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遗族 episode 5 以血与剑作商谈

作者 : 知盛卿

“史克威尔先生,醒一醒!”

泰斯勒被席克惊慌的高喊声唤醒。他只记得自己方才躺下,赶忙揉了揉迷蒙的眼睛问道。

“这么快就有问题了吗?这当然很好,不过能不能让我再睡……”

“巨魔的报复来了!事情比我想象的严重得多,您一定要亲自去看一看!”

望见席克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泰斯勒才明白事情不妙,连忙起身穿好衣服跟着少年赶往村口。不过等到真的身临其境,眼前的景象还是令年轻的巫师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土石围墙的根处,三五成群的巨魔将村子团团围住。它们聚在墙根附近点起火堆,任由几乎未披甲的身躯暴露在弓箭和标枪的射程内,炽热的温度通过墙壁传来,仿佛将整个村子架上一只巨大的熔炉。

泰斯勒连忙阻止住身旁弓箭手仓促的念头唱起鹰眼魔法。北方的橡树林尽头,一只由巨魔与他们的奴隶组成的大军高举着武器与火把,踏过山谷间狭长的林道朝这边赶来。隆隆的脚步声整齐而沉重,整片山地都仿佛恭顺地匍匐在他们脚下,此起彼伏地响起壮阔的共鸣声。

“我该不该夸奖你先知般的本事呢。”

泰斯勒转过头苦笑着向席克调侃道。在二人身后,还未从酒精的刺激中完全醒来的男人们抄着农具和简易的钝器挤满了村口。一名秃顶灰发的老者跨上临时堆起的土台,做出一个让众人安静的手势,开腔说道。

“我——古尔村村长兼报税人耶古斯·奥列金,郑重请求大家团结起来保卫我们的村庄。去向领主大人求援的信使已经走在路上,不出三天一定会有军队来解救我们。”

人群鸦雀无声,喉咙里的一阵干痒让奥列金不由地咳嗽了几声。他在不损自己威严的前提下咽下一大口吐沫,随后迅速地移动视线,对着人群最前方的伊利修斯等人伸出手指。

“你们这些外乡人引来了巨魔,因此也必须出力!村里的武器可以暂时借给你们,等到怪物退走之后再付租金。”

“开什么玩笑!”

奥列金的这句话立即在不满的商人们中炸开了锅。数量更多的村民们见对方拔出剑来,也都立刻高举起草叉和锄头,似乎不等巨魔的大军到来,他们已经决意提前热身,将村庄变成血腥的战场。

“想在被吃掉之前跟自己人拼个你死我活吗?把剑都收起来!”

伊利修斯突然跳上台大喝道。从那不甚起眼的身躯爆发出的能量让双方都着实吓了一跳,队伍中的老人们连忙附和,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被这么一番训斥,也只得不情愿地将武器收起,悻悻地退到一边。少年用鹰隼般锐利的眼神扫视过台下的人,直至确认过他们全部乖乖收起好斗的秉性,才不慌不忙地解开甲衣从怀中取出一只沉沉的钱袋塞到奥列金手中。

“这里是二十个塔兰特,权当使用武器的押金。如果租借费不够的话我们愿意事后补齐,不过当务之急,还请村长先生不要吝啬将最好的装备都拿出来。另外还有些钱是家父嘱托代为分发给大家,他现在伤势未愈,就请由我代替指挥。”

奥列金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袋子捧在怀中随后连声吩咐身后的男人打开武器库。作为长期遭受劫掠的重点地区,古尔村收藏的武器十分齐备。年轻力壮的村民率先冲入库房抗出十几支超过十二尺的长矛,商人们也紧随其后,不到一刻钟,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长柄武器和箭矢便塞满了道路。

“现在开始分配人员。”

伊利修斯站上露台,来到村长身边朝着激动的人群高喊道。他的声音仿佛带有一种命令与安抚的魔力,前一分钟还操着不用语言争吵的两个人立刻乖乖安静下来,像中了咒语般低下头等待起的指挥。伊利修斯先是数了数人数,随后向奥列金要来了一张村子的平面图,将三百四十多个村民以及十多名年富力强的商人有序地派到各个地点。

“你就跟着奥列金先生一道防守后门,必要的时候自行决断。”

伊利修斯对席克小声地嘱咐过这句,表情丝毫不掩饰对于当地“光荣的报税人”浮夸表现的不屑。少年在心里暗暗计算着巨魔的主攻方向。村子的西边是一片不便部队展开的陡峭山地,只有一座弃守的水塔堪作射击的平台。但在另外三面,为了种植作物与贸易便利而特意平整过的土地此时却成为了防守时巨大的负担。南面是一大段为了保护贸易大道而绵延伸出的超过百码夯土城墙,区区三百多人要防守如此广阔的区域实在有些捉襟见肘。

