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汽车发动起来,一头扎进了戈壁。戈壁里没有路,却处处都是路。汽车起起伏伏地穿越过一片大面积的黄褐色土丘,星罗棋布地散落在戈壁上的土丘,象茫茫大海里一个个孤岛。
开出约100多公里后,姚大炮等人果然发现了几只黄羊。黄羊竖起尖尖的耳朵,老远地向姚大炮的卡车凝望,身上的淡黄花斑隐约可见。别看黄羊不如马身高腿长,可它奔跑的本领却比马要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儿。故有“黄羊窜一窜,马跑一身汗”之说。黄羊善于跳跃,高度可达两米半,平地一个纵跳可达六七米远,下坡时甚至能跳到十余米远。黄羊尤善奔跑,最高时速可达一百公里,而且可以连续高速奔跑一个小时之久!艺高胆大、自命不凡的黄羊喜欢在奔驰的野马面前飞越而过,以炫耀它出色的奔跑本领。
姚大炮的卡车越开越近。这些黄羊似乎生平头一回见到汽车,十分好奇。发现汽车飞奔而来,毫不惧怕,朝卡车发出“啊卡、啊卡”的叫声。这声音洪亮无匹,远远地传出去,使戈壁里充满了一种难得的生气。姚大炮几人兴奋不已,争先恐后地从驾驶室下来,正端枪瞄准准备射击,黄羊哗啦地向前奔跑了一段距离,复又站住,回过头来朝姚大炮一行耀武扬威般“啊卡、“啊卡”地乱叫,姚大炮几人往前赶得几步,再行端起枪时,黄羊复又飞奔而去,转瞬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姚大炮狠狠地啐了一口:“娘个腿儿!等着瞧。”戈壁如此开阔,追黄羊又如此好玩,陆江津不禁心情大好。
姚大炮上了车,叫道:“继续往前开,使劲开!嘿嘿,老子今天要大开杀戒了!”
于是开车继续往前寻觅,开着开着又找到了一群,只不知是不是刚才那群。这回姚大炮学乖了,坐在车窗边的他手一抬便开了火,姚大炮不愧是神枪手,一只黄羊应身而倒!伸腿挣扎了两下,不动弹了。其它黄羊一看这阵势,胡乱地四散逃走,只有一只惊惧地留下往那热呼呼的黄羊尸体上嗅了嗅――或许是她的亲戚罢。见姚大炮又端起了枪,随即屁滚尿流地逃远了。转眼间一群黄羊跑得踪迹全无。
几人下了车,将这只黄羊抬起来往车厢里一扔,姚大炮得意洋洋地大笑道:“娘个腿儿,我教你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由于几人都坐在卡车的驾驶室,只有坐在最右边的姚大炮有机会开枪射击。姚大炮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弊端,让除了陆江津以外,其余三个战士全站到车厢上去,端着枪作好随时射击的准备。几人照办了,汽车继续往前寻觅。
不过,聪明的黄羊吃一堑长一智,再见到了姚大炮的卡车,便老远地四散飞奔。几人不断开枪,但命中率极低,绝大部分都放了空枪。两个时辰后,车厢里仍然空荡荡的,只有三只。此时晌午已至,骄阳似火,酷热难当,几人均感饥肠轱辘,口渴难耐。战士小姜提议说:“姚连长,不如暂且回基地去,吃饱了饭,喝点水后再来。”
姚大炮一看,也只好如此了,便命令开车回基地。汽车遂打道回府,开着开着,开车的战士小马突然问:“这个方向不对吧?”
姚大炮反问:“娘个腿儿儿,你问我我问谁?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呗!”
小马停下车,四下看了看,冷汗就下来了,期期艾艾的道:“刚才咱们追黄羊那会儿追得性起,你一会儿命令往左开,一会儿命令往右开,转来转去,搞得我现在都不知道基地在哪个方向了。咱们来的时候忘了立路标了,这可咋整哩?”
