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厚皮晚上来找鸭子:“鸭子,过两天m二爷就回来了,我没落睡了,来跟你通腿中吗?”
鸭子放下书:“你不能去家和你爷睡呀。”
厚皮坐到床上:“不想和他睡,天天晚上去牛屋听马巴锅讲什么罗通扫北,薛仁贵征东的,大半夜才回来,有时就干脆不回来。从小m们就听他讲这些古经,这都十几年了怎么还有这么多老年人喜欢听他烫馊饭?”
“老年人就这样子,街上来个唱蛮琴的,一唱就唱好几天,翻过来调过去还不是都十几年前我们就跟大人一起听过的那些老书。你要不嫌我的床小你就来通腿,你数学好正好能教教我。”
“中中,数学还不手到擒来的事!那个教你平时没事就看小说的,除了作文好别的都趴堂。床小好弄,明晚去把我睡的大床抬来,是m二爷结婚前睡的呢。他回来说带个什么席梦思的高级床回来,那床抬撂在家天了。昨晚跟爷睡的,他半夜从牛屋来家了,还坐被窝抽袋烟才睡,够死了。”
“呵呵,你爷大烟鬼子,谁不晓道呀,烟袋锅里没烟也要含在嘴里,整天口水泥拉的……”
“死远去,不说他了。我们喊大头来去牵队里的小毛驴骑玩怎么样?”小厚皮掀起门上的吊搭子,望了望双黑月头的天空说。
“走!”鸭子吹熄了罩灯,就和他一起去庄里喊大头。
大头他爷是王木匠,走东村到西庄的,碰到那家要嫁闺女打嫁妆,那非得十天半月的,吃人家拿人家的,平时很少沾家,所以他家在庄上和别人家比起来口粮就充实些,手头也活络。大头下边还有个弟弟和小佬阁妹妹亭子。那亭子平时就黏人,见哥哥要出去玩,也撕皮赖脸地非要跟来。
小厚皮怕人多目标大得了小毛驴不好牵,就哄大头的她说,等去玩回来,走队里的山芋窖那偷两个山芋种给他们烧吃,这才得以月兑身。
大头他妈从锅屋出来,朝他们后边喊:“又上那充军去呀?早点回来睡觉啊!”
大头“噢”了声,人已远了。
毛驴的棚子搭在牛屋的山头,和屋里的牛是分开的。仨人先装着无事人从牛屋前走过,瞅着二黄一人正在牛屋里就着豆粒子喝酒,就绕过西山头躲到屋后的黑影里,等那操着手的烂红眼老爹马巴锅和嘴里含着烟袋的厚皮他爷从远处一路边嚓呱边走过来掀起吊搭子进了牛屋,小厚皮一挥手,仨人就猫着腰窜进驴棚子,一人飞快地解开橛子上的缰绳,把毛驴往外拽,两人推着毛驴往后赖着的,把它弄出了驴棚子。
一出了棚子,这驴就撒开了蹄子,仨人拽着缰绳跟着一溜小跑,一转脸就到了野天湖里。
为什么这仨“小贼”偷牵了队里的驴不去路上骑要跑这野天湖里来骑呢?原来是这仨个家伙平时顶多就大头骑过几回他爷的钢骑车子(自行车),别的人是什么都没骑过。要是在路上,这活蹦乱跳的小毛驴谁能骑得住呀,不跌个鼻青脸肿的才怪!这野天湖是寒里农机站里东方红大铁牛耕过大片田,冻了一冬天,这大坷垃虽远处望着还波浪一样象是才翻过来似的在那立着,到跟前用脚一碰就酥了,一脚下去一个深脚印,这驴到了这地里便算前世是那个关老爷的赤兔马又那能跑得起来?更别说撂蹶子了!更何况背上还驮个“冤家”!
这野天湖里,平时常有一帮半大不小的男孩子来这里光着脚丫子,分成两头,抱着一条曲起的腿就用一条腿跳着捣拐。有时单挑,有时群捣,皮累了就躺在细软的地里晒太阳,真是男孩子们皮麻的好场地。
来这里骑驴,可是这几个高中生才想得出的主意。之前在一个黑月头已骑过一回,打那回以后这仨人就心心捏捏想着这事,今晚终于又得了手。
第一个骑上驴背的是鸭子,双手撑着驴背学着电影上骑马的军人两腿一夹,嘴里“驾驾”地叫着。前头牵绳的小厚皮嘴里也“驾驾”地乱叫,后头的大头用手里的鞋子在驴屁头上掴了两鞋底,骂了声“比他妈耕地的老黄牛还慢”,嘴里就“欧欧欧唔哎……”地学着扶犁耕地的男子汉打起了“累累”(吆喝牛干活时连唱带骂的调调)。
第二个骑上去的是肥头大耳的大头,鸭子托着他往上促了一把才爬上驴背,一爬上去就显得比鸭子老道多了,只用一只手扶着驴背,嘴里继续“欧欧欧唔哎”地打着“累累”,还时不时地骂一声“老b养那踩的!”另一只挥着的鞋子就当大鞭子“啪”地抽一下驴。
小厚皮继续在前头嘴里“驾驾”地牵着驴,鸭子手里提着仨人的鞋子跟在驴后边直夸大头的“累累”打得好,快跟上烂红眼他爷了……
这时远远的黑暗深处地传来歌声——
大海航行靠多手,
万物生长靠太阳。
语录之秧火苗壮,
干革命靠的是毛字东的思想……
大头从驴背上跳下来接下了厚皮手里的缰绳:“厚皮到你了,等你骑到地头正好赶上大狗子过来,就说队里的驴散开来了让我们好不容易追到,让他给牵社场牛屋去。”
“逗(对),头大就是聪明!”厚皮说完就爬上驴背,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树枝子,朝前一挥右臂学日本鬼子:“革革爹——”
谁知跨下的小毛一迈腿,“日本鬼子”没坐稳一头就栽了下来,大头和鸭子直笑得睡到地上打起了滚……
几人皮了一会,玩得雨成汗流的。听大狗子的歌声近了,就把驴牵到地头,照大头刚才的鬼话,哄背着粪箕的大狗子把驴牵走了。
小厚皮忽然又想起说过要给大头妹妹小亭子偷两山芋种回去给她烧吃的,忙拉住了他们两人,等大狗子在前头走远了,三人才不声不响地跟着到了社场,飞快穿过牛屋里一排圈门眼里透出的灯光,贴到西边的顶子拱起的大山芋窖头上的小门前。
“海得了,这送老锁弄不开了……”前边的小厚皮压低声音说,后边的两人也挤过去握着锁拽了拽拧了拧,大家都确定这是把新换上的锁。
本来几天前他们发现这山芋窖子门上的锁是一拽就能拽开来的,晚上来偷过几个烧吃了。谁知还没来得及第二次下手,这锁就被换了……
三人没脸吊气的走出社场,各自散开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