撤离。
轿夫在几个人的押送下,抬着王保长,到了石板桥,并没有过桥回家,径直往山上走,这下王保长慌了,他想房天民救他,已不现实,碉楼上望风的人似乎还在,但对他们继续西行,无动于衷。他看见有些陌生人往他家里闯去,借(这)些人是些啥子人?天民,开枪啊!可没有枪声!四周还是那么静悄悄,好像啥都没有发生。难道家里也不声不响的遭端了?他不由得为自己的老婆、女儿担起心来。土匪?借(这)些家伙啥事都干得出来!他反思,自己大半身,做了些恶事,也帮了些人,但他还是看菜喰(吃)饭呐,那些受他欺压的人也不过是些弱小乡民,翻不起大浪,哪有借(这)等实力对他痛下杀手?王保长在痛苦中百思不得其解!
当押着王保长、房天民的两队人马正朝山里撤退的时候,杨镇军营出来一骑,朝这边跑来!碉楼上的王元庆看得真切,他非常紧张,要是当兵的有所觉察,只需朝天鸣枪,就可能引来大队人马!那样的话,他们这些人将处于极为不利的境地!骑兵跑向哪里?还不明确,他只有等!骑兵跑过柱子的潜藏处,沿河边一路疾行,对前方撤往山里的几骑人马没有兴趣,看样子是往桂城方向,也许是通信兵。按计划,另一头担任封锁任务的人们该抓扣骑兵,许进不许出!王元庆看没啥异样,赶紧发出信号放行。
虚惊一场!
天,渐渐暗了下来,王元庆、向福贤最后一批撤离,几个长工收工回家,看见保长家乱得一团糟,他们赶紧撬开锁,救出一门痛哭流涕的大娃细崽和碉楼上被捆得手脚麻木的一班保镖。家眷们哭成一团,还是大老婆顶得起些,她说:“光哭有啥子用?收拾各人的屋嘛,老爷还没有回来,借(这)个老家伙,在外头遭狐狸精迷倒了呀?屋里遭抢了,借(这)会还不见影子!那几个跟班的,都没得一个舅子回来看哈子!”她看见一班保镖个个焉寂寂的,气不打一处来:“你几个闺孙子,指望你们看家!人家把房子卖了,你几爷子屁都不放一个!一群憨猪!”有个保镖说,他看见老爷的轿子回来的,啷个没拢屋?莫不是半路上遭土匪袭击了哟。大老婆这时才慌了手脚,她吩咐两个保镖提上马灯,马上到杨镇报警,叫民团派人连夜追,救出老爷要紧!房天民也不在了,她组织长工、家人共同收拾,整理院子,反正粮食还有,厨师先煮饭填饱肚皮。一阵收拾,院子干净、整齐了许多,王家除了细软之外,院子、房屋还是老样。
提马灯往杨镇报警的两个保镖,走到王保长被劫处,被还守候在那里的柱子一伙抓了个正着。和先前被抓的四个人捆在一块,柱子他们在等后撤离的信号,撤离之前,他们负责封锁这条道路,许进不许出,如果消息走漏,他们还得阻止杨镇军警,任务重,他们这组人手多,武器也好,配了两挺机枪。这是云秋从她哥那学来的。
云秋一行等在山上,哪里有事,哪里吃紧,就迅速增援、接应。一切都如原计划在发展,没有响枪。天黑了,王仁东、房天民先后被押到,两人见面,百感交集,都指望对方成援手,结果都成了阶下囚。王保长老练些,壮着胆问:“敢问是哪路英雄,今天我王某认栽,面生得很,我们往日无冤,今日无仇,我愿奉送家财,请饶过我的家人和我俩身家性命,再造之恩,往后必报!”云秋说:“王仁东,作威作福,干尽了坏事,今天是冤死在你手上的人向你索命来了。你放心,你的家人安全,我们一个指头都没碰他们。”王仁东脑壳飞速的转圈,仇杀!他们是谁?没等他盘算,云秋一个手势。“咔嚓!”两刀,两人像两堆破棉袄,倒了下去。两个轿夫吓得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请求饶恕。云秋说:“你们别怕,不会杀你们的,起来,暂时委屈一下。”给轿夫各两块大洋,命人把他们绑在树上。
“过路人自会救你们”。云秋甩下话,把事前写好字的纸,盖在王保长的尸体上,叫人发出撤离信号后,率队离开。柱子接到信号,带队撤往山里,如法炮制,把几个保镖押到树林捆上,沿着预先设想的撤离线路,从容撤离。
第二天,保镖、轿夫被人解救,看王保长尸体上写着:“多行不义遭暴毙,不法官员请当心!”老百姓一传十,十传百,传久了,说成是一群来无影,去无踪的侠客所为,王保长的劣迹也不胫而走。
王保长和卫队长遭劫杀,杨镇为之震动。军警出击,哪还有半个人影!王保长的几个保镖说,是一群军人所为,抓王保长的人,里面穿的就是军服,到王保长家里应外合的人更是一身军装。军警到桂城军营了解,哪有啥子尚长军、刑志强。
军警们沿云秋等人的撤退路线追踪,那年月,人口稀少(相当于现在人口的四分之一),加之世间不太平,早早的躺在床上,外面有事时,都吓得蜷缩在被窝里,哪个还敢去开门纳险啰。众说纷纭。军警们来来往往,都没掌握实质线索,怀疑军人所为。可能是军人出头,为一些人复仇,地方上的警察奈不何军队。最后不了了之。王保长遭杀,大快人心。他在外面干事的儿子回家想报仇,因无头无绪,过去那些朋友看王保长死了,
王家将逐渐衰败,没人愿出头相帮。公子哥们看世态炎凉,只好作罢。
出了这事之后,任上官员,还真有所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