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和声心情忐忑的拿过知府递上来的战报,打开观看。
先打开来,翻看日期,一共六份,是从十一月初一贼人围城开始,整个战报写的跌宕起伏波澜壮阔,处处心惊,但细细想来却是严实合缝,本来就是实打实的战斗记述,没必要在文笔过分夸张,到了十一月初四的时候整个战斗的描述更是步步惊心,岳和声不时的为一个小结拍案,为一个失误叹息,看到贼人内部火拼,更是眉眼大乐,当看到乡勇官军乘最后余勇利用贼寇疲惫时候里应外合大获全胜的时候不由拍案叫好,那情形是恨不得自己就是其中一员,看到竟然一战斩首达到万五的时候更是大赞不已。
那眼睛看向一旁忐忑的知府,却不知道这样的大胜还有什么可以忐忑的。
大明现在不如开国,现在能在一战期间斩首十几级就是要飞马报京请赏的了,这次可好,竟然是万五,这可是了不得的大功劳,有了这大功劳在,即便是朝堂风云过天,自己也能够能稳稳超然。
几十亿,真的是及时雨。
岳和声也怕那张县令昏了头胡乱报功,但从整个战报的情形来看却是合情合理,真要说不合理的地方,那就是可能把贼寇自相残杀的首级也算成自己的了,但这又如何?这本就是在那个张县令的算计谋划之众的战功吗,到也说的过去,但看到大家为皇上准备因势利导实行犁庭扫穴的时候,更是大赞张县令的大智大勇,但看到初五的战报的时候就变成木雕泥塑一般,就连手里的战报滑落在地都不晓得了。
看着这些战报,岳和声的心就如同做过山车相仿,一会云端一会谷底,还好心脏没有什么毛病,否者说不得便是一条人命。好一会才呐呐的问道;“真的真的到头来丢了县城?”
知府大人垂头丧气道;“看样子是了,没想到贼人如此狡猾,千古大功毁于一旦。但好在那张县令说贼寇万五的首级还是实实在在的握在手里,不日就可运来府城,接搜内官检点,我们还可以把他们运到京师请赏,这样大功,却可以抵过了。若是那张县令能够收复县城倒是上下一个大大的功劳了,可惜,可惜。”
会是这样说,但大家都知道,内地民乱,失城地,是个什么样的大祸,说那些不过是互相安慰罢了。
岳和声就和徐知府这样呆呆的对望着,好一阵,岳和声才苦涩道;“还有战报吗?今天是初八。”说这话时候已经没了底气。
“报--------”一个长长的呼喊在外面传来,差点把两人吓尿了裤子。
这时一个赞画不待允许就大步跑了进来高喊道;“报巡抚,知府大人,富县来战报啦,说是张县令带领剩余签丁乡勇和卫所之兵趁敌不备,收复县城,并斩首一千余。大捷啊,大捷。”
岳和声晕头转向好久,突然一个箭步冲过去,迫不及待的从那赞画手里夺过战报,看日子就是初七的,忙展开读起来,徐知府也探长了脖子观看。
战报上又是一番血战描述,并说明了丢失县城的原因。
却不是那插翅虎的联军,而是另外一股隐藏很深的黑虎寨杆子,趁官军大胜,实行犁庭扫穴计划时候,在县城兵力空虚的时候才拿了县城的,但最后是---收复县城,击退了敌军。
于是岳和声和坐过山车一样,心又在谷底飞上了云端,与知府相互鼓掌大笑道;“好好好,县城不丢,斩首万六,天大的胜利,马上向朝廷报功,延绥各个官员都大大的功劳,还主要是那个张县令和千户,还有——”
看看战报“还有那个郭师爷,真是埋没了人才啊。好了,都是有功的,只是等待皇上封赏吧。至于黑虎寨的流寇吗,日后定当剿灭”
徐知府马上笑呵呵的躬身道;“可喜可贺啊大人,在新皇登基,无论是内还是外都是万马齐喑,独大人督办处,外,抵挡住鞑子寇边,内,一举扫平匪患,一定是龙颜大悦,大人高升指日可待啊,哈哈哈恭喜贺喜。”
岳和声更是抚须大笑,“来啊,笔墨侍候,我要亲自给新皇报捷。”
于是在徐知府和赞画参考下,一份花团锦簇的报捷奏章便成了,当然上面少不得是各级官吏运筹帷幄互相配合的结果,张县令当然是有功,单马前卒罢了,当然还有那个锦衣卫千户也顺带着重重一笔,花花轿子人人抬吗。关于后续的剿灭破城贼寇黑虎寨,那就是要徐徐图之了。
正在大家弹冠相庆的时候,外面门子匆匆来报,有富县县令张县令来报。
岳和声正是老怀大畅的时候,马上吩咐请进来,这个请字在巡抚对县令的字眼里可是大大的抬举,门子不敢怠慢,忙请进张县令。
岳和声被张县令头包的如同印度啊三一样的打扮吓了一跳,看看官袍上满是干枯的血迹倒是心里大是赞赏,看来他战报里的亲冒矢石真不是假的,对于自己太过贪他的功劳也生出惭愧来,忙下阶相迎。
待到大堂看座喝茶,在座间详细询问战事经过,那张县令更是把个过程添油加醋的说来,说到动情处更是泪如雨下,说到高兴处更是手舞足蹈,便与那说书先生般。
待听说巡抚已经上报其功的时候忙跪地感谢,不过站起来时候却是满面忧虑。
“子曰,为何见功不喜?”岳和声忙出言问道。
“老公祖在上,不该学生多嘴,但为老公祖计,学生还是斗胆谏言,这次我们是得了泼天大功,但又有一事不可不查。”
“子曰不是外人,有话直说。”
“谢谢老公祖信任。下官所言就是那破城黑虎寨还没有伏法,但等新皇下来动问却是如何答复?”
