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兰清为了自己的爱和孩子的未来一再地自贱尊严,还在起步阶段的事业她也几乎无心去管顾,就在回国后的这几个月时间里她忽然发现自己是一个情感上必须安宁了才能定心打拼事业的人,不由得更加深切埋怨当初年轻和过于盲目乐观犯下的错。
意外而来的孩子是个机会,更是对她犯错的惩罚,孩子的到来告诉她她必须为了自己的人生和孩子的未来更加努力。
如果未来她是胜利者,她不在乎自己现在做了狗熊。
现在孩子是她唯一的法码,虽然很卑鄙,但也只能用“孩子状况不稳定”这样的借口才能把谢晨希骗到她身边来。
这个借口非常有用。
谢晨希对葛兰清再怎么无情——也不可能真正全然无情,对带有自己血脉的孩子更是在意。不管是否合符他的意愿而来,也不管这孩子有没有合法出生的背景,都是他的孩子,并不仅仅只是冷漠的负责而已。以他坚持的道德标准他当然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虐待那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他更不会为之,除此还有骨血相连、发自他内心的疼爱。
直到孩子出生前都不与葛兰清再有任何联系,却在孩子出生后带走孩子,这是不现实的,葛兰清虽然生性温和,但也有倔犟的时候,况且对一个母亲而言孩子就是未来就是一切,也一定不会让他说带走就带走,所以,他还是有必要顺从葛兰清的要求。
出于真心关爱那个孩子也好,仅仅只是责任也罢,谢晨希总归还是在接到葛兰清的电话后就赶到了她的家,这让葛兰清对他们的未来多少有了点信心。
葛兰清的新家地址让谢晨希很在意,独立的花园式别墅,他的记忆要是没出问题,这别墅应该是登记在薛奕名名下的私产。
“你和奕名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了?”谢晨希难免不埋怨,一怨薛奕名为了阻碍他和透的感情真是心机算尽;二怨葛兰清出卖自己的原则甘愿做了薛奕名手心里的棋。他能体谅情敌和昔日的情人也有追求爱的权利,但是他不能总是体贴他们的无理取闹:不能再挽回的事就要学会放弃。
“我还在创业初期,租店面就快把我的积蓄花光了,我的处境实在不乐观,奕名把这座房子借给我先让我度过难关再说。”葛兰清淡淡地说,“还是老朋友靠得住。”
“这是在指责我这个昔日的情人没有把你照顾好吗?”。谢晨希淡然反问,他得用一种更为成熟的态度面对葛兰清,除了对孩子负责外,他不能再逾规,不能逾越他与透的感情之圆。
“除了不告而别,我没有其他地方让你如此冷漠地对待我。”葛兰清幽幽地说。
“你的不告而别让我认为你是想跟我分手。”
“那你为什么五年都不找新女朋友?当我知道你五年都没有交过一个女朋友的时候,我以为你是懂得我的心情的,我以为我们之间只是失去了一点时间,而感情还是象以前一样深厚。”
“什么都是你以为!”谢晨希忿忿然,冷诮地说:“我承认,我五年不交女朋友的确是在等你,等你在我限定的一个时间里回来,我就既往不咎。但我更希望是我等不回你,我就更有资格报复你,而你没有抱怨的资格。”
等待足够长的时间,付出必要的忠诚,为的只是占有一个道德的至高点,好居高临下地鞭鞑背叛者。
他并不高尚,他承认。
“那五年,想起我来就只有恨吗?”。葛兰清苦笑不已。
谢晨希漠然不语。
当然不是!如果只有恨怎么能支撑他坚持五年之久?即使是日复一日的悲伤,但正是因为对美好往昔的回忆才加重了那种悲伤。
“在你的记忆里还能留下我美好的一面,我已经很高兴了。”葛兰清大感欣慰地笑了。
“过去了的事我不想再谈了。面对未来,我们把眼前的事解决吧。”谢晨希硬生生将话题与气氛都扭转了过来,很不甘愿再随着葛兰清的逻辑去回忆他们的过去,仿佛过去的那些美好记忆是要将他拉进地狱的陷阱。
就算谢晨希极端不愿意,那些片断也还是一一在脑海中闪现,在他的心上荡起了不小的涟漪,心不能再坚守如止水的宁静。
葛兰清不无失望地问:“我要的未来,你给不了。这样能谈出什么结果来?”
