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今年十七岁了,长得粉逗逗的,身材也继承了她妈妈桃花的全部优点,该鼓的地方一点不含糊地早鼓了出来,该细的地方也水蛇一般的细溜溜软绵绵的。
今天街上的师傅葛裁缝家有事不开门,小凤在家没事,就扛了把铁铣来湖里小园地挖山芋沟子。这点也象她妈妈,闲不住。
她家的地和周寡妇家的地挨着,她来到地里时,见鸭子一人在点黑豆。
“哎,鸭哥,一人怎么在这点豆子呀,技术不错!你妈怎么不来呀?”
“她挑猪菜去了。”
鸭子拿眼望了下穿着红毛衣脑后扎着活蹦乱跳的马尾巴的小凤,赶紧又低下头去,用豆扒子在地上刨个坑,然后从裤口袋里掏出一两粒黑豆种丢到坑里。
他比小凤大一岁,上小学和上初中时还坐过一位子呢。小时常在一起躲蒙蒙、跳绳、踢毽子,这几年大了,不常在一起玩了,见了面小凤还活活流动的,鸭子却有些不自然了,好象不会说话了,看她一眼脸都会红。
看鸭子不自然的样子,小凤心里发笑,踮起脚尖把刚挖起的一块坷垃踢向鸭子。
“鸭子,现在上高中了还欺侮女同学吗?上小学的时候你是老欺侮我啊!”
坷垃踢到了鸭子的脖子上碎了,落了鸭子一脖子。
“我什么时候欺侮过你呀,你这死丫头口死万人了还会给人欺侮!”
鸭子撂下豆扒子跑到离小凤远一点的地方,歪着头扯着卫生衣的领子用一条腿在地上蹦,想把从衣领里灌进去的垃泥从下面漏出来。
“就二年级的时候和你坐一位子的时候,你用粉笔打位子中间划条线不让过是不是你?”小凤边说用铁铣挖起了山芋沟子,真是嘴一份手一份子。
“还说,那次上午刚划了中间线,下午不就让你放在板凳上的图画钉子戮得我屁头疼了好几天吗!”鸭子,不蹦了,扭拧着身子,看样子有好多垃泥须子粘在卫生衣那毛绒绒的里子上不肯下来了,要不是有小凤这小大姐在跟前,他一定会月兑下来好好抖抖。
“哈哈哈……”小凤撂下铁铣捂着肚子笑得弯下了小细腰。“不多!谁叫你画国界的,画了就是敌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老人家说的!”
“知道你是干部家庭,老班长!”
“你就放吧!”看鸭子还在那扭来扭去的,小凤有些不好意思,“你在那不住成扭来扭去跟身上生了蛆似的!不能月兑下来抖抖啊?笨死算了!”
给小凤一闹,鸭子也就有点放得开了,腔调就有些油滑:“m这孬好也是黄花大少年呢,身子怎舍得给小大姐看呢……”
谁知他的话却一下子让刚才还疯疯傻傻的小凤一下子红了脸,只见她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恨恨地骂道:“你个死鸭子,谁要看你的身子!你就不能死棒秸丛那边月兑呀。”
“噢,知道了班长。”
鸭子去地头棒秸丛后月兑下卫生衣使劲地在空中抖了十来下,又在边上的老柳树上掼了几下这才拍拍打打地穿上了。伸头望望小凤,见她正坐在铁铣柄上低着头在地上划着什么,鸭子就又解开裤腰带使劲抖了抖,把腰里的垃泥须子须着裢管抖下去,那鞋子就不用管了,本来里面就弄上了垃泥。
见鸭子出来了,小凤从地上爬起来掸着圆圆的并没沾着垃泥的屁屁,说:“鸭哥,你小腿肚子上起的疮好样一点事也没有了,那住在社场上的老侉子狗皮膏药还真不是吹的。”
“是呀,几张就药到病除!还非不要钱。m妈说要送几个鸡蛋给他呢。”
“你大腿上那颗豆粒大的黑痣呢,不能也就便叫那老侉子给按掉啊?”
“那天没给他看呢,长在这又不碍事。再说,老侉子那狗皮膏药又不是什么都管。哎,我这大腿上的痣你怎知道的呀?”
