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星辰 第八十一章 番禺欢乐多 乐极祸事来

作者 : 奔波儿灞大爷

()更新时间:2012-09-19

冬雨过后春雨来,春秋过后瞬流转。

水仙绽枝换新叶,退去男装配金簪。

一晃两冬已过,又是夏日炎炎。

话说李水仙自来番禺小城,已有一年有余,除了回乡拜过两次父母,其余时日皆在仁心堂度过。自她初入仁心堂开始,便是——大事不来,小事不断。莫说大事,即便是小事,已把张百福等人气的哭笑不得。

一次,小城中冷暖突变,诸善多染风寒,仁心堂上下忙碌不堪,于是乎,李水仙便自荐抓药。百福见她看了一月有余,便写下方子让其去抓,哪知她不知轻重,用量超出十余倍,吃得诸善病倒是好了,但他等皆月复泻不止。

此事之后,张百福严命水仙,不得接近药柜三尺,以免她伤心,便为她安排个碾药、送药勾当。即便是如此,水仙也是做得糊里糊涂,不是送错药,便是送错人。事后百福问她:‘为甚张家送李家’,她道:‘张李一家人’,于是乎,又一令下——不得送药。

除此之外,水仙剑法倒是越用越精,一套《心意剑》使得得心应手,不论何时何事,手中宝剑从不离手,便是如今碾药,也改为用剑,其速度,不知比石碾快上几何。

午时,经过一上午忙碌之后,正堂中渐渐清静,后院气氛悠然。你看张江孙李等人,皆聚在月桂翠柳下乘凉,只见他等——

道寻永昌细解姻缘,其弟手中不断麻糕。

百福李贤黑白交战,金蝉火兔个自出招。

王氏诸女巧做红秀,思邈长青笑弯了腰。

若问他二人为何发笑,且看院中一小一少。

只见小宝儿,麻利起身后,拍了拍身上尘土,指着眼前碧衣女子,面红气道:“不算不算,水仙姐姐耍诈!那招心意随心摘云雀用得不对,应该是勾手、则身、膝抬头,姐姐怎能出脚绊人哩!?”水仙闻后双手掐腰,探身笑道:“嘻嘻,逸师叔说哩——敌不经诈,越诈越傻。姐姐我说用摘云雀不假,只不过是你小宝学艺不精,无缘见哩!快将钱银拿来,若是卖豆花哩走了,姐姐将你打成豆花!”

闻她唬言,小宝儿嘴巴一张、明目生珠,上前抱着水仙‘呜呜’哭道:“姐姐不打,宝儿将银儿给你便是。”李水仙见宝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自家裙上抹,连忙从他手中夺过钱银。接着提膝、侧身、下勾手,最后轻轻点小宝额头,嬉笑道:“姐姐这招白鹤击用得如何?”语毕,化作蝴蝶,欢快的朝正堂飞去。

小宝儿迎风呼道:“姐姐又错哩,那叫心意随心白鹤击~”

随不随心她自知,如不如意闻红颜。水仙此时欢得面如花开,两步便飞到正堂之中,方要提步出门,忽见一黄面破衣干枯唇的男儿,立在堂外朝内贼望。

水仙笑道:“看甚哩。兄台是来问医抓药,还是走西逃荒?奴家观兄台——面色发黄久未食饭,唇白干裂几日无水。师云:相见是缘。来,奴家有些散碎钱银,兄台只管拿去买些酒肉祭仓。”那黄面男儿闻后未接钱银,而是扶着门边,细细打量眼前水仙,见她——

发结百花分肖鬟,金簪横插垂玉环。

两抹红霞添娇色,一身碧玉衬灵仙。

良久后,回归神来,见她也毫无羞色的盯着自己,拱手试探道:“多谢兄台仗义。实不相瞒,我潮州上月水患连连,为求生路,方来贵宝地求个生计。又闻贵堂济世仁心,欲借钱银五两,来日奉还。然,自观小娘子相貌后,觉得甚像一人。”水仙点头问道:“像何人?”黄面男儿回道:“小娘子可知永州城,大名鼎鼎、日行百善的‘铁金枝’?”