“史克威尔先生,您的魔法是我们信心的最大依托。请您跟随我一道行动,时刻准备救援受到敌人最猛烈攻击的地方。”

少年异常严肃地向泰斯勒请求道。他斩钉截铁地布置完任务,又转而面向台下迷茫的女人们,展现出他那令人难以抗拒的演说天赋。

“女士们,请赶快回家将面包放入炉子,将缸里的水舀出放好。对,现在就行动起来!今天夜里我们就会迎来最大的挑战,包围村子需要你们的帮助。抢救伤员和搬运物资的工作异常繁重,接下来的几天恐怕很难再有机会悠闲地做饭与织布了。所以现在就请全力开动吧,只有万无一失的准备才能保证大家的安全!”

人群像受到惊吓的乌鸦瞬间四散开去,女人们也被利修斯的话煽动起来,争先恐后地钻进厨房和店里。一眨眼的功夫,除了留在少年身边的巫师,偌大的空地上就只剩下了最小的埃莉诺。

“那么……我呢?”

埃莉诺瞪着玻璃珠般透亮的大眼睛怯怯地问道。伊利修斯的思路一时被女孩打断,于是从台上跳下,抓起埃莉诺的手指着旅店方向对她命令道:“回去照顾父亲,作为托利维塞家的女人负起你的责任。”

“嗯。”

埃莉诺放开伊利修斯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起身跑向旅店方向。洋装的裙边飘飞起来缠住了她的小腿,摔倒在地的埃莉诺赶忙爬起,顾不上擦破了皮的膝盖,只是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泥土便又重新奔跑起来。个子矮小的伊利修斯用天赋的辩才与气魄,只在一瞬间便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也令所有人都几乎忽略了他只是一名少年的事实。泰斯勒回想刚才被命令时的那股热血沸腾的感觉,不禁全身发麻。在他的身旁,重新站起身的伊利修斯将双臂紧紧地抱在胸口,对泰斯勒投来一个并不似人类的笑容。那笑容仿佛一把无形的利刃剖开少年的胸膛,透露出他那尚未成熟的外表下隐藏的绝对雄壮与冷酷的心。

巨魔的大军正快速地在村外集结。巨魔语发出的尖叫混杂着半兽人和地精不明意义的低吼层层传来,无数只火把被像被牢牢聚拢在一起,铁剑与巨斧上映出的橙红色光芒教人产生黑白颠倒的错觉。在距离围墙不到两百码的橡木林边缘,喧闹的队伍霎时安静下来。一只穿着厚重链甲的巨魔从一堆青色的皮肤中走出,它用意味不明的表情瞥过头顶上方的人类,拔出巨剑转过身对着咆哮的深绿色狂潮高声吼道。

“以瓦赫兰之名复仇!但有反抗者,片甲不留!”

收到命令的巨魔们带着自己的奴隶迅速散开。从并不太高的箭楼上向下望去,此起彼伏挥动着武器的巨魔大军仿佛暴风雨前摇晃的海面,排成纵深的横列将古尔村三面围住。半兽人与地精奴隶匍匐在他们脚下或打磨武器或报来木柴捡起营帐,一切井井有序更胜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

城楼上方,惊慌与恐惧造成的混乱也意外地停止了,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着旷野间的一举一动。一名持着弓箭的农夫看到眼前这惊人的一幕,不禁手心一滑,燃烧的箭头在夜空中滑行而过,仿佛坠落的候鸟无力地扎进一只巨魔脚边的土地。攻城的队伍受到了这个刺激,也不等那只领头的巨魔下令便发狂般层层冲向围墙,被擎着的万千火把飞快地近了,泰斯勒紧锁眉头观察着脚下的情状,不等他们靠过来,赶忙命令从墙上倒下烧烫的水,揭开一只装着油的小罐、扔出早已准备好的魔法。

"pinguis!(油腻术)"

正在攀爬的巨魔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盯向被灼伤的皮肤、挣扎着滑下墙壁,后续跟来的家伙还想尝试,却都无一例外地一摔在地上。弓箭手瞄准倒在地上的巨魔和地精射出箭矢,将一些倒霉蛋瞬间变成了刺猬。

无意义地冲锋很快被自觉地停止,为数不少的半兽人从队伍后面冲了出来,他们两人一组,捧着巨的大铁钩跪倒在巨魔面前,身强力壮的战士后退了几步,用力将钩子抛入墙内。黑暗中几个没注意的村民来不及闪躲,被飞来的铁钩挂住拖下围墙,愤怒的巨魔一拥而上,一眨眼的工夫边将那几人分成碎块。一些身材矮小的地精被逼迫着站到绳索前,用嘴叼住弯刀拼命地开始向上攀爬,他们粗短的四肢却出人意料地敏捷,不过半刻便已拥堵着占满了一小段墙头。

“只是地精!别退!”