小凤脸又一红,随即又正色地道:“你忘了呀?咱也曾到此一游。”
鸭子一愣,随即会意,笑道:“那也真能看见呀……”
小凤“呸”了一口:“你心不正看不见,看不见我的!你的,我看得见。”
原来那是上初中他俩又坐一位子时的事,一天课间鸭子写了张小字条搓成卷,趁她低着头看书时从她后边衣领里放了进去,又顺手提了下她的衣领子。等她反应过来已到了深处。她只瞪了他一眼,没有声张,又在位子下面狠狠地踩了一下他的脚,鸭子疼得趾牙裂嘴同样也没敢吭声。
放学后,小凤拿出了已到了被腰带挡在那的小纸卷,放开见上面写着:到此一游。
第二天,小凤也弄了个小纸卷如法炮制,不过里面除了“咱也到此一游”的几个字外,还包了她特意逮来的几只小马英(蚂蚁)……
“是那几只勾我七死的小马英告诉你的?”鸭子故意问。
“那是,他们什么都告诉我了……”小凤得意地点着头。
其实,上小学上初中的时候,农村的男孩子夏天都穿裤头子,只要好意思看,连大腿根那都能看清清楚楚的,何况鸭子那痣不在大腿根处又还在大腿的外侧呀。
两人又说了会同学时好玩的事,小凤提议道:“鸭哥,我看我先和你一起点豆子,点好了你再帮我挖山芋沟子中不中呀?”
“你别有人前没人后地叫我鸭子好不好呀,我没大号呀?”鸭子故意绷起脸。
“不是叫顺嘴了嘛,以后不叫了还不行吗?周向前哥哥!”小凤赶紧顺他的毛子抹。“我刚才说的听到没有呀?”
“中!”
鸭子答应得很干脆。说真的,他还真怕小凤一会挖累了铁铣一扛,丢下他一人回家了。
“那侉老头还真不错,跟你贴了几张膏药居然一分钱都不要。”边丢豆种小凤边说。
“是啊,他说看着我亲慌。”鸭子说。
“亲慌你也认个干大的呀,还是个侉干大的!”
“你还别说这风凉话,我也看着他有些亲慌呢。那天二黄也在一边凑热闹说和你一样的话,m妈装着没听见。回来我问她当时怎不说话,她说老侉子人虽不错,但一年到头在外头跑连个姓什么住那里都不知道,心里不踏实。”
“管他呢,能十天半月送回煎饼给你卷大葱就是了。”
“死远点去吧,你见过他吃煎饼卷大葱啊!”
小凤想了想又说:“他不会是看上你妈的吧?”
鸭子拿豆扒子作势要往她头上刨:“你瞎嚼什么蛆!”
其实豆子就是围着小园地周边点两圈子,是周寡妇叫的。一人做起来又又刨又点的磨时间,点完至少得半天。这两人点起来顺了手,只一转脸便在说说笑笑中点完了。
接下来就是小凤家的山芋沟子了,小凤来挖山芋沟子也不是没事就非得找点事干干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她来家时碰见鸭子扛把豆扒子下湖了,不知怎的,就心心列列地想下湖。他爷烂红眼就不让她来的,她说妈去街上挑刷锅水去了,自己在家也没事,闲着无聊,非得拖了铁铣下湖。烂红眼没法,就说那你去挖吧,挖托把长就回来,就当玩的,等爷没事两早上就都挖出来了。
这挖山芋沟子可是力气活,中间三铣把垃泥翻过来,两边各一铣把土加到中间,一路挖下来还要挖直,不能弄得跟出线(蚯蚓)似的。挖好了一截子,再回过头来再吃(铲)两边沟里的垃泥拍到沟子上,弄成一条笔直的鱼骨领子,这山芋沟才算大功告成。
铁铣只有一把,豆扒子是使不上的。于是,小凤就坐地头豆把柄上,和鸭子嚓呱(聊天),鸭子一人挖山芋沟子。
“鸭子。”
“吗?”
“你在学校还欺侮过我!”
“不没事你就在那瞎编吧……”
“还是在二年级坐一位子那会!”
“我怎么不记得呢?说给我听听。”
“有一次我罗二爹的一家子从县城来老家,给我和我哥一人带了一身新衣服,我第二天穿去学校,放学后m妈发现我小花褂的后襟上,有几朵小花挨钢毛水描黑了,是不是你干的?”
