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为什么我要天天扎针。”奉珠把扎了三根针的手抬到李姬阳的面前,抱怨道。
“别乱动。”李姬阳小心托着她的手放回膝盖上搁着。
“像小蚂蚁咬似的,我不想扎针。安庆,你不准扎了!”凤眸一瞪,奉珠命令安庆道。
安庆捏着针的手果然停住,看向李姬阳。
“别胡闹,暂且忍着。”李姬阳轻轻哄着她,示意安庆继续。
“他都要把我扎成小刺球了。”奉珠嚷嚷着。
“主子。”安庆站起身,把一根细长的针递给李姬阳,他自己则悄悄的退了出去。
“我不。”奉珠捂着自己的肚子不让他施针。
“要让我点你的穴吗?”李姬阳含笑看着她。
“哼!”奉珠赌气的把脑袋扭到一边去,四肢摊开,任由他作为。
“这才乖。”他把奉珠的裙子掀开,露出她白皙的小肚皮,待瞧见那刺眼的红敕疤,他捏着针的手紧了紧,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又恢复如常,在肚脐附近找到穴位,轻轻扎了上去。
“疼,好疼。”奉珠夸张的叫嚷着,其实只是像小蚂蚁咬一样。
“我要拔下来。”奉珠瞧着自己真的被扎成小刺球了,气呼呼道。
“只要半柱香的功夫,一会儿就好了,有我陪着你,我念书给你听。上次《神怪录》念到哪一段了?”他倚在靠枕上,小心的把奉珠搂在怀里,在小几上拿了一本蓝皮的书开始翻页。
“白江有龙,名嵬,懂人言,曰神,能兴云吐雨……”奉珠怪里怪气的背了一段。
“珠娘的记性真好,是这段没错。”他模模奉珠的脑袋夸奖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是你的妻子,别总是哄着我,就想哄你自己的女儿。”奉珠翻个白眼给他。
“往后,我便把你当女儿养可好?”他轻轻捏着奉珠的耳垂笑道。
“好啊,那你从今天晚上开始不准爬我的床。”奉珠噎他道。
“这可不行。”他摇摇笑道。
“是你自己说要把当女儿养的,你还能爬女儿床啊。”
“胡言乱语,口无遮拦。”他摩挲着奉珠鲜艳欲滴的红唇笑道。
“别人生病不扎针,就我生病要扎针,九郎,你要借机报复啊。”奉珠睨着他,晃晃身上的针道。
“扎针好的快。”他随口便道。
“可是我已经好了啊,能吃能睡,能蹦能跳的,而且你看,疤痕都快消失不见了。”奉珠指着自己小肚皮上那小指甲盖似的女敕疤道。
李姬阳有些词穷,少顷,他低下头用自己的唇舌摩挲着奉珠的,道:“只是外表看起来好了,其实里面脏腑还没好,扎针就是为了医治你受伤的脏腑。”
“胡说,若是脏腑受了伤,我该感觉疼痛才对,可是我根本就不疼,你少骗我了。”
“呃……”他怎么就忘了,这小妻可一点都不笨。若是她认真起来,真是不好糊弄啊。
“你有什么瞒着我的?”奉珠拧着黛眉,望进他的眼底道。
“没有。”李姬阳轻笑出声,表现的风轻云淡,很自然。
“真的?”奉珠也只是感觉有一丝的不安,并不知道什么,只是试探他罢了,见他这般,疑虑稍稍打消。
“真的。”他很肯定的点点头。
“主子。”安庆在珍珠帘外出声。
“进来吧。”李姬阳把奉珠肚皮上的针拔下来,给她盖上锦被,道。
“主母,奴要拔针了。”说罢,安庆便已然动手。
“安庆,辛苦你了。”奉珠对着人家安庆可是客气许多。
“这是奴应该做的。”安庆冷淡的嗓音变得有一些温度。
“阿奴呢?”奉珠问李姬阳。“感觉好久都没见她在我跟前晃悠了。”
“阿奴在奴的院子里,帮奴打理药草。”安庆突然插嘴道。“她很想念主母。”
安庆说这些话的时候,根本不敢去看李姬阳的目光。
“这小妮子,想我怎么不过来看我,我还让锦画给她留了很多甜糕呢。”奉珠笑道。“午膳的时候,让她过来伺候着。”李姬阳淡淡道。
“是。”安庆有一丝动容,忙拱手道。
“奴告退。”收起针,他道。
李姬阳不说话,奉珠道:“让阿奴这就回来吧,就说我想她了。”
李姬阳摆摆手让他下去。
