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寒冷的冬夜里,还有一个去处也是灯火辉煌气氛紧张。那就是盟军第二大主力不粘泥的大营。
不粘泥依旧习惯性的蹲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呵呵笑着不断的对坐在下面的一众首领频频敬酒,但每次手下大碗干掉的时候,自己不过是浅尝即止,然后依旧是热情洋溢的诚恳的劝着兄弟们大吃大喝。那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那不断嘘寒问暖的关怀,让每个人都感到自己的真诚和友善。
但也有几个心里却是笑他这个有点土包子的无能,更增加了几分对他的轻视。
但只是几个真正跟随了上一代,也就是不粘泥的父亲硕果仅存的老人,从那双总是留漏出微笑和关怀的眼睛里,不经意间留漏出的精明和肃杀,才可用看见那小地主一样的不粘泥的精明和残忍。
不粘泥世代盗匪,可算是盗匪世家了,到了他这一辈更是赶上天灾**流民遍地,他的祖传事业就越发发达兴旺起来,自己手下的人马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祖上各代的最鼎盛时期的几倍,达到了万人之众,虽然人多势众但也鱼龙混杂,不如前代的团结和忠心。但对于怎样营生怎样控制手下由于家学渊源那是相当的有办法,到也把个山寨打理的井井有条。
不过家大业大却也有了麻烦,就是山寨上的粮草吃紧起来,祖上的几代积攒下的金银倒是不少,但你看过盗匪下山花销的吗?金银当然是藏埋起来看着舒服啦,至于粮草不济那就去抢啦,但这年头小民百姓都无了隔夜之粮,更有那官吏手段让人咂舌的搜刮,就连自己这样世代盗贼世家也自叹弗如。
大的地主又凭借手里的粮食广招健壮流民结寨自保,下手也是颇难,看看渐渐空起来的粮仓,一时道是愁眉不展。
自己也知道现在最有粮食的地方就是那富县县城,一来秋粮赋税都还没运走,二来一帮大地主秋收后都力量弱小的都搬到城里寻求庇护,三来大粮商趁机囤积那是盆满钵满,只是那富县城高壕深,且攻守器械充足的确不是自己这区区八千老弱掺杂的山寨所能撼动的,更何况自己几代平安为盗啸聚山林,讲究的就是一个低调不张扬,做事有分寸,不去刺激那官府,而且还要明里暗里的时不时给县令什么的纳些孝敬以换得官府的睁只眼闭只眼。
这次得了插翅虎的邀约,也正趁了自己心愿。
自己无力,也不愿意去做,且不愿做得罪官府的事情,浑水模鱼正是自己最好的选择,风险出头的事情你插翅虎打头,我只是随声附和闷声发大财。
大明还是强大的,不是自己这样的小虾米能够可以挑战的,真要惹毛了官府,随随便便的几个千户之兵和签丁就完全可以吃的咱们这样的小山寨连渣子都不会剩下。
本着只吃肉不肯骨头,同时闷声发大财的主意,不粘泥按照插翅虎事先约定的分赃比例点起五千人马赶来赴约,不粘泥的五千人马道是不同其他家的老弱妇孺占大多数,而是大部分是精锐壮丁。第一天道是没什么,但第二天自己的伤亡却是让自己有点吃不消,合计下来整整损失了七百,让不粘泥非常肉痛。
这却不说,一个更让自己震惊和懊丧的事情被手下亲信禀报了自己,让他当时是又惊又怒。
怒的是,那插翅虎在这短短时日里便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老窝,震惊的是,自己的两个平日里厚待的首领,竟然被那插翅虎的手下收买,想自己在帮助插翅虎完成大事之后,在插翅虎与自己摊牌的时候给自己背后一刀,从而让他们能够飞黄腾达定下从龙首功。
而懊恼的是自己世代盗匪,打小培养出来的对危险的嗅觉,却被这次山寨无粮和攻打富县这个巨大的诱惑所蒙蔽而变的迟钝,竟然没能看出插翅虎那个小白脸的险恶用心,这个几代猎手反倒差点成了小儿的玩物,得亏自己发现的及时,没成为插翅虎的枪,否则自己真的让那个笑面虎卖了还在给他数钱。