李水仙闻后将腰一挺,抬头掐腰笑道:“嘻嘻,兄台夸奖!不错,本女侠便是大名鼎鼎、日行百善、嫉恶如仇……”不待她说完,见黄面男儿猛地朝地一跪,哽咽道:“小姐这般打扮,王二都不敢认哩!”话完,额头触地,则身昏迷。

仁心后堂内,众人围着王二细细打量,张百福收回目光后,对着一旁急得跺脚的水仙,说道:“水仙莫急。他乃是气血不足,才导致的昏迷,方才我已用金针激窍,不时他便会醒来。你可认得此人?”李水仙闻后暗控心气,点头道:“认识哩。一开始徒儿倒未曾认出,不过听他自称王二,仔细瞧瞧还真是。也不知家中出了何事,尽让他落得这般凄惨。爹爹娘亲……”话到此处,想起自家爹爹娘亲,忍不住掩面哽咽。

王氏见她哭得如同泪人,连忙揽入怀中轻抚其背,张逸闻自家‘铁金枝’这般模样,嬉笑安慰道:“莫哭,莫哭。水仙许久未回家中,说不定这王二早已自立门户,途中做买卖遇到了强人,方落得如此地步。”语毕,眯眼望着金蝉,说道:“贤弟说是不是?”金蝉目光一瞪,冷哼一声,说道:“我看未必,倒是像遇到贼人!”

水仙自知,指望不上二位师叔说甚好话,忍泣之后,转头望向看向江道寻,问道:“先生妙算神机,可知我家爹爹娘亲现今如何?”

江道寻闻后指掐三段,步走六爻,来回三次推算,上下见黑煞相连,暗道:“初九不出户庭——无灾,九二不出门庭——劫来,大凶!”想到此时,各看一眼王二、水仙,又思道:“这……他二人气运一紫一红,二者一道黑线相连。方才那王二来时,黑煞盖天命,然受百福兄长一针之后,反倒乾坤扭转!果然是——若遇紫气,必见大人。如今他那红光与水仙一脉相连,看来如后必继主宅,其主性命难安也。呜呼悲哉,正如兄长之言——精刚易折白棉软,何不棉里藏金针?李大人啊李大人,你行事太早哩!”

众人闻他一番掐算之后,暗自叹息,每人心中皆是一紧,李水仙月兑离‘师娘’怀抱,慌忙扯其臂道:“可是我家爹爹、娘亲有劫?”先生闻言又暗叹道:“傻仙儿,哪里是有劫,乃是已‘渡劫’哩!也罢也罢,我便做回小人。”思定,摇头笑道:“非也非也,道寻看不出也。”

水仙拍着胸脯,长出一口气,又问道:“先生既然看不出,干嘛叹气哩?”先生笑道:“我是叹,今日又吃不上豆花哩。”张逸等人见江先生‘祸水东引’暗指旧事,纷纷暗中叫好,抚掌欢笑,听得李水仙也是低头羞笑。

正是众人欢笑之时,忽闻百福唤道:“翠儿取碗水来。”翠儿等人闻后,皆看向椅上之人,见王二不知何时醒来,正‘呵……呵……’的干叫。待一碗凉茶入月复之后,见他精神一抖,跪地四拜道:“小的王二,拜谢诸位爷爷、女乃女乃活命之恩。”随后,对着李水仙哽咽道:“小姐啊,老爷夫人让作古哩!”