奉珠便握着他的手道:“不怪他们,毕竟谁也不会知道,碧落会隐藏在人群里暗算我。画船距离岸边太近了,弩箭又是那样的快,安庆和阿奴都来不及救我,情有可原,你别怪他们了。”
“我没怪他们。”李姬阳道。
“我知道,你是怪你自己。可是,我们谁也不会想到碧落会出现在人群里,事情本就很突然。不是你的错,九郎,你看我现在不是已经好了吗。”奉珠依偎着他,柔声道。
“珠娘。”他怜惜的拥着她,却无论如何都忍不下心告诉她。
这话算是揭过去了,奉珠想到幼儿那可爱的小模样,便笑着道:“九郎,再有三个月我们就可以准备要小孩了哦,你不要吃那药了吧。如安庆说的,停了那药还会有三个月的药性,三个月之后正正好,我们的孝期满了,我们就可以要孩子了。”
他身躯僵了僵,道:“不急。”
“怎么不急,我不管,我就要,你不准再吃药了,找个空闲的时候,我会亲自去找安庆,让他不准再给你弄那药丸吃,听见没有,我想要一个和幼儿一样可爱漂亮的孩子,九郎,你见过幼儿没有,他好小好女敕好可爱哦。我有信心,我会生一个比幼儿还要可爱的孩子出来。”奉珠笑眯眯道。
想到有那样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就要到来,奉珠兴奋的笑开颜,幸福极了。
“哦,好。”他愣了愣,机械的道。
“你答应了就不准反悔,若是让我知道你还吃那药丸,我可饶不了你。”奉珠蛮横道。
此话揭过。
日子便在奉珠吃药、扎针中慢慢度过了三个月。
三个月里足够奉珠察觉异样,更足够她想出法子戳破这美好的谎言。
上到老王爷、九郎、阿娘、阿爹、哥哥们和元娘,下到锦画、绿琴众仆婢,每个人都对她很好,好的让她觉得不安。好像她是什么易碎的泡沫,轻轻一戳就幻灭了。
更像有一个秘密,他们都知道,唯独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被瞒着的一个,是被他们排除在外的一个。
就像自己被他们小心翼翼的捧到最高处安放着,虽然风吹雨打都不会有,富贵荣华享受着,可是却脚不沾地,被悬浮在半空中掉着。
没有人和她交心,她就像一个被孤立出来的人,高处不胜寒。
每一个人都对她温声细语,哄着她,爱着她,却没有一个肯对她说真话,这样的感觉几乎要把她逼疯了。
可是她还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他们都是真的爱她,在他们那些温言软语里,让她如何能大发脾气?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想要用尽全力去追求那种最后一击的剧痛,可是到头来却都被那软软的棉花给消弭了所有的力道,只会让她自己郁卒,憋闷。
谁能做到掌控全府上下人的口舌,谁又能做到,让阿爹阿娘也不得不听话,还用说吗,不是九郎又是谁。
而能让九郎费尽心思隐藏的秘密,别人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的秘密,除了关乎她自己的,还有别的吗?
没有。
九郎该是下了死命令!
怎样才能挣月兑这笼罩全府的迷雾?身在棋中,永远只能被推着走,若想拿回主动权,便只能跳出棋盘外。
花园中,水池畔,奉珠正坐听锦画禀报近日来的大小事情。
“王妃,这是老王爷送来的几个宫婢。”锦画出声提醒垂着眸子的奉珠,她见奉珠坐在椅子上都快要睡着了似的。
“什么?”奉珠想着事情,并没有听到锦画说什么。
“王妃,您看。”锦画指着跪在奉珠跟前的几个如花似玉的宫婢。
“这是?”奉珠有些不解的看着锦画。
“这是老王爷命人送来的,说是要放在王爷书房中伺候着。”锦画不安的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声音低了下去。
“哦,浣衣房可缺人?”奉珠道。
“回王妃,不缺。”管着浣衣房和柴房的彩棋回禀道。
“柴房可缺少劈柴的?”
