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正我酒性正酣,无所顾忌的说道:“相聚便是缘分,不瞒侯爷,其实鄙人也算的上是半个方外之人,一方面是放不下尘俗之事,无法真正达到无欲无求的境界,是以才一直这么高不成低不就的在尘俗之间打滚;另一方面则是不屑那些以正道正义自居的名门仙派,是以不想与他们相交过深,以免牵扯进他们的利益之争。”
顾夕雨乐此不疲的追问道:“妖怪还有妖丹,那些妖丹又有何用?”
“夫人似乎对这方面很感兴趣?”诸葛正我诧异的看了顾夕雨一眼,寻常女子听到神鬼之说,只怕早就吓得不行,更遑论对这方面穷追不舍了:“妖丹乃是妖怪上千年修炼,吸取日月之精华,凝聚山川之灵气而成,却是妙用无比,多用于炼制法宝灵器。传说甚至还有一些仙山门派能将其练成灵药,用于增长自己的功力寿元,是以让平民百姓闻风丧胆的妖怪在那些修仙之人的眼中反倒成了香馍馍,你说可笑不可笑。”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只是……。”郭飞遮皱着眉头说道:“不罪而诛,如此作为,只怕有伤天和吧!”
“弱肉强食,世上之事本就如此,便如这满桌的鸡鸭,有谁在杀它之前先问过它们的意见了。”诸葛正我夹起一块鸡肉,送到自己的口中:“妖杀人,人斩妖,很公平!只是世事轮回,有因则必然有果,传闻那些服用妖丹的名门弟子几乎都被妖化成为妖怪,而后等着被另一批自命斩妖除魔,匡扶正义的仙侠所斩杀,这便是其下场,谁也逃不出因果的束缚。”
听诸葛正我这么一说,郭飞遮看着桌上的肉类,反倒有点变了味:“近日飞遮府上也来了一位法力高强的修仙之人,乃是出自孤月峰,名唤丹云,不知诸葛先生是否曾经听过此人,此门派?先生又是出自哪座仙山门下?”
诸葛正我思索了一会儿,眼中泛起一缕笑意:“孤月峰?丹云?这个鄙人倒是听过,孤月四贤的名声也是如雷灌耳,想必侯爷口中的丹云是使得一支毛笔,能够画物成真吧?”
“正是,诸葛先生可知其来历?”
“略有耳闻,此人的心性人品侯爷绝对可以放心。”诸葛正我总是能够猜到郭飞遮心中所想,话出必有所中:“孤月峰也算是修真界里的一流修仙门派,而且近来名声鹊起,几乎……。
诸葛正我面色古怪,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几乎……成为修真界的笑柄!”
“可是因为他们峰主的小儿子与妖怪私奔?”
“……嗯,连夫人也听闻了,由此夫人应该能够体会到他们的窘境了吧。若非孤月峰峰主的一身修为实在深不可测,只怕藉此借口,孤月峰便该换个主人了。有的时候,修真界的竞争比起尘俗更加的**果,更加的残忍!”诸葛正我继续说道:“世间修仙门派,有名的便是十二峰,五洞地,鄙人便是问天峰门下的一介入室弟子,只是与门派几无联系,可说只是挂个名号而已。”
郭飞遮诧异的说道:“以前不是十三峰吗,为何如今成了十二峰?诸葛先生莫怪,飞遮虽然不是化外之人,只是因为师门关系,对于修真界多少有一点大概模糊的了解。”
“侯爷此言不假,以前的确是有十三峰,那被除名的一峰名为皇奇峰。据师门长辈讲,六十多年前,皇奇峰的弟子见到落乌阁一名外出游历的弟子手持着一把华丽非凡的神弓,见宝起意,欲行不轨,彼此发生了冲突。真正让皇奇峰悲剧的是那名弟子乃是落乌阁阁主的爱子,而那把弓更是落乌阁三把镇阁神弓之一,消息传到落乌阁中,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想那落乌阁修炼的功法乃是传自天神后羿的羿射九日,相传练到极致处,连天上的太阳都能射下,他们阁内的人向来眼高于顶,又岂能受此奇耻大辱。即便是修仙之中首屈一指的昆仑蜀山都不敢与他们正面硬撼,更何况是那居于十三峰末梢的皇奇峰,一场大战过后,修真界便只有十二峰了,至于落乌阁爱子的下落,以及神弓何在,则到如今都是个谜题。”
郭飞遮听着觉得有些唏嘘:“官场有尔虞我诈,江湖有恩怨情仇,没想到就连方外之人,仙山之地,同样少不了利益纠葛,人间想要找出一处净土,还真是难如登天啊!”
