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爱小娘子 第七章(上)

作者 :

又一次在织梦的恶梦中醒来,背部的灼热感唤回了初菱的疼痛意识。梦中是那么恐惧,现实一样这么令人伤心。

由于经脉尽断,加上背上的鞭伤,她整整在床榻上躺了七天七夜,这期间,司甯没有踏进西厢一步。

本以为他已经遗忘她的存在了……或许遗忘了也好,她不知道还要如何去面对他。

披上罗纱,打开西厢的窗子,淡青色的天际漂浮着几缕白云。天气越来越冷了,初菱捏紧手中的罗纱。不知道二师兄怎么样了,不知道天狙门怎么样了?

脸色苍白,唇瓣干燥,倚窗而立,一头青丝更显肌肤的苍白,更显得娇躯脆弱。

碧绿色的池面,荷花经过夏季的绽放如今已经偃旗息鼓,不见踪影。而方夫人移植过来的几簇水棱,却在这秋天里用它独特的芳芬吸引着人。

淡雅,清秀,略带调皮,生命力十足。这是文人对水菱的高度赞誉。

只可惜,人不如花,花开人在败。

在走廊拐角的司甯,盯着一脸伤感的初菱,待她关了窗,才从阴影处现身。原本是想要好好地折磨她,为织梦解恨,可是这七天来,却一直在逃避着她。

那天晚上输给她的真气,保住了她的一条命,也让她免于全身残废,只是武功尽失,与普通人无异,甚至比普通人更加虚弱,这样的惩罚对于生性活泼喜欢窜树上跑屋顶的她而言,恐怕是杀了她倒还让她痛快吧。

“少主,郑大人还在书房等着呢。”看到司甯又失神了,绿萝恭敬地提醒着他。连日来,少主就是这般避开西厢,避开初菱,甚至避开那一池盛开的水菱花。她的心中充满对初菱的鄙夷,对她来说,初菱仅仅是为了巩固在方府的少夫人地位,而不惜加害织梦,导致织梦被凌辱自缢身亡。

将思绪拉回现实,叹了一口气,司甯才越过西厢走向书房。

“李大人,郑大人。”司甯礼貌地作揖。

“方少主,上个月你府上事务繁多,我们不便打扰。”李大人指的是办织梦的丧事,“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打开天窗说亮话,什么时候交出你那新娘子?”

“初菱乃是在下杀妻仇人,恕在下不能交给李大人。”司甯道。

“此话怎讲?怎么新婚妻子摇身一变成杀妻仇人?”李大人问。

“初菱阴险毒辣,表面与织梦示好背地里却密谋乱党,残害与凌辱织梦,令她羞愧难当自缢身亡。李大人,你说这仇我能不报吗?”。司甯咬牙切齿。

“那这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你的家事,现在初菱勾结乱党,你若不交出来,就是窝藏罪犯,该当何罪?”李大人一下横眉倒竖。

“李大人息怒,待我和方少主谈谈,定当给李大人一个满意的交待。”郑大人哈着腰,就怕李大人会降罪于司甯。

“哼!”李大人甩了甩袖子,兀自坐在紫檀雕花椅上喝茶。

“李大人息怒,初菱已经被在下毁掉全身经脉,如今武功尽失,终日躺在床榻上,不会再对我们的计划有任何威胁。”司甯说。

“看来你还想护着她是不是?”李大人一脸狐疑。

“我要慢慢地折磨她,李大人有所不知,我要把她的厢房移至织梦之前居住的东厢,让她饱尝夜夜恶梦的滋味。”

“无毒不丈夫,哈哈,好。”郑大人拍起手掌,“这招比抓她到牢房喂老鼠要高明得多,就让她被厉鬼索命,逼得走投无路自然会弃暗投明,跟随我们李大人。”

不知道郑大人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是帮了司甯一把。

送走李大人和郑大人后,司甯坐进虎威太师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办法好好地睡一觉,眼皮略显浮肿。经常都是在累得不行了,就趴在书房的帐本上补下眠。

