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阁里有个偌大的圆月形的窗户,一席藕色的暗花纱轻巧地垂下。从月洞窗看出去,正好有一处凉亭,亭外是个小花园,园子里整齐地种着几排葱绿的栀子花。
花香从不远处隐隐地飘来,飘进了锦儿的鼻腔里。她搁下手里的笔,往窗外看去,只见早几日还一片绿意的栀子丛里已经冒出了一朵朵雪白娇女敕的花朵。她忽然想起了两句诗,轻声念道:“疑为霜裹叶,复类雪封枝,日斜光隐见,风还影合离。”她一时兴起,便拿过一张空白的薛涛笺,用小篆写下了这两句诗,还在旁边几笔描了两朵栀子花。她正低头欣赏自己的“杰作”时,薛涛笺忽然被人抽走了,抬头一看,竟然是珀浓公子!
珀浓拿着诗笺看了几眼说道:“这是萧纲《咏栀子花》,你也知道?看来你知道的真不少。”他说着用疑惑地目光打量着锦儿。锦儿忙说:“奴婢只是听别人吟过,记性好,便记下了。”
“你记性好?那你还记得我的吩咐?”
这几日,珀浓不是叫锦儿擦琴就是叫她誊写古诗典籍等,不像其他恩客那样,一味地饮酒作乐。即便是夜里,锦儿也是另在一间厢房歇息,她倒觉得这样更好,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这不今日,珀浓又吩咐她抄写陆羽的《茶经》。
“第二卷已经过半了,您要先过目么?”
珀浓将薛涛笺扔回了桌上道:“你小篆的字体写得尚可,改用小篆抄誊吧!”
“呃?您的意思是重新抄誊么?”
珀浓表情平淡地看着锦儿说道:“自然是重抄,你何时见过一本书两种字体的?”
“可是……”
“无需多话,照抄便是!”珀浓说完,走到他那张八仙桌前坐下,随手拿起昨日没看完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锦儿斜着眼睛朝珀浓翻了个白眼,把那张薛涛笺塞到了最下面。她真是后悔,没事干嘛要卖弄自己的小篆呢?
这时,窗外传来了一声声女子的娇笑。锦儿抬头一看,原来是牡丹坊的几位姑娘,一大早的不歇息,跑到凉亭那儿说说笑笑。这四人中有个姿色最出众的叫画纱,她穿着一身嫣红色的长裙,手执茜红色的蝴蝶穿花团扇,肩披同色的丝帛,她一边俯身闻着花香一边笑道:“今日日头这般好,不出来赏花可就辜负了这些花了。看着这么美的花,我都想跳舞了!”
另一个叫松盈的拍手笑道:“那可好啊!画纱姐姐的舞姿是全殷都最美的,谁都比不上!今日我们可要打开眼界了!”
听到此处,锦儿心里就揣摩出了七八分,这些姑娘这般精心打扮来此,不就是为了博旁边那位看书的公子一眼么?她心里有些发笑,猜想那位公子一定也被这些声音给吸引住了吧。她忍不住斜眼去瞟,谁知竟和珀浓的目光正好相遇,她立刻把目光收了回来!
珀浓扔下手里的书,看着锦儿问道:“你偷看我做什么?”
锦儿好不尴尬,一边低头抄写一边答道:“奴婢……奴婢没有偷看您!”
珀浓抬起眼帘望了望不远处那正在起舞的画纱,她处在那一片绿白相间的花丛里,像一只嫣红色的蝴蝶翩翩飞舞。她的舞姿轻盈优美,体态婀娜窈窕,眉目间不时地透出传情顾盼的神色。可就是这眼神让珀浓不怎么喜欢,献媚有余,而灵韵不在。
想到此处,珀浓的目光忽然落到了锦儿身上,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主意,嘴角露出阴阴的笑容。他对锦儿喊道:“你——起身来。”
锦儿放下笔,狐疑地瞟了珀浓一眼,缓缓地站了起来。珀浓打量了锦儿两眼说道:“你也跳支舞来助兴。”
“跳舞?”锦儿忙摇头道,“奴婢不会跳舞!”
“不会?”珀浓皱起了眉头,可嘴角的笑容却没消失,这似乎正合他心意。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牡丹教坊的姑娘居然不会跳舞?”
“奴婢真的不会,奴婢没有骗您!”
“可是——”珀浓斜眼看着锦儿道,“我今日兴起,就是想看你跳舞。”
锦儿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因为她说的是实话。以前在家,琴棋书画她都有涉猎,可偏偏舞蹈和唱歌她没兴趣,一点半点都没碰过。如今珀浓忽然叫她跳舞,她如何能舞得出来呢?她不得不再次拒绝道:“奴婢实在是没有学过舞,跳不了。不如请外面那位姑娘为公子跳吧!”
“既然如此,那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什么游戏?”
珀浓顺手在旁边那具古琴上划了一指,漫不经心地喊道:“阿修!”
阿修是珀浓的随从,时刻都侯在门外。阿修听见叫声,忙进来问道:“主人,有何吩咐?”
“去请那位在栀子花丛中跳舞的姑娘来!”
“是!”
锦儿不知珀浓是何用意,可她总觉得不像是珀浓接受了她的建议,因为珀浓脸上那丝看上去挺奸诈的笑容令她有些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