一片慌乱中,伊利修斯猛地大喊道。他将沾满血的剑高高举过头顶,一面用身体撞向一只立足未稳的地精。刚才被吓退的村民受到他的鼓舞也慌忙反应过来拥上前去,粗糙的刀剑砍在坚韧的亚麻纤维上发出闷声,终于在更多的地精碰到墙头之前艰难地将挂钩尾部的绳结全部斩断,又将那小部分在身体对抗上处于完全劣势的可悲炮灰或杀死或逼着跳下墙去。

巨魔的营寨中响起尖啸般的号角声,这是中止进攻的信号。穿链甲的巨魔首领从原木临时剜成的椅子上站起来,他大手一挥,一辆装着重锤的冲车被半兽人推上前来。巨魔与地精发动试探性攻击的功夫,熟谙人类技术的半兽人工匠已经拼命赶制出一辆简陋的攻城车。半兽人奴隶们从地精手中接过湿兽皮铺在车上,随即喊着号子拼命推动笨重的车身冲向围墙。

“隆”,土石夯出的围墙被结实地撞上,脚下的大地也好似连带着颤动起来。用以点燃冲车的火箭都被湿兽皮隔开,泰斯勒冒着漫天的投石从墙上探出身子丢出一个炎爆魔法,冲出的火焰在湿兽皮表面艰难地翻滚着,只略略燃烧了一会便无力地褪下去。躲在掩护下面的半兽人趁势发动起第二轮冲击,石墙的基部在反复的撞击下终于裂开一道长长的隙口,连同藏在上面守卫的人们也被这强烈的冲击震得一阵踉跄,几乎摔下墙去。

“所有人熄掉火把避开那些投石的家伙,瞄准兽皮底下的半兽人放箭!”

伊利修斯捂着擦破的额角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大喊道。可惜未经训练的农民无法彻底贯彻他的意图,在紧张之下只是摇摇晃晃地将箭射入脚下的泥土里。饶是如此,还是有几只半兽人在箭雨中被射中四肢,可他们的位置一空出来,巨魔大军中便立刻有奴隶奋勇地跑上前补上。

“为了报仇竟然做到这种地步……这些家伙当真不怕死吗。”伊利修斯见对策收效甚微,不由狠狠地咬了咬牙,“这样下去,这堵墙怕是坚持不过二十分钟。”

“这附近有水源吗?”

泰斯勒突然的问题令他身边的年轻人有些茫然,愣了好几秒才慌忙答道:“有的!就在村子北边的水塔附近。村里应该还有不少储水,所以在本来那边守卫的人已经全都逃回来了。”

“现在应该是汛期吧……”泰斯勒自言自语道,心中已然有了主意。“有办法了,快帮我找一个知道河道确切位置的人来。”

年轻人一脸疑惑地退下,不一会儿,一个身材有些佝偻的中年男子便被领了过来。泰斯勒心急火燎地向他询问了几个问题,连忙跑向北方的墙角处用鹰眼魔法确认过河流的位置,继而向着望不见的水塔与脚下的墙根同时念出挖掘的法术。

“……idcircopr?cipioservusterraeprofundumpeccatoru!"

远方的山林像被锐利的斧锋扫过,齐齐地坠倒下来。水塔仿佛一名迟暮的老人,孤独地呆立在山间旷野,它老旧的木质架子颓然摇晃了几下,随即被爆发出的奔流冲散肢解。身处最前线的巨魔惊恐地望去,一波暗色的巨浪从那坐废弃水塔底部的河床中腾起咆哮着奔来,在他们咫尺的眼前,围墙周围的地面几乎同时轰然陷落。一群半兽人被冲车的轮子压在身下发出痛苦的申吟,稍微冷静些的家伙还想撤退,却发现无论如何无法站稳。他们被这巨大的冲力带入挖掘术造出的壕沟中,又被后继的夹杂着石块的泥水埋住,彻底变为了泥沼的一部分。

无论强壮的巨魔战士或他们矮小猥琐的奴隶都毫无疑问地在这突如其来的山洪面前动摇了。一片狂躁的尖叫与怒吼声中,那只最为高大的首领巨魔突然上前一步,从他喉中发出的质问夹杂着巨魔特有的沙砾撕磨般的喘息声,很快便令慌乱的军队再度镇定下来。

“伟大的龙,可是你沉迷于扮演救助人类的快感,执意与我族为敌?”