彩棋去看锦画,见锦画轻轻的点着头,彩棋便笑着应道:“是缺几个劈柴的。”
“那你还等什么,领下去吧。”奉珠摆摆手道。“是。”
“王妃,吃桃子,阿奴已经剥好了。”跪坐在月牙凳上的阿奴谄媚的把青釉花盘推给奉珠。
“阿奴最乖了。”奉珠笑道。
“嗯嗯,阿奴最听话了。”眼巴巴的瞅着高几上放的一碟子金丝软糕。
奉珠失笑,道:“拿去吃吧。也没亏着你的嘴啊,怎么就这般的吃不够,活像个小乞儿。”
阿奴挠挠头,捧着盘子,黑然直乐。
奉珠见那几个宫婢并不吵闹,而是顺从的跟着彩棋离去,她心中疑惑,闹不清楚阿翁是为了哪般。
看这模样,并不像是坚决要给九郎塞妾侍的,而更像是试探?示威?威胁?
老王爷住的悠然居中,祖孙两个盘腿坐在榻上,正在对弈。
少顷,便听老王爷道:“阿阳,有二十六了吧。”
“嗯。”他淡淡应着。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儿子都生了两个了。”
“阿翁,我不需要儿子。”
“屁话!你现在年轻力壮,春秋鼎盛的,是不需要继承人,等你老了呢,糊涂了呢,像我一样了呢,你还能嘴硬的说不需要儿子!糊涂!”老王爷有些生气的道。
李姬阳不说话,犟的像头驴。
“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珠娘想想。你和珠娘年纪相差十多岁,等你有朝一日突然死了呢,剩下珠娘怎么办?谁会善待她?皇族的人,还是房府,她的外甥们?更何况,你还留下那么一大笔家产给她,到时候她就是一块肥肉,沾亲带故的都想咬她一口,可谁会真心待她?没有血脉相连的亲生儿子,谁会?!”老王爷加强了语气,像一头老狮子在给新的狮王施加余威,迫使新狮王答应他的一切条件。
新狮王猛的抬起头来,眼神锋利如刀,威势迫人,毫不相让,道:“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老王爷嗤笑他,道:“阿阳,别天真了,你比谁都清楚,一旦人老了,威赫不在,谁还会怕你,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到时候,没有血缘继承人的你什么都不是。你以为我为什么封锁我得病的消息,紧紧只是用来防备平年父子的吗?不是,我是为了防备同族的人。想看着我们这一支没落的人多得是。我绝不容许,我们这一支的血脉从你这一代断绝!”
“阿翁!”李姬阳挺直了身子,身子前倾,直直的看进老王爷的瞳孔。
“我知道你想什么,除了珠娘,你不会要任何女人。像我,我只要阿喜,像你那个父亲,他只想要阿云,可是阿阳,阿翁也没有办法。我已经为你想好了办法,瞒着珠娘,你在外头生一个孩子出来,留子去母,抱回府里来,对珠娘只说是从族里抱回来的,如此,你知我知,珠娘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可是我知道,阿翁!”李姬阳从榻上起身,穿鞋下榻。
“阿翁,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性,否则,我不介意再次离开长安,王爵,我从来都不在乎!”