此言犹如晴天一声雷,震得堂中诸魂乱。李水仙听得手颤心痛,呢喃道:“不会哩!不会哩!上回爹爹、娘亲来时还好好哩,怎会如此?”语毕,指着王二尖叫道:“说!是不是你骗我哩?”王二闻自家小姐不信,大哭道:“小姐啊!王二自生来,就没说过昧心话,更何况这般大事?”语毕,只见李水仙好似无魂的人儿,眼泪不住的从两面划下。

当王氏将她抱入怀中,方闻她‘呜呜’的痛出声来,听得长者心酸,幼者含泪。张百福环顾众人后,暗叹道:“自古生死如风云,正是风和忽雷雨。”叹完,躬身将王二扶起,又暗示其夫人先扶水仙回房,王氏闻后唤起诸女,揽着泪人朝堂外走去。

见诸女离去之后,百福挽着王二坐下道:“这位小哥暂忍悲痛。敢问你可曾见过凶人是何模样?又可曾报官?如今李贤弟及弟妹尸首可安葬?”王二闻百福一连三问,稍作思考之后,忍痛道:“回真人。小的未曾见过凶人是甚模样,也不曾报官,小的逃过一劫后便连夜来寻真人。小的离开前,老爷夫人及诸兄弟姐妹都还院中。”

张逸上前问道:“你可是说,除你之外,李府上下也归阴曹去了?”王二哽咽答道:“正是哩!若非那日我受老爷差遣,去府中地窖取冰,此时怕也在地府之中哩。”张百福皱眉自语道:“李贤弟为官清廉,为人和善,怎会受此灭门之灾?”随之,又问道:“那你可看出贤弟及诸善是何死法?你为甚不先行报官,反倒先来此地?”

王二低头少思之后,说道:“老爷、夫人、及诸兄弟姐妹死法一致。经小的察看,皆似被利物斩首而死,将老爷身首合上后,小的发现伤口薄如细丝。至于为何先来寻真人,乃是小的心中有些猜想。”张百福抚须道:“你且说来。”王二四顾众人后,又望向百福,见他点头,咬牙厉道:“小的觉得,老爷夫人作古,及诸兄弟姐妹身死!应该与那同州刺史月兑不了干系!”张逸提袖指道:“你快细细说来。”

王二拱手一礼,接道:“正如真人所闻。数月前,夏初,府中来了一贵客,自说是同州御河县、县令大人家眷,求见老爷。小的将其请入府后,依稀耳闻‘私盐、作古’四字。自她走后,老爷整日不快,口中常说‘上表’、‘昭雪’。

一月前,小的受老爷差遣去请六曹大人。那日密谈之后,老爷便不在出门,直到作古之前,从未出过家门。小的猜测,那玉河县令,应该是老爷至交好友,不然他家眷也不会来寻老爷。其家眷前来,想必那县令,应该是因私盐而死。

故此,老爷说上表、昭雪,应该是欲为那县令报仇!何人能杀一县父母而无事?小的猜想,应当是与老爷同品,或更高的大人!至于为什么不敢通报官府。小的想,那六曹大人来前,老爷一直未曾对外说过。

他等走后不久,老爷夫人便作古,他等中,定有人告密!故而,小的不敢上报官府,而是步行三千里来见真人,只求真人为老爷夫人昭雪!小的愿今生来世,做牛做马,侍奉老爷左右。”一气说到此处,跪地痛哭不已。

张逸连忙将其扶起,金蝉抚掌快道:“好小哥!忠心聪慧心思密,路行千里意志坚!李贤弟有你这般家人,也是他今世之福。”王二闻赞,慌忙擦去面上泪水,躬身说道:“不敢不敢,小的此条贱民,乃是老爷所赠!若不是老爷好心收留,小的只怕已饿死街头!求诸位真人慈悲,助老爷昭雪,好让老爷泉下瞑目。”话完,又要去拜。

张百福随手一抬,点头道:“小哥不必多礼。李贤弟一家作古之事,我等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你且在堂中安心静养,待我等查明之后,必会让贤弟他等瞑目!”话到此时,转头看向暗结卦印的江道寻,问道:“道寻方才,皱眉走六爻,掐指哀声叹。可算出甚事?”

江道寻敛袖点头,说道:“兄长慧眼。其实,道寻已看出水仙父母遭劫,怕说出来惹她伤心伤神,故而说了谎语。然,生死已定,谎语岂能回生?道寻方闻王小哥之言,又起一课。象曰:上九,翰音登于天,初六,飞鸟以凶。依照此卦推算,李大人必是因,上表书信落于贼手,方受此劫!正如小哥猜测,那杀害大人凶手,应当是同州刺史!”