织梦的自缢,对织梦自己来说或许是个解月兑,可是对方府而言,却只会抹上了永不磨灭的伤痛。

困乏地闭上双眼,脑海里却浮现了初菱那苍白的面孔。她和织梦一样都只是朝野之争的牺牲品,而他无能为力。

何谓进退两难,他深有体会。一边是天狙门的安危,一边是织梦的贞洁;一边是徐立秋的性命,一边是自断经脉。人生充满了未知定数,什么时候就不得不面临选择。他不该可怜她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如果当初她选择了救出织梦,就不会面临他今天的报复;如果当初她选择了结束徐立秋的性命,她今天也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方府。只是,不管她如何选择,总归是要陷入两难之地。

甩了甩头,停止心中那个爱她的自己找诸多借口为她开月兑罪行。为了织梦,他一定不能这样轻松地放过初菱!

下一秒,初菱离开西厢,整个人被绿萝和另一个奴婢架着前往东厢。

“为什么要我住在这里?”初菱知道这里是织梦生前居住的地方,也是她自缢的地方。

绿萝看了她一眼,开始同情她,如果换作是自己,估计毛骨悚然,夜夜不得安眠。

“这个你要问少主了。”

不再多说,关上房门,绿萝快步离开东厢。

看来司甯是刻意想要折磨她的,初菱扯开一抹苦笑,心情压抑而无法正常进食的她全身虚弱无力,只能倒在床榻上靠睡觉来暂缓体能的消耗。

可是今天,她却出奇的没有梦见织梦的惨叫,甚至终于庆幸自己完整地睡了一觉。无边的黑暗,舒适的感觉,还有漂在半空中的极度轻松……

花鸟图屏风后面,几位大夫来来去去地给初菱把脉,察看她的最新情况。

方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忙于自己的事,再加上对东厢的恐惧,谁也不愿意踏进这里一步。直到戌时,司甯才想起被丢在东厢的初菱,不知道她有没有被吓死?

怎料刚踏进东厢,没有见着初菱哭天喊地的哀求,反而看到她四平八稳在躺在床榻上补眠。表情显得特别安详,没有之前睡觉时双眉紧锁的模样。

叫唤了她两声,没应。推了她一下,这才发现她全身冰冷,那安详的表情瞬间变得死寂,司甯这才慌了手脚。

“这位病人身体极度虚弱、肺气不足、卫阳不固,导致大量冒汗并伴随发冷……”一名大夫看见司甯走进来,上前报告。

“症状我看到了,我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好。”司甯一张绷紧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几位大夫都在里面抢救,暂时没有办法给方少主一个满意的答复。”

“嗯,快去看病吧。”司甯摆摆手,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大概是出汗了,后背一片冰冷。

都说含恨而终的女人死后会来复仇,难道真的是织梦的冤魂来索命?众大夫心想。

“四肢厥冷,脉微欲绝。此为元气欲月兑,是精与神不固之兆,属亡阳危症,当及时抢救……”司甯想起找来的大夫看到初菱的症状后立马变了脸色,召集城里所有名大夫前来就诊。

虽然他不懂医理,可是也能明显地感觉到大夫们的慌张。好不容易抢救了一天一夜,才把初菱的一条小命从鬼门关那里拉了回来。第二天的申时,大夫高兴地说初菱总算月兑离危险。

“当归六抄,熟地黄一勺,白芍一勺,川芎六抄,党参二勺,黄芪二勺,木瓜六抄,路路通六抄,竹茹六抄,丝瓜络八抄,防风六抄,白芷六抄。水煎服,每日一剂。”大夫吩咐完厨房如何准备药膳,便收下赏银离开方府。

绿萝接过药方,对上面药物的名称和重量单位不是很明白。

“把药方拿给胡大婶,她对煎药比较在行。”司甯吩咐。

“少主,为什么还对她这么好?”绿萝想问的是,为什么不干脆让初菱死了算了。

“你有资格问这么多吗?不懂规距。”司甯轻斥了绿萝一句,就转身走出方府,往商行的方向走去。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股淡淡的茶香味让初菱整个人精神不少。缓缓坐起身,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总之全身都有点虚月兑的感觉。