“混账!你又要把阿翁抛下了吗!”老王爷气得脸红脖子粗道。
李姬阳停住了脚步,攥紧了拳头,道:“阿翁,我们回封地吧。”
说罢,大踏步离去,再不管老王爷如何恼怒。
“阿信,去请房狐狸来。”老王爷不甘心道。
“这、大王,且听老奴一言。”
“滚!我不听。”老王爷一脚把棋盘踢翻,黑白子四溅,气呼呼的躺倒在榻上,真像一头老狮子啊。
花园中,奉珠正听着阿奴给她讲笑话,这时,绿琴前来禀报,欲言又止。
“有什么不可说的。”奉珠看着绿琴。
“王妃,青书、青书要来给您请安。”绿琴撕扯着帕子,并不敢看奉珠的眼睛。
彩棋一听便生气道:“绿琴姐,你还管那个白眼狼干什么,当初走的时候,她可是连招呼都没打。”
“青书可真会找人,她是瞅准了你的心软嘴拙。”锦画皱眉道。
绿琴叹息一声,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她已经找了我两次了,也不说什么,就说要来给王妃请安,奴婢想着,总归姐妹相识一场,已经拒绝了一次也不好拒绝第二次。”
“哼,肯定是来求王妃办事的。她那个人,从来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用着你的时候,可着劲的巴结你,用不着你的时候,你看她能理你不。”彩棋愤愤道。
“她近况如何?你们谁知道,说说吧。”奉珠吃着水蜜桃道。
锦画和彩棋的目光一下聚集到绿琴的身上,绿琴只好上前一步道:“她只和我说了那么几嘴,王妃您全且当个笑话听就是。她说她现在嫁给了一个前进士,乃是她哥哥的同窗好友,日子还过得去,因感念王妃您之前对她的照顾,所以才想来给王妃问个安,彼此当个亲戚走动走动。”
这话虽是青书说的,可也是从她的嘴里出来的,绿琴禁不住脸色涨的通红。
彩棋可不管那么多,她自来看不惯青书的那一副做派,活像是个出自名门的大家闺秀,可实际上也不过是个自卖自身的丫头罢了,人家锦画才是正正经经的官家千金呢,可也不见人家锦画拿乔做作,就她矫情,真真让人受不了。
当即便道:“她脑子没毛病吧,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还要当个亲戚走动,简直笑话,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锦画瞪了她一眼,她才住了嘴,看向奉珠道:“王妃,可是要见一见吗?”
“不见了,免得伤心。”奉珠轻轻的敲着光滑的桌面,道:“前进士?这样说来,她那夫君该是还没得到一官半职了,日子还过得去?依着青书的性子,若非走投无路,她是不会求上门来的,这样看来……不是借金便是求官,我想来她所求的事情也无非这两样,锦画你领着她去找宝庆去吧,一般的事情,他都能处理。另,告诉青书,这是最后一次,主仆情分至今算是了结了吧。她走时给我弄的那一出,呵,我可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呢。”
“是。”锦画拉着绿琴退出花园,便和她道:“往后,可别再拿这种事情出来说,娘子也就是宠着咱们,才允许你一次两次的,这俗话说的好,可一可二,但不可再三,为了旁人白白消耗娘子对你的宠爱,绿琴你厚道可不是这样个厚道法。”
“我知道了,我这不是不好拒绝她吗,总过是一起长大的。”绿琴长叹道。
“帮了这一次也就行了,实是她最后弄的那一手,差点把咱们三个都给害了。为这事,我至今心里都膈应着。”
后头彩棋追上来,听着锦画这样说,她也恨恨的道:“绿琴姐,不是我说你。她当初能做下那等事,何曾又把咱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看做一回事。若非咱们娘子明事理,若非当初阿郎看不上她的姿色,对咱们娘子一心一意的,你想这时候,这王府里还有咱们三个的立足之地没有,只怕早早被发卖出去了。我跑过来就是提醒你的,可不许再帮她,我这就回去伺候娘子去。”
彩棋叮嘱完,扭头又跑回去。
“我有分寸,再也不会帮她就是。”绿琴又叹气道,想着一件事,便悄悄和锦画道:“你说,青书那样做,到底是想留在王爷身边呢,还是害怕娘子不放过回家去。”
锦画冷笑一声道:“一石二鸟之计罢了。成了,也许能混个妾侍当当,不成,娘子念在与她的情分上,也不过就是撵她走。此事,若是放在去扬州之前的娘子身上,杖毙了她都是能做出来的,可放在回到长安之后的娘子身上,顶多便是撵走她。青书这丫头是我们四个里头读书最多,最聪明的,把娘子的性子模得透透的。她若是有心,便是顶了你我的位置也不在话下,可惜她志不在此,与我们不是同路人。”
说完这话,锦画又有些感慨,道:“青书有志气也没什么不好,与她相比,咱们就显得胆子小懦弱了些,本来我是挺佩服她的,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临走临走还摆我们一道,只这一点,我便极为不喜。本来,她若好好的和娘子说,就那般正大光明的说出来,就想嫁给一个读书人,做官家夫人,娘子还能不答应她,也许还会赞扬她有志气,来往之间,给些助力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她倒好,贪心不足蛇吞象,两样都想沾着。”
“经你这么一提醒我算是明白了。原是我想偏了,我一直以为她只是想离开咱们罢了,却不想她真的觊觎上王爷了?”绿琴左右看看悄声道。
“你竟是现在才想明白吗,那我问你,自王爷和咱们娘子成亲一来,王爷对咱们家娘子好是不好?”