江道心含糕,问道:“哥啊。你那里来得神通,莫不是又在唬人哩?”道寻闻后,骂道:“饕餮不知神机妙,只见吃喝不见出。此等大事当前,哥哥怎能谎语唬人?去去去,灶房那锅水还无人过问,且拿去填仓。”道心闻言也不恼他,‘哼哼’两声,便真往灶房走去,看得金蝉、火兔双目直瞪。

张百福见事情已问大致,心中也略有定数。便唤来永昌,扶着王二去换洗衣物,回房静养。又拉着江道寻、张逸金蝉,在堂中细细揣摩此后之事。

正是那——

自清好似云中鸟,高鸣其声上天宫。

不料九天寒光变,落得朱血浸乌沙。

呜呼天道留正气,愿祝贪官过清明!

九霄皓月银光,万粒星辰抖擞。

桂树下,李水仙一身黑衣束身,发系白丝孝带,右手寒光抖动,泣泪珍珠流出。只见她含泪四顾之后,跪地对着四方,各三拜告别,待他拜道主厢房之时。忽见屋门打开,张百福挽着夫人手臂含笑而出,随之,‘咔咔咔’四周房门一次打开,张逸、金蝉、思邈、长青、永昌、道寻、道心,依次从门内走出。

李水仙安静的望向四周,眼泪早已浸透衣衿,闻百福笑问道:“乖徒儿。深夜不在房中静心修炼,莫不是要登山赏月哩?”‘啪’宝剑随那声‘乖徒儿’一同落地,水仙泪如清泉,唤一声‘老师’后,扑入百福怀中。

其师轻抚其背,安慰道:“好徒儿,莫哭,一哭就脓包哩!你之心,为师如何不知?虽然你配药不好、送药不行、整日疯疯癫癫没正样,但你一颗不变纯心,已够当入我门下。如今乖徒儿欲为父母还冤,我这做老师的,怎能袖手旁观?你且跪下。”李水仙闻后悲喜交替,跪地礼拜。

待她三拜之后,张百福含笑从袖中取出,一卷白皮金典,躬身赐道:“此卷《太阴经》,可助你温养元神、入我道门,你且收好,不可外传他人。”待她藏入怀中后,又从王氏手中接过黑鞘宝剑,赐道:“此剑名曰‘还玉’,乃是你三师叔,聚八方庚金而成,剑身一体。你二师叔,又用丙丁阴阳火淬炼,取其杂质。至于为师嘛,不过是稍用真火点化,望你此劫之后——还来玉心回天真,莫忘汝心守本性。”

水仙三拜之后,泣接‘还玉剑’,哽咽道:“徒儿永记老师良言!”随后,又对张逸、金蝉又是三拜,张逸将身一闪,上前扶道:“水仙师侄快起。莫听你家老师哄你,我和你三师叔可未做甚事,不过是取铁生火罢了。真正铸剑之人,还是你那贤师哩!”

金蝉闻后也上前说道:“是哩,师侄莫小看此剑。这剑中,可藏有太阳神火、太阴月华,只要你心念一动,无须真气,便可驱剑中太阴、太阳化光伤人!师叔我都被其所伤哩。”思邈闻后眼发金光,羡慕道:“我说老师和二位师叔,为甚近日老去山中。原来是为此剑,师姐快拔出来看看!”李水仙闻后,转头望向自家老师,见其点头之后,‘唰’地一声龙吟,还玉月兑鞘而出。

月光之下,只见其身长约三尺七寸,宽约一寸三分,薄如柳叶,通体淡金。其表面,流动这一层湛蓝灵光,如同粼粼光波聚而不散。思邈等人观后,忍不住赞一声‘好剑’,‘唰唰唰’水仙玉手巧挽剑花,剑指皓月,粼粼光波受其心念,纷纷聚向剑尖,‘嗽’地绽出万道蓝光!

正是那——

水仙映月剑寒光,玄冰未凝解心霜。

还玉阴阳神火聚,暗将师语刻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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