这得益于自己大大的发扬了自己祖上留下的那句;“你必须让所有的人都以为你把他当成了心月复而为你卖命,但你要对所有的人都要揣着个心眼,不然你不知道哪天你的人头就已经是别人腰包里的赏银。”的古训,另外的培养出一批表面疏远但内心亲厚的亲信,暗中监视着每个自己的亲信手下。
平时这个还看不出好坏,但现在却看出了效果,就在今天下午的时候,那些暗暗安排的亲信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就是坐在下面的几个所谓的亲信头领中,已经有两个被那插翅虎收买了,更让他震惊的是通过这次事变,自己隐隐约约的知道了那个小白脸会盟的真正意图。——劫掠粮草是手段,待价而沽等待朝廷招安才是最终目的。
知道这个自己推断出来的结果后,不沾泥被这个结果惊出了一身冷汗。
真要是招安,先不谈插翅虎对自己这样实力强大的盟友的手段,单就是现在的县尊和县里与自己有勾连的胥吏,以及与自己藕断丝连的各个富商豪绅,为了掩盖曾经的肮脏交易就不会要自己活下去。
放眼这会盟的杆子都可以被招安,唯独自己是万万不能。
因此上,自己安排了今天的酒宴,就是要在这次酒宴之后施行山规,铲除了自己身边的隐患,然后悄悄的带着人马回山,自己现在是拼不过那插翅虎的,这个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但以后这个大亏一定要讨回来。
看着那两个不知道死活的家伙已经在自己刻意安排的手下灌的差不多都不认得自己亲娘的时候,不粘泥猛地站起,把个酒碗奋力摔到地上,在一帮不知道内情的首领错愕的表情中,早就包围了那两个叛徒的人等一拥而上,死死按住那两个还在做着美梦的家贼,外面同时也响起了呼喝惨嚎之声,那是自己手下心月复立刻发动对那两个人的亲兵的屠杀。
变故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几呼吸的时候,一切都归于平静,不粘泥又习惯的蹲坐在了椅子上,拿起另只海碗真真正正的痛快的满饮了碗中的酒,模模嘴巴,对着还在酒精麻木的没回过神来的其他首领笑着道;“此事与你等兄弟无关,我不过是要铲除那两个想要我们项上人头的叛徒罢了,大家地酒也暂时不要喝了,听我慢慢说原委与大家兄弟听。”
众人哪里还有心情喝酒?反应过来的人们,都战战兢兢的看着兀自在地上挣扎呼叫的两个兄弟,等着大当家的说话。
不粘泥慢慢的再次抿了口酒,等大家都平和下惴惴不安的心思,这才开口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更把自己的推测也肯定的说出来。
闻听此言,一时间手下大哗,各个都拿唾沫和酒碗招呼那两个已经面色死灰的叛徒,当然也有几个对招安的事情表示出了期盼,只是现在正是群情激奋的时候不方便表露,这一切都没逃过不粘泥的眼睛。
这几十年的眼睛还是练出来的,但现在不是整治那些骑墙人的时候,万一心急就是个内乱的情状,一切等事后再说,万事用忍,这也是他们几代几起几落而不倒的不二法门。
“事情已经清楚,但插翅虎那个小白脸的招安之策我想各位也有考量,我想说的是,别人或许可以被招安而洗白了身子得个小官逍遥,但我们这一伙却是万万不行。”
望着那些希望与失望胶结的脸,不沾泥继续不慌不忙的道:“各位且想,历年来县令和官吏都得了我们多少好处?还有我们帮助盗卖了多少军械资材?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泄露出去,对于他们来说哪一件不是泼天的祸事,灭诛九族的勾当?这附近几县和上原先的县令守备千户那要多少人头落地?还有那些附近县里和府上的富商乡绅,那是为我们销了多少的赃物,买通我们替他们做了多少龌龊事情?我们在山寨,他们有求与我们,要利用我们,同时也因为我们手里兵多将广拿我们没了办法,一旦招安后我们就成了他们手里的鱼肉,为了保住他们的身家性命,哪还能留下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半天?那不是和他们自己的九族过不去吗?”