“闲聊以久,如今夜已深,便不叨扰哦,侯爷的盛情款待,鄙人记下了,他日侯爷若是有空前来青华县,鄙人一定盛宴以待!”
酒足饭饱,诸葛正我也不讲究什么礼仪形态,用衣袖胡乱的擦了擦嘴,转身离开了房间,将时间与空间还与此间的主人。
顾夕雨走到窗边,推开了房间里的落地窗,走到窗外的阳台上:“飞遮,刚刚诸葛先生说的,你可有听清?”
郭飞遮缓步走到阳台上,享受着迎面吹来的江风:“夕雨多心了,我郭家在黑月县落户生根,已有上百年,家世来历清清楚楚,怎会与那落乌阁扯上关系!”
“家世自身清清楚楚,只是你掌中的那把弓,绝非凡品,父亲对他的来历又是语焉不详,你说会不会是……。”
“是又如何!”郭飞遮坐在阳台的木椅上,将顾夕雨拉入自己的怀中:“落乌阁不好惹,难道我兵家就是软柿子,他们若敢强来,定会让他们磕落了牙齿合着血,全吞到自己肚子里。”
顾夕雨双手放在木桌的琴弦上,轻叹道:“一把弓而已,又不能当饭吃,要不就当成商品卖给他们,换点银钱,咱们便可以到处游山玩水,观风赏月,岂不两全其美。”
郭飞遮掐着顾夕雨水女敕的脸蛋,笑道:“呵呵,我的妻子这是想拐跑一员朝廷大将啊,怎么老是想让我跟你去做那闲云野鹤?”
顾夕雨假装嗔怒的问道:“怎么,你不愿吗?”
“愿意,我自是一百个愿意,就是不知道那落乌阁肯不肯舍得那点黄白之物了。”
“你啊,死脑筋,他们不肯,不是还有其他的人吗,如此神弓,还会愁找不到买家?早点把它给卖了,也免得我们被牵连进落乌阁的漩涡里,徒增烦恼。”
郭飞遮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啊,亏你想得出来,要是让爹知道你急着把他留给我的神弓变卖掉,指不定会怎么数落你呢。”
“实话实说而已,官场争斗,江湖恩怨,无止无休,还是不要卷入其中的好,再好的东西也及不上一生的平安珍贵。不谈这些扫兴的事情,难得如此的良辰美景,又怎可让月色空对江面,花灯独照幽夜。”顾夕雨拨动着琴弦,心中只感到无限的宁静和美好,慢慢的吟起李商隐的诗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一弦一柱思华年……!”郭飞遮神思恍惚,脑海之中仿佛急速的掠过了人生的种种百态,悲欢离合,转眼即逝。天边的月亮透过双眸,仿似将瑶宫之中嫦娥的影单凄苦投入到了郭飞遮的心中,瞬间更加觉得身前佳人的无可替代,心想若是能够就此一生一世,也胜过拥有无尽寿命却又恒久孤独的神仙:“朝朝醒来梳侬鬓,暮暮归去牵侬手,朝朝暮暮形与影,不愿长生愿长守。”
一阵回旋婉转的琴声,伴随着出尘清丽的歌声,缓缓的从楼船之中传出,回荡在清水江上,恍如从内心深处传出的仙乐,让楼船上的众人仿佛看到了自己与儿时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相伴到老的情景,无限的温馨与浪漫充斥着整个心田:
玉蟾跌入碧江滟。
水月共氤氲,春风暖谷雨。
拨幺弦,浓情蜜意弦能叙。
花灯摇影红,柔情说不尽。
冰轮冷,星珠清,
不悯人间情,看尽别离苦!
星霜慢,玉兔捣药声凄寒,
万载孤独,心事诉何处!
杳杳仙路岁月深,
遗世**人,千秋锁瑶宫!
何必此生?
不若百年红尘,
携手笑看,重重枯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