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玠的这场婚礼一切遵从古礼,古雅而盛大。
却不是为娶妻,而是纳妾,纳妾能够做到如此排场,闻所未闻。
“夫人请移步。”礼成以后,侍人们为瑶光换下深青色的吉服,披上朱红的喜袍,扶着她一路走向新房,刻意苑。
夫人?却不是真的夫人。律法规定,拥有良家子官籍的女子方可以为人妻室,琼花楼的琴姬舞姬三甲皆为良籍,然而瑶光的官籍却不知为何,查为乐户。瑶光鼻头一酸,眼睫颤了颤,但还是强忍着让自己不流下眼泪,华姑说过,新妇子出嫁流泪是不吉利的。
她心中百感交集,不论如何,终于嫁给孟玠,这个她心中挚爱的男子。
洞房花烛夜。
伽南香气袅袅浮起,绣着雪莲花的朱红帷帐高高挽在金钩里,一张宽大的紫檀榻,榻上端坐着新妇子瑶光,她头上的蔽膝红纱尚未掀开,微垂着头,一副娇羞模样。孟玠也是一身朱红喜袍,坐在紫檀榻上。
榻前一对金质烛台,龙凤喜烛初初燃亮。
“听,外面还有雨声呢。”瑶光打破沉默。
“嗯。”孟玠淡淡应声。
“吉日烟雨,不是好天气呢……”
“烟雨给我们的婚礼添了一层诗意,我以为很好。”
“我们的”三个字让瑶光顿时展开笑颜,她的眼圈儿红着,“终于有这样的一天,你和我可以并称。就像做梦一般,这是我遇见你以来最大的心愿,这场婚礼,我以为只有在梦中才可以实现,今天这一切真的发生。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欢喜,好欢喜……”
“……”
“公子,今日你欢喜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瑶光……”
“我不用看也知道你的表情,我只是想让你的眉头不再皱得那么紧。”
孟玠的目光落在门外,落在不知名的某个方向,嗓音沉沉,“其实我真的舍不得,把我在她心中的美好全部抹消。”
“‘若得一人心,愿作一心人’,你说的这句话,我一直记得,这个人从来不是我。”瑶光的笑意瞬时消失,她为他感到心痛,心痛极了。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却又想到自己何尝不需要安慰,自嘲道,“‘夫唱妇随’,你做出薄情的样子,我也做出寡义的样子,当坏人原来也不轻松呢。”
孟玠的笑意滞了片刻,道,“瑶光,委屈你了,也谢谢你。”
沉默了很久,瑶光忽然掀起头纱,看着孟玠道,“我没有觉得委屈,你也没必要谢我什么,是我心甘情愿嫁给你,今时你已经是瑶光的夫君,以后……”
以后,彼此各自心知,不会有多久的以后。
孟玠蓦然从榻上起身,“夜深了,不打扰你休息。”
推门出去,孟玠独自在廊下看雨,雨滴打在芭蕉上,甚是苍凉。
夜风微凉,他喉头腥甜,唇角渗出丝丝血迹。他勾起唇角笑了笑,毫不在意地用红衣将血迹拭去。
他中毒了。
在回到姑苏的第十日,他正处理事务时,毫无征兆地呕了一口血,那时府中医师诊出他中毒已久,约模已经半月。
“此毒可能解?”
“……”
“直言无妨。”
“此毒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