岳和声当下不语,其实自己知道这件事情没完,新皇少年心性定是要问,但现在是兵力捉襟见肘,想来富县一定也是元气大伤,只是想着先把这功劳拿下,为自己先顶过着朝堂风暴,以后事以后说,得过且过罢了。但得张县令一说就诚恳的问道“难道子曰有何良策?”
张县令忙道不敢,但还是忧心忡忡的道;“我们虽然也可以等以后说,但这黑虎寨得了县城兵器粮草,如果等待时日定是恢复实力成尾大不掉之势,到那时皇上问起就太难决断回答了,不如趁现在他元气大伤时候一鼓作气剿灭了他。”
岳和声知道这个,但现在的确是力不从心,便喝口茶道;“本府也知道事情的延续只能是这样,但现在是力不从心却之奈何?难道子曰还可再战?”
张县令忙跪下道;“我县战兵签丁和乡勇损失惨重,士绅大户也已经家破人亡,现在是兵穷财尽再无一战之力,但学生为老公祖计,为皇上计却有一法,想说与老公祖,不知可否?”
“子曰起来,这里没有外人,不要跪来跪去,有何妙处说来听听?”
张县令感激莫名,磕个头后站起道;“我县候补县丞张元,本身与那黑虎寨有杀父杀子之仇,且他家资巨万,不若给予他个实际官职,命他出些钱粮,给其他几县卫所兵丁补足欠饷,再拿出些钱来拨付开拔抚恤烧埋使费,再让他出些钱粮来招募乡勇组成一军,为老公祖剿灭黑虎寨这个心月复大患。一来可为朝廷平乱,二来可不费朝廷银钱,三来是紧要,就是他出钱招募流民间的青壮后可保地方不在有流民起事,没了丁壮的流民就是绵羊,一举三得老公祖何乐不为啊。”
岳和声当下心里一动,抬头问徐知府道;“这张云是何人?”
徐知府站起道;“回老公祖话,这张云的确是我府上一富商,家底却是殷实,不但在我这延安有生意,就连这西安,太原,和京城都有他的买卖,可说是日进斗金我们这里的首富,他的确拿的出钱来的,但不知道一个商人,何时成了张县令手下县丞。”
张县令一听忙又跪下道;“老公祖,徐大人请听在下禀报”
就把张家堡事情始末说与两位上峰知道,最后道;“这次战事起时张云拿出大笔银钱支助,为奖励他拳拳之心,所以学生冒昧将老公祖给的空白告身拿了,许他个候补县丞虚缺,没来的及呈报,请老公祖和徐大人着怪。”
岳和声没有怪罪张县令,只是挥挥手让他起来,但马上想到一事,沉吟道;“事情是好事情,但却与祖制不和,我朝最忌惮私人有兵。恐招御史言官物议。”
“老公祖,属下到有一个提案,请老公祖参详。”
这时徐州府站起来道。岳和声抬头问道;“知府大人可是怎么说?”
“其实张县令想法颇好,不过太过直白,我们不如这样,您下一手谕调一县之兵,让张云出资补足缺额,这样不就解决一部分了吗?”
“对啊。”岳和声恍然大悟道,一下受了启发;“再给那张云一个职缺,然后招募乡勇名为签丁,不就成啦?”
“大人高明。”徐知府和张县令一起大声恭维。
“干脆就让他多出些资材把甘泉洛川两个卫所补齐,这样就有近三千之兵,可为南北夹击之势,再给他三千签丁名额,我想够了吧。”
张县令马上大喜道;“绰绰有余了。”
“但为防张云尾大不掉,也是他不知兵,我这里抽调个副总兵带领,张云就是调度粮草银钱罢了,这样名正言顺岂不更好?”
“大人万全之策我等不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