姚大炮一听就傻眼了,他转问其他几人道:“你们谁知道回基地的路么?”几人都摇头。姚大炮对陆江津说,你不是记性好吗,记得来的路吗?然而,陆江津方向感本身就差,戈壁里又没有参照物,这路如何记?再说,他也没注意。于是,摇了摇头。他想了想,指着地上说:“这地上不是有车轮子印么?咱们别在这儿绕圈儿了,马上就从这儿调头,顺着车轮子印儿往回开,顺藤模瓜,肯定能找到回去的路。”
姚大炮嘿嘿笑道:“行,就这法子,走吧。”
于是小马原地调了个头,顺着车痕往回开。大约开了一个小时,小马苦笑道:“咱们又回来了!”
几人定睛一瞧,可不是吗?又回到刚才调头的那个地方了。原来,刚才在漫山遍野的追黄羊时,就在这一片方圆数十公里的地方来回兜着圈子,车痕虽有,但穿来梭去,交错往复,已极难理清头绪。
小姜苦泱泱的道:“难怪人说,在沙漠行走,最兴奋的是看到前面出现了一行脚印,而最可怕的就是跟着脚印走几天后发现脚印居然是自己的。”
这时六人都饥渴得有些招架不住了,姚大炮肚子也呱呱地叫,嘴唇干裂嗓子冒烟。忽感肚皮中有气流涌动,似要放屁,摆好架势,却没放得出来。这些天来姚大炮肠胃不好,老是放屁。姚大炮放屁从不回避,想放就放。那天基地开会,基地孙司令员讲话刚刚开了个头,姚大炮陡地放了一个大屁,颇有地动山摇之势,众人掩口失笑。孙司令员只用眼神余光往响声处迅速扫了一眼,便又继续讲,讲着讲着,姚大炮又放了一个,这个响动更在刚才之上。众人哄堂大笑。旁边主持会议的领导实在看不下去了,提示道:请大家自觉遵守会议纪律。孙司令员却毫不介意,说:会议纪律没说不许放屁,放屁是一种很正常的生理现象嘛!听刚才那屁豪迈大气,放屁的同志必定也豪放洒月兑,是条汉子!姚大炮此时半个屁也没放出来,这才感觉月复中空空。心想,这样乱跑一气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垫饱肚子,再图良策。姚大炮说:“找不到路,先别乱开了,一会车没油了更糟糕。大家下车来,想想法子再说。都饿了渴了吧,咱们吃点喝点什么吧。”
然而,从基地出来的时候压根儿就没带饭,军壶里带的水也已经喝光了。在这茫茫戈壁上,上哪吃饭喝水?几人焦躁地极目四顾,个个象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刚才汽车开起来还有一丝凉风,此时车停了,更感酷热难当。姚大炮心想,饭和水看来一时半会无法解决,不如先找个凉快的地方,以免身上水分蒸发得过快。遂手搭凉棚,看附近是否有胡杨可以遮荫。然而目力所及之处,只有一些低矮的骆驼刺。不远处倒是有一棵胡杨,但见枯枝残挂,没有一片叶子,只有一条**的树干,在戈壁上戳着一动不动,不知是死了一千年还是八百年了。
姚大炮令众人靠在汽车阴影里,不可走动。自己一人往远处走去,希望能找到水或胡杨树。但他又不敢走得太远,要是自己只身一人身陷绝境岂不坏菜?找寻了近一个时辰,心里的最后一线希望终于破灭了,他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了汽车旁,一脸沮丧。几人见姚大炮神色,就知道结果不妙。
众人在烈日之中持续暴晒一阵,都快要支撑不住了。陆江津暗想,难道此番竟要命丧于此?不过他并不惊慌,李双的离世,他早已视死如归。这时,小姜斜靠在汽车狭小的阴影里,已经申吟起来。他已经渴得神志不清了,嘴角隐隐带着血丝,恍恍忽忽地只是低声申吟:“水,水……”
姚大炮心里象填了一块铅,但干着急没办法,对小马道:“我看还是继续找基地吧,能不能找回去,听天由命了。”
小马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从地上爬了起来。然而,刚登上驾驶室,身子一晃,没留神咣地摔了下来,摔了个嘴啃泥。
姚大炮忙过去将他扶了起来,急促地道:“倒底行不行?能不能坚持?”
