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夫人伸出手指头,一边使劲地戳着紫来的脑门,一边气势汹汹地数落道:“以前你要由着自己来,姐姐给你做挡箭牌,只说你小不懂事,现在姐姐嫁了,轮到你养家了,不是成天说自己会有出息吗?我问你,出息呢?出息就是在王府里做丫头?!你那一个月三两银子的工钱,怎么养我?!动辄口出狂言,风风光光地养我呢,我要是病了,你就只能抓两副药来!敢情病得长一点,连郎中都请不起!若不是王爷仁慈赏了间屋子,我靠着你,只能去喝西北风!”
紫来被母亲点得头发晕,车子空间小,又无处可躲,缩着脖子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娘,你不会这么惨的,你自己不是还有点积蓄吗?”
甘夫人一听,更加来火:“我就是有,我也不用!我留着给自己买棺材!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要等你买棺材,我只能被破席卷了扔到乱葬岗去……”
“你是我女儿,你姐姐养得我,你养不得?!”甘夫人越说越气,罩着紫来的脑门就一下:“叫你自私!叫你不听话!叫你自以为是!”
紫来想躲,又明知躲过了母亲会更生气,只好偏偏头,看母亲一眼,苦着脸道:“我没说不养你……”
“你拿什么养我?我只问你拿什么养我?!”甘夫人的声音猛地高亢起来,带着极大的愤慨:“你说你做的那些事!”她指着紫来,似乎是恼火到了极点,却猛地忍住了不再继续往下说,只将手指在空中虚虚又重重地点了两下,恨声道:“只没让我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好歹我答应了你姐姐不追究,我也就不戳穿你……可我告诉你,再有下次,我非要把你生吞活剥了不可!”
甘夫人尖利地叫着,瞪着血红的眼睛,张牙舞爪地把紫来吓得心惊胆战。母亲这是怎么了,从来没有看见过她这幅模样,仿佛要吃人一般。她瑟缩着靠到了车板上,心里寻思着,什么事啊,母亲这到底是为什么事啊,又不肯说明,似乎是姐姐求了情,可紫来却如坠雾里,什么都不知道。
我又闯祸了?我可什么也没干啊——
她心里还一百个委屈呢。
甘夫人的脾气终于发完了,闷声闷气地收了尾:“我不求你贴心,你自小就不亲我,只跟着你爹后头转……你要是有你姐姐一半懂事一半听话,我何苦老是唠叨你呢?!”
紫来这一路,也被母亲唠叨得无计可施,只得耷拉着脑袋,黯然地说:“娘啊,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甘夫人一怔,忽地戚然。
从前她做知府夫人的时候,虽然精明,却还是宽和的,正如紫来所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尖刻了呢?是这卑贱的身份,让她的心灵,让她的行为,都变得乖张起来。从前,那个温和的夫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火气说来就来,脾气说发就发,对世事毫无办法只能气急败坏地骂人的妇人啊。
回不去了——
想起过去,甘夫人不由得悲从中来,静静地捂住了脸,凄凉地哭起来。
紫来看着母亲哭,束手无策,只能任由悲伤,也将自己一点点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