不粘泥的一番入情入理的话下来,已经让那些骑墙者都是冷汗连连,有的已经不经意间模起自己的脖子,自己时自己知,这许多年的事情勾当下来,就是杀自己十几二十次都怕那些人不能安心睡觉。
看看拿话已经震住手下,不粘泥又留漏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色道;“当然这次对有些人来说也是个机会,我们兄弟一场,我也不想挡了大家的路子,不管那是升官发财的好路还是奔赴黄泉的不归路,只要兄弟言语一声,不要像这两个东西一样,只想着拿兄弟们的人头染红自家的官衣,我不粘泥定不挽留,也会给那个兄弟一份不错的仪程,青山不改情分常在,哪一天兄弟万一失手落到兄弟手里,万望看在今日情分,高抬贵手放兄弟一个生路就好。”
言罢再次站起,对着满账的手下深施一礼,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还淌下一串泪来。
这番表白言语,立刻就连那些骑墙的也明白了结果更被这真情感动,呼啦啦出列跪倒,口称;“大当家,兄弟真诚相待,我等万万不敢背离。”更是指天顿地的发誓绝不背叛。
不粘泥见目的达到,期期艾艾的对地上两个叛徒道;“想兄弟相交多年,我哪里亏欠了兄弟而换来兄弟的背叛?兄弟自行离去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坏了这许多兄弟老小的性命?难道那身官衣就真的要我等鲜血性命染红不成。”
也不待那两人分辨面色一狠道;“既然大家愿意与我一体同心,那日后我们就不离不弃痛快逍遥,但今天这两个背主求荣的东西却不能轻饶,来啊,行家法,对这两个东西三刀六洞把嘴堵上点了天灯。”
那两个反叛一听用如此大刑,知道定无幸理,就要光棍的叫骂几句,以求速死,但身后喽啰哪里给他机会,立刻堵上了嘴,就在这大帐之中在那两人身上浇上牛油,倒吊着点燃脚底,一时间整个大帐里充满了诡异的香气。
看着那痛苦不堪的叛徒下场的惨状,所有的头领都吐出了今天的酒肉,只要不粘泥蹲在太师椅上一边喝酒一边慢慢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才在大家都快晕倒的时候挥挥手,平静的吩咐几个手下道;“我不忍啊,让人抬出去喂狗吧。”那冰冷的语气让账中所有人无不冷到骨髓。
也不等手下收拾完毕,不粘泥猛的喊道;“各位兄弟听令,今晚各自约束本阵严加防守,也提防外人窥探,我将亲自去那两个混蛋的营地安抚他们的手下部属。明天也不吃早饭,天一亮我们整队回山。”哪里还有那人畜无害的样子?
众人见识了不粘泥的手段,那个还敢违抗?抛却了以往的散漫一起站起躬身施礼道;“谨遵大当家将领。”
为什么不粘泥不连夜撤退,自己有自己的苦衷,一是夜里撤退,不能打火把,夜里撤军恐怕大多人要走散,更主要的是对面不但有插翅虎的大营,更多的是东一伙西一伙的其他杆子的大营,真要自己动起来,那些不明就里的杆子纷纷和自己发生误会,那就是一个乱战的局面,那时不要说是退了,就是能在敌我不分的乱战里闹个囫囵身手都可能是个妄想,所以只有忍耐着等到天亮,希望插翅虎拿腌臜货不要惊觉的太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