小马抹去了脸上的沙子,忽然脸露喜色,道:“水,有了,咱们汽车水缸里有水啊!”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姚大炮眼睛一亮,道:“娘个腿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遂将灌水用的小水桶从车厢里一把拽了下来,放在卡车头前,然后从工具厢里找来一根油管,打开车头盖,将油管一头插入汽车水缸,一头接到水桶里,然后低头用嘴一吸,一股滚烫的水就流了出来,烫得他“咝”地一声叫唤!原来水缸里的水温仍然很高。姚大炮嘴上立即起了个大泡,但好在水已被他吸了出来,汨汨地往水桶里流淌,似天降甘霖。
几人都高兴得打起了精神。
这时小马忙叫道:“差不多了,别抽了,呆会儿水缸里没水车开不动就更麻烦了!”
姚大炮如梦初醒,立即将管子取出。
还没等水温完全降下来,几人便将小水桶喝了个底朝天。水的问题一解决,姚大炮心下稍安,忽然间似乎长了不少智慧,一下子想起射杀的三只黄羊!兴奋的道:“来,咱们要吃黄羊肉了!”
几人立即欢呼雀跃,七手八脚地将一只黄羊从车厢里拽了下来。
姚大炮取下步枪上的刺刀,和一位战士开始收拾黄羊,让陆江津几人分头就近去拾些枯枝败草。陆江津四下去找,没过一会儿便寻来胡杨枝、沙拐枣、白刺、骆驼刺等柴草,架成了不小的一堆。
姚大炮叫道:“黄羊剥好了,快把火拿来。”
可几人浑身四下模索了个遍,却没一人带火。小马又翻箱倒柜,将汽车上所有角落都找遍了,一无所获。姚大炮苦笑一声,道:“看来只能生吃了,大家凑合一下吧,填饱肚子再说,好歹也是羊肉哇。”
几人纷纷解下枪上的刺刀,准备上手,姚大炮望着枪,忽然一拍脑瓜,笑道:“有了,咱们不是带着枪嘛!”命几人将枯草和柴堆拢了拢,几人做完了,闪在一边。
姚大炮端着枪站在两米开外,一拉枪栓,朝着柴堆“呯呯”就是两枪,可是只激起了一股沙尘,柴堆并没有燃着。
陆江津道:“咦,咱们车里有汽油啊!”
姚大炮哈哈一笑,高叫:“娘个腿儿!真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小马手忙脚乱地打开油箱,吸了一管儿油,淋在柴草上。姚大炮正端枪瞄准,一只“倭鬼”猛地在他脸上叮了一口,把他叮得一个趔趄,引得几人哈哈大笑。姚大炮此时已顾不得挠脸,端枪朝柴堆“呯”就是一枪,浇上了柴油的柴堆“哄”地燃了起来,几人爆发出一片欢呼!
几人三下五除二,便将黄羊大卸八块,烧烤了起来。过得不久,馋人的黄羊肉香味儿就四处散开了。几人嘴撕手扯,大快朵颐。一个战士吃着羊内,看着燃烧的柴火,突然道:“我想起我爷爷说过的,他说黄羊最喜欢光,咱们干脆等到晚上,将汽车灯打开,那时,黄羊就会跑到这儿来,咱们来个守株待兔!”
姚大炮大喜道:“什么守株待兔?成语都不会用,叫守灯待羊!”
几人大笑,神情大振,此时已吃饱喝足,一个个容光焕发,将回基地的事放在一边,只等到晚上打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