好渴!模了模自己干涸的喉咙,她慢慢地走下床,半撑着虚弱的身体走向金座雕龙屏风后面的八宝呈祥桌,上面放着茶壶,匆匆喝了杯水,整个人才感觉到有点顺畅。

拉开黄缎锦边帘,一道阳光透过雕花窗户披洒在她大病初愈的脸上,温暖的感觉真好啊!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司甯率先走了进来,看到倚在窗边的初菱,突然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她到底昏睡了多少个日夜?竟然让他如此难熬。

示意奴婢将药碗放下,他轻轻走到初菱身后,就怕吓着她。沐浴在晨光中的她,如重生般令人心动。

司甯知道自己无法放下对织梦的愧疚,更加无法放下对初菱的眷恋。

现在方府已经在长安城家喻户晓了,一个月内成亲娶了两位美娇娘,先是一个美娇娘自缢身亡,后是另一位美娇娘在上一个美娇娘死亡的房间猝死。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老百姓们都说是方府家门不幸,肯定是方老爷的风水不好,这不,又来个厉鬼索命,把方府彻底笼罩在一层黑压压的乌云之下。

给初菱诊治的大夫是司甯的旧识,对初菱的生死缄口不语。因此,正好免去了李大人的盘问,至于没有办丧事的缘故,他只说了初菱的牌位不配登上方家饲堂,尸体已经丢到荒效野外喂狼狗去了。

霜降已至,小雪将到,密谋已久的计划也要开始实施了。为了怕惊扰方夫人,司甯提前将方夫人送至终南山观音禅寺一位密友那里安顿好。

仰望着蔚蓝的天际,初菱被阳光压弯了眼睫毛,不禁微微地眯起双眼。直到雪颈有些酸疼,她才恋恋不舍地低下头,转过身——

司甯挺拔的身影让她的没来由地刺痛一下。

扶住初菱往后倾的身子,司甯暗暗咒骂自己,还是吓到她了。“当心点。”

他的温柔此刻却成了残忍,明明告诉自己要学会恨他学会忘记他以前给予的好,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他简单的一个搀扶却让她的心又忍不住地为他沉沦。

向着光的他,没有以往的神采飞扬,虽是一脸疲惫却仍旧掩不住那如精雕细琢的俊朗的五官。

低下头,克制自己留恋在他脸上的双眸,初菱推开他的胸膛,缓缓走向床边。

奴婢放下药就走了出去。司甯端起药碗,朝初菱的方向走了过去。“先喝药再休息吧。”

闻言,初菱脸色煞白,难道他觉得毁了自己的武功还不够吗?“你……想毒死我吗?”。

听到她的疑问,司甯一脸纠结。“要弄死你也不是现在,你还有利用价值。”

“什么价值?”想拿她来做诱饵吗?

“暖被窝。”他就是忍不住这样对她冷嘲热讽。看见她沉下去的小脸,心中却忍不住一阵难受。放下药碗,他匆匆走了出去。“自己喝吧。”

一盏茶的功夫,司甯又走进自己的房间。为了避免初菱在东厢又出事,他已经命人把她挪到了自己的房间。依大夫所言就是,自己的房间阳气较重,比较安全。医者父母心,大家还是觉得初菱是被织梦鬼魂搞得差点小命都丢了的。

瞥见桌上的药碗没有动过,一股怒气从小月复升起。“怎么不喝药?”

躺在床上的初菱只是翻了个身,不理会他。

司甯走上前,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捞了起来,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一阵冰冷,以为又像上次一样,害他脸色一变。“又是盗汗发冷,我马上去命人叫大夫,你好好待着。”

扯住司甯的衣襟,初菱有种想哭的冲动。“我没事。”

听到她气若云丝的语气,司甯脸上更是着急。“乖乖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我没事,只是饿了……”

好一会儿才回过来神来的司甯,松了一口气。不一会儿,桌上摆上了各种营养高口感又清淡的菜色。

初菱对那道泥鳅炖豆腐情有独钟上,吃饱喝足,抹了下嘴,觉得体力至少恢复了三分之一。

“多吃点吧。”看她吃得那么急,却又没有多少东西下肚,司甯拿起筷子夹了点甲鱼肉到她碗里。

实在饿得不行的初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刚才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肯定让司甯觉得很好笑吧。“我饱了。”