“那个呀……都什么时间的事了,我记不得了。”
小凤把手里的花手帕四角打上疙瘩,戴到头上。后边的马尾巴有点不好戴,就捋下松紧绳,散开马尾巴,把花手帕的帽子戴端正了。
“臭鸭子你别赖呀,不是你还有谁呀?哎哎哎——挖邪了……”小凤一下子跳起来指着忆挖有十来步长的山芋沟子喊起来。
鸭子给她这一叫吓得一激凌:“邪了就邪了你死丫头鬼叫什么呀,我再修修就是了。你站到那头沟头子给我瞄瞄线。”
小凤就爬起来习惯性地掸掸,站到山芋沟头上。
“乖乖,还真邪了。要不是你眼尖,今晌晌饭是混不到了。”
“哼哼,谁要供你晌饭了,人家没跟你点豆子呀?”
“不供就算了,就知道你家人小气。你就站那给我好瞄着好吃(铲)直了。”
“我才不在这给老给你看着呢,人邪做事也邪,要不是我看见就邪日本去了……”
小凤嘴里嘟嘟囔囔地去那边棒秸丛上拽根棒楷下来,插到山芋沟上:“就委曲点将就看吧!”
“中中中,你刚才嘴里嘟囔什么了?”鸭子边把弯了的地方重挖挪直,边问。
“没什么。”小凤手搭凉棚在朝天上看。
“别以为我没听见,刚才说我人邪做事也邪是不是?”
“还能不是的蛮?你就邪,你就邪!”
“我什么时间邪让你逮到了?”
一阵高吭的歌声从不远处的大片田那边传来——
大海航行靠多手,
万物生长靠太阳。
语录之秧火苗壮,
干革命靠的是毛字东的思想……
是看青的大狗子,大脑炎后遗症。生产队让他看青,他从天一亮就出来,晚上十来点才归家。背个粪箕子这地头转到那地头,整天嘴里不是“大海航行”就是“东方红”,嗓门练得越来越大。中饭就是在在口袋里装的山芋干或是胡萝卜干子,渴了就到地头的小河里捧几捧清水喝。
鸭子拄着铁铣边用衣袖擦脸上的汗边望着远处的大狗子说:“要不是头脑不管,他这嗓子还真能给县里淮海剧团选去呢。”
小凤没搭腔,把头上的花手帕取下来解开四角的疙瘩,揉成一团朝鸭子喊一声“给你”就朝他扔过来。
手帕轻飘飘的怎能扔远,鸭子跟头咧呛的跑上前才算接住。
“不接呀,不要就算!”
鸭子接过来先看看上面的花,又放到鼻子上闻了闻:“呵呵,还有你鸭哥接不到的吗?又好看又好闻。”
“知道你能干,不要想邪了。”
大狗子的歌声已换成了东方红——
东方红,
太阳升,
中国出了个毛字东……
鸭子又望了望远处游荡着的大狗子,收回目光又看着倚在地头柳树上正在把头发拢起扎成松松的一把的小凤,给她的话噎得一时找不到话说,就小心地用手帕擦了把脸,到地头把手帕挂在小凤插在那留望线的棒秸子上,转回来继续挖山芋沟子。
“说话呀,和我没话说了?”小凤朝他白了一眼。
“不和你说了,你发加人大帽子!”鸭子也不知道今天这口丫特那根筋不对了,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说话都带拐子。最近我也没碰到过她呀,更不会那里得罪过她呀?
“不说拉倒!”小凤从棒秸上拿回手帕,往左手的食指上缠。“还说我加你大帽子,前天晚上是不是和柳树庄的几个小大姐去河西街上看电影去了?”
“是呀,m庄上也不是我一人呀,小厚皮、大头、五六个小大哥呢。这有什么呀,中学大操场上几百口人在看呢。”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人家柳树庄小大哥怎找你们打架的呀?”
“这你也知道呀?不是没打起来嘛!主要是那个叫刀疤的有点横,别的人搭起丝瓜架子时(拉扯起来时)看看有一个是小学同学的,还两个是初中同学的,你说能打起来吗?。他们庄上小大姐就不能旋呀,有本事就来m哭树庄旋呀!”
鸭子挥起铁铣使劲地拍着山芋沟子,满心地不服。
“小心把你妈旋过去!”
“别不晓好歹瞎说。”
“还说不邪,心早花了,一档人嘻嘻哈哈地走我师傅裁缝铺门前过去了,连朝里面望一眼也没望!”
原来是这事呀,这小丫头什么时候也这么小心眼起来了呢?“那时天都黑了,我以为你早来家了呢,就没朝那边看。”
“你去死吧,早死十年也不为短寿!”
小凤嘴里嘴里说着,在那头就蹲子双手从山芋沟上抱起一块没拍碎的大坷垃,狠命地向鸭子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