泰斯勒并未立即回答,只是从容地收起剑,操纵重力魔法站上城墙的最高处。魔力在他的周身聚成一道淡蓝色的光圈,将男人的面孔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伊丝塔尔慵懒地随手洒下一片黯淡的迷蒙的光亮,也在他身上投下毛茸茸的银边,泰斯勒低头俯视过脚下黑压压的异族大军,将视线转到泥沼边缘小山般挺立的巨魔首领身上。

“吼,化作人类模样的龙啊,保护的游戏到此为止,我以剑与秩序的瓦赫兰之名恳请你离开。”

“这里就是我所在的地方,你们的神也无权命令我。”

泰斯勒几乎月兑口而出答道。他并非刻意模仿龙族的口吻以期吓退对方,只是出于自己特有的顽强的脾气,以及对这被公认为理所当然的弱肉强食的世间秩序的不忿。

“我不能理解。”

墨绿色眼睑从粗糙的眼眶下方翻起遮盖住巨魔首领硕大的乳白色眼球,他向着城墙的方向又进了好几步,仿佛一名盲眼的学者仰起脖子困惑地问道。

“处在世界上位的种族何以执意维护卑贱的人类?破坏秩序损害我们彼此,却不过让他们得益。”

“哈,所谓的秩序难道不是由名为‘实力’的神明所定下。真是讽刺啊,自诩秩序之神才是世上混乱的根源。瓦赫兰不过用了些私心将你们放在了优势的位置,秩序的创造和维持只是因为暴力,将它破坏与重建又有何可指摘?”

“……龙族虽然傲慢,却绝不会发疯。”巨魔首领猛地取下背着的双手巨剑,下通牒般将它抓在半空说道:“立刻回答,人类。你所用的魔法究竟从何处得来。”

“从何处学来魔法无关紧要。只是因为我需要它,它才主动找来我的身边。”

仿佛经过世纪般漫长的时间,泰斯勒才缓缓开口,用超越了世间所有情感的坚定声音回应了巨魔的期待。他那双闪着绿宝石似耀眼光芒的双眼清楚地望见首领巨魔的嘴张成一个硕大的黑洞,接着举起剑指向天空怒吼道:“何等无知!瓦赫兰会降予你们最恐怖的诅咒!”

泰斯勒用沉默傲慢地回复了巨魔的愤怒。他转过脸去将身体轻轻落入墙后接着唱出下一个魔法。脚下的泥水突然海浪般翻腾起来拥向墙头,将不过十五六尺高的围墙表面被抹上一层湿滑的泥浆。巨魔首领依旧瞠目结舌地望着空中巫师的身影消失的方向,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成一团,乳色的獠牙高高地向前伸出,从颤抖的嘴里吐出不甚清晰的命令。

“进攻!杀光他们……这些该死的小偷。”

收到命令的大军像潮水一样涌上前去。奴隶们将手中的火把尽可能举高,为无畏的巨魔战士打开前方的视野。在令人疯狂的愤怒的驱使下,器械与盔甲早已成为累赘。幸运地淌过了泥沼的巨魔甚至索性抛却了阵型,只仗着能够无限恢复的身体强行闯进壕沟。一度忙乱之后,由伊利修斯领导的人们很快冷静下来,一些胆大的年轻人将长矛组成简易的方阵冲了出去,很快便在壕沟后面仗着人数的优势建立起一道足以保护正门的防线。

泰斯勒冒着被漫天的投石及箭矢击中的风险登上箭楼为整片区域张开照明魔法,擅长箭术的村民则按照他的指引一一点射掉试图铺填上泥沼的半兽人奴隶。可以迅速重生的巨魔倒还无妨,可跟在他们身后的半兽人与地精则缺乏必要的保护而纷纷倒下。眼见尸山越堆越高,明白攻击只是徒劳无果的首领巨魔不禁伸手掰了掰尖牙,摇头下令吹响收兵的号角。

天边的启明星终于升了起来,不多时,密特拉亲吻过伊丝塔尔同样疲惫不堪的脸孔,在地平线上投射出第一抹霜白的霞色。几千码之外的脚步声早已消失,泰斯勒这才松了口气,走下墙头加入打扫战场的行列里。昨夜浸满水的大地在东部干燥的风中已经变得半干,泥浆中埋着许多近乎赤身**的奴隶尸体,偶尔有几只重生的巨魔挣扎着爬起来,很快便被聚拢过来的村民剁成肉酱。泰斯勒平静地望着这一幕,不论脚边暗红色的血水或耳边刀剑击碎骨头的清晰的悲鸣竟都丝毫勾不起他的同情心,如若惊讶于人竟能如此迅速地变得冷酷,倒不如说是昨夜近乎绝望的体验与眼前熟悉的景象将他的记忆彻底地提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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