“还没饱。”司甯又夹了点鸽肉给她。

“肚子是我的,我说饱了就饱了。”初菱不满地噘起嘴,突然又想起能够得到司甯的关爱是多么幸福,也许她病好了,司甯就不会再给她一丝丝宠幸了。

艰难地举起筷子,即使真的感觉很饱了,可还是想要把碗里的东西吃下去。

“饱了就别吃了。”拿下初菱手中的筷子,看她吃得一脸为难,司甯没来由的一股气。

花鸟图屏风后,一个大木桶装满冒着白色雾气的热水,水上面洒着已经泡开的晒干花瓣。

“休息下就去泡个澡吧,我还要去书房看帐本,有事你吩咐绿萝就好。”

惊讶于他竟然会有如此贴心的安排,初菱眼睛又不禁泛红。

玫瑰花、菊花、桃花、茉莉花、芙蓉花、金银花和茉莉花……褪去沾满药味的衣裙,走入大木桶中,舒适得令她陶醉。掬起一把水,细细数着水面上漂浮的各种花瓣,突然发现这些花瓣好像是之前去方府茶商行的时候见面的那些昂贵花茶,如今竟然大把大把地给她泡浴。

三盏茶的时间过去了,看完帐本的司甯回到房间,看到绿萝还守在门口。“少主。”

“嗯,她还没有洗好吗?”。

“没有。”

在门外走来走去的司甯掐算了下,又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推开房门,司甯越过屏风之后。

一头长长的青丝披在木桶的桶沿之外,背对着屏风的初菱没有发现司甯的闯入。不经意地转过身,笑容凝结在嘴边,眼里闪过一丝恐慌。初菱掠过长发掩饰自己胸前风光。

“怎么进来也不说一声。”她小声地质问,身子越沉越下,下巴都快要没入水中了。

“你这个澡也泡得太久了吧?我以为你已经溺水身亡了。”长手一捞,将初菱的脑袋从水中捞了起来,“你真想死不成?”

“你出去。”

“你紧张什么?该看的我都看了,不该看的我也看了。”将初菱整个身子从水中抱了出来,在她惊呼之前已经把她包裹在干净的罗衫里。

看见她苍白的面孔终于恢复了血色,而且是涨红了,司甯不禁心情大好。

认真地擦拭了她身上的水珠,尔后将她丢进大床,拿过被子包住她微颤的身子。

“早点休息吧,我还要去帐房。”

“刚刚不是才去过了吗?”。话一说完,初菱就后悔了,脸羞红得像颗苹果。

“才离开一会儿,就这么想我了?”连日来的紧绷终于退下了,司甯忍不住浅笑几声。

“没有,我口误。”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初菱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司甯坐在床沿看她闭上双眼,睫毛沾着些许水珠闪动,紧抿的双唇嫣红无比。强压住俯首亲吻她的冲动,司甯转身快步离开房间。

夜半时分,窗外的明月透过窗缝跑进房间。大概是久病体虚,都还没下雪呢,她的双脚就冷得像冰块一样,久久无法入睡。

习武之人底子好,一般是不怕寒冷。怎料被司甯一掐穴位断了经脉,整个人的免疫力就大大降低了。

褪去衣裳,钻进被窝,发现初菱身体一僵。“夫妻同床有什么不对吗?”。司甯问。

他将她抱进怀里,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深深地吸一口今天的花瓣澡泡出来的醉人香气。

初菱不语,扭动着身子挣月兑他双臂有力的钳抱。

不小心用脚踢到他的小腿,一阵冰冷让司甯皱起眉头。“怎么小脚丫这么冷?”

“冬天都这样。”初菱老实说。

接下来,司甯的举动让初菱差点热泪盈眶。娇小的她双腿屈起在他怀里缩成一团,而他温暖的大掌将她的一对雪白的小脚丫握在手里。

一阵暖意濡湿了初菱的双眸,原来还甚是防备的她不知不觉地把粉臂环上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火热的胸膛,聆听着他缓慢的有节奏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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