“不曾打不曾骂,就是冲着咱们娘子大声凶也是没有过的,还时常送些难得的宝贝,还、还不避讳的亲昵,怎能不好。”绿琴有些脸红道。她和锦画都是近身丫头,如何能不知道那些私密事。
“那你可曾有过羡慕之情?”锦画笑看着她道。
“咱们姐妹之间,不瞒你,是有的。”绿琴道。
“我也有。”锦画道,“同身为女子谁又能不羡慕?可我们牢记自己的本分,牢记娘子对咱们的情分,也仅仅是羡慕罢了,不曾有什么妄想。可青书不同,她有志向的很,样貌也是不俗,虽知道自己样貌比不过娘子,王爷当时一心也在娘子身上,可也挡不住她尝试胆大的心。”
绿琴沉默了半响,道:“如此说来,咱们是比不过她的。她有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而我们却显得碌碌无为了些。”
“绿琴你真是这样想的?我们没有吗?我想要安稳的过日子,不想要颠沛流离,这就是我想要的,我小时候受到太多的惊吓了,我可不想继续那些不安稳的日子,我就觉得跟着娘子挺好的。咱们娘子就是个荣享富贵的命,跟着她不会吃亏,你瞧,被国公爷送到扬州去,我本以为就此成为商人妇的丫头,我就想着也挺好的,至少衣食无缺,到后来,成为郡夫人身边的丫头,我就想,现在可不仅仅是衣食无缺那样简单了,至少要比庶人家的丫头高一些,再到现在,我成了王妃跟前的女官,还被封了个品阶,你瞧,我们只是本本分分的伺候娘子,什么苦都没有吃,这都有了品阶了,真真是命运弄人。”
锦画笑着感慨道。
绿琴亦笑道:“被你这样一说,我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和你一样,不过安稳罢了。”
两人说着话,这便到了角门上。
见着外头那穿着粗制绸子衣裙的青书,锦画礼貌的笑了笑,便和绿琴道:“我这就去找宝庆,让他过来一趟。”
“去吧,咱们那大总管见天的忙来忙去的,也就你能这个时候把他喊出来,亲自走一趟。”绿琴打趣她道。
“去你的。”锦画朝着青书点了点头,便沿着回廊往左边去了。
“那是锦画?”青书瞧着锦画那一身光鲜的绫子裙衫,尴尬的拂了拂身上的粗绸衣裙。
“是她,她现在可了不得,乃是王妃跟前的第一红人呢。”绿琴好笑的和她道。
本只是随意说说,并没有什么炫耀的意思,而青书却青紫了一张秀丽的脸庞。
绿琴察觉自己失言,便要去拉青书的手。
青书后退了一步,低着头道:“娘子可要见我吗?”
绿琴收回手,讪然道:“我只是想让你进来到门房那里喝杯茶罢了,咱们在外头站着总不好。”
“王妃正忙着,说是下次再见。”绿琴还是不忍心说真话,便如是安慰她道。
“那、那我下次再来。”青书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先别走。”绿琴一把拉住她,“无论你有什么要求,王妃都答应你了,一会儿大管家便过来,你说给他听便是。这位大管家是锦画的未婚夫,你有什么尽管说。”
“娘子原谅我了吗?”青书蓦地抬头,眼睛晶亮的看着绿琴。
绿琴摇摇头道:“娘子没生你的气,谈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呢。只是王妃要告诉你一句话,这是最后一次了,主仆情分就此了了。青书你……”
“我、我知道了。”青书黯然道。
绿琴总不忍心看她这样,便笑着道:“青书,你夫君对你好吗?学问如何啊?”
青书僵了僵身子,强笑着道:“好。我看上的男子怎能不好,学问也好,若是能得个一官半职的,定然能够青云直上。”
“那恭喜你了。”绿琴真诚的祝福道。
“你呢,锦画既然已经有了未婚夫,想必你也有了吧。”青书扬起那张有些苍老的脸,笑道。
“没。”绿琴微微红了脸,无措道。
“看来是有了的。”青书见她脸色红润,身着绫罗,头戴金钗,便拖了拖自己的鬓发,理了理头上唯一的银钗,勉强道。
“锦画和大管家过来了,你有什么便和他们说吧。”见回廊上,那两个说说笑笑,浓情蜜意的过来了,绿琴便闪身进了角门,躲走了。
“锦画,想必这位便是你未婚夫吧。”青书维持着她仅剩的尊严,笑着问锦画。
“是。”锦画大大方方应着。
青书看看宝庆又看看锦画,便可惜道:“锦画你可是亏了。”
锦画心内冷笑少许,脸上却笑道:“亏什么?只要他对我一心一意便比什么都重要。”
“是,绝对不会变的,锦画,今生我只要你一个人便够了。”宝庆何种心思的人,怎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挑拨,立即便诚惶诚恐瞧着锦画,向她表忠心,那般忠犬的模样,只差赌咒发誓了。
锦画笑啐了他一口,道:“正经些。”
“是。”宝庆立即双手下垂,老老实实道。
“即是选择好了,便不要动摇,更不要去嫉妒别人,你坚持住一样便值得别人敬佩,你若是自己本身信念就左摇右摆,一边坚持着还要一边去嫉妒别人的,那就太可笑了。宝庆,王妃那里离不开我,她,你看着办吧。反正,王妃交待的我已经跟你说了。”
锦画再不想和这个曾经的姐妹说话,转身便离了开去。
“去吧,这里有我呢。”宝庆点头哈腰的目送锦画,在青书面前,给锦画撑足了场面。
锦画好笑的睨了他一眼,算是领他的情。
待锦画回到花园时,却听着了一个让她惊慌担忧的消息。
“王妃人呢?”锦画拉着彩棋的手,斥问。
“我不知道,王妃说要去出恭,不要我们跟着,我就想着,反正是在府里的,总不会有什么事,可是等了半响不见王妃出来,我一进去看,马桶中并没有任何痕迹,我这才慌了。”彩棋抹着眼泪道。
“阿奴呢,阿奴没跟着吗?”锦画知道,阿奴就是王妃身边最厉害的武婢,自上次事情之后,便是王妃走到哪里,阿奴跟到哪里的,这会儿怎么阿奴也不见了。
“呜呜,阿奴被王妃给灌醉了。”彩棋指着躺在奉珠的睡塌上呼呼大睡的阿奴道。
“她滴酒不能沾的主,你怎能让她喝酒!”锦画扶额。
“是王妃让她喝的,拦不住。”
“现在不是责怪她的时候,先找到王妃要紧,总归在府里,王妃在和咱们抓迷藏也说不定。”绿琴道。
锦画有一丝不安,她紧张的掐着自己的手指道:“你们先悄悄的去找找,我这就去找宝庆,让他把府上的各方大门、角门都先锁上。”
奉珠悄悄的推开这座小院的门,闻着从里头飘来的药香味儿,进去便见着里头便植了各种药草。
这是她想了几日的结果,安庆是个内向冷淡的人,总不愿闲杂人等进出他的院子,来此避一避是没错的。
想着此时锦画她们该是已经四处开始寻找她了,她忙悄悄的把院门关上。左右瞅瞅,见这座小院的布局很是简洁,除了庭院很大,大堂三间,厢房三间,其余的连一条回廊都没有,便看中了一片半人高的药草,那药草正种在窗下,她躲进去,估模着一时半会不会被人找到。
她月兑了鞋子踩在黄泥地上,悄悄的模到窗下,她知道安庆一般都安静的呆在院中研究他的医术,她可不想惊动他。
这便是她想出来的法子,若想跳出棋盘外,还有比把自己藏在暗处,蹲在暗处观察明处的人还好的法子吗?
显然没有,奉珠有些小小的得意。
可她却不会想到,有些事情便是那样的巧合,她蹲在窗下,而屋里正是她的九郎和安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