“那你就不该让我来这一趟。”谢晨希很不满,但理智尚存,做了数次深呼吸后,说:“如果我们都不妥协,就只能一直维持现状直到孩子出生——孩子我一定会带走,背什么骂名我都不在乎。”
“端木小姐真的能接受这个孩子吗?也许能,因为爱着你,所以也愿爱你的孩子。你这样想的吧,不过我没有你这么乐观,所以我不会把孩子交给一个会伤害他的女人。”谢晨希皱紧了眉,本能地想反驳葛兰清的话,但理智告诉他得先听葛兰清把话说完,“奕名告诉了我一些事,我不知道奕名是从哪里查到的,但他保证是真实的。我还是告诉你吧,可能有利于你调整和端木小姐的关系。端木小姐的家庭很特殊,单亲,家教很严,来自己母亲单方面的教育很偏激,尤其是关于感情和男人的。对男人不信任,对感情很消极,是她根深蒂固的观念。这样一个女人,让她有安全感很难,除非让她完全占有!她绝对不会与任何人分享她的爱与爱的那个人,一个只有你的血缘而没有她的血缘的孩子,恐怕会被她当成她感情世界的入侵者。”
谢晨希沉默。
不需要去找第三者证实,过来种种连串在一起,他知道葛兰清说的都是真的,关于端木透所受的偏激教育和现在的消极。
不喜欢他的端木夫人似乎一开始就确定他会伤害透,虽然不阻拦他追求透,但每次看到他都绝无欣喜之色。对这段感情,透的确很消极,她不象其他受宠爱的女人那样向他提要求,实际上只要是她提出来的要求他都会满足,她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他的求欢,偶尔一次为自己求证未来让他恶劣地拒绝后她再不主动向他提及任何与这段感情有关的感受和担忧,似乎是在听天由命地处理着这段感情。
谢晨希猛然发现让端木透离开他四个月是个非常愚蠢的决定,在他们的感情到了关键的转折点时他让端木透带着不安、猜疑离开他,这恐怕是他最大的失策。
不安瞬时笼罩了谢晨希,他焦燥了起来。
“晨希,”葛兰清的心境虽然仍有苦涩,但尚算平和,她说:“报复这种事其实很愚蠢,最终你也报复了你自己。这大概是谁也没料到的事。大家的处境都很艰难,但是都必须做出选择,我的选择是:如果我不能再得回你的爱,我就守着我们的孩子过一辈子,一定不会去打扰你的生活,当然我还是会告诉孩子我有多么爱你。这应该是不会给你压力的选择吧,所以,你就好好地决定你的人生吧。”
是啊,这样的选择,给他的不是压力,是定时炸弹一般的存在。
“奕名的选择呢?”谢晨希想到的是另一个关键人物的选择,一定是会影响很多人命运的选择。
“我想他不会放弃。”
“如果我也不放弃,结果会如何?”谢晨希冷笑数声,既而气愤起来,说:“奕名从小到大都这样,他要的东西我就要让,惯着他强取豪夺的性子。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让步。就这样告诉他,等他把手段玩到透把我甩了的时候再来跟我说放不放弃。”
葛兰清并不强辩,只是叹了口气说:“端木小姐真是个幸运的女人,爱着她的男人都很优秀,而且都愿意为了她兄弟反目。”
“透是个好女人。”
“她的确是个好女人,连身为女人的我都要被她的美貌和才华所吸引,还有她的品性也很迷人。这样一个好女人愿意你们为她兄弟反目吗?”。看着谢晨希一脸的震惊,葛兰清不由得苦笑,道:“难道你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奕名也说,等他追到了端木小姐就有机会修复他和你的关系,所以他现在不担心你们的关系有多恶劣。你也这么想吗?真不愧是这么多年的兄弟。”
的确曾经这样想过。
“我想端木小姐肯定不是在享受这种左右逢缘的关系,不然怎么会看不出她有高兴的情绪?”
谢晨希警觉起来,问:“你什么时候还见过透?”
“前几天刚从他们剧组回来,我赞助了他们全部的演出服装。”
“奕名真舍得下功夫帮你。”谢晨希嘲讽地说,“奕名也在那里?公司也不打理了,跑去玩电影,他想干什么?”
“端木小姐不说出自己想要什么,你就没有花样讨好她。你就是这么无趣,亏得端木小姐还能忍受你。奕名就不同,讨好女人是他的强项,一天能玩出无数花样来。大多数女人都会喜欢这样的男人多一点。我想这方面你得向他学学,如果你想最终得到端木小姐的话。”葛兰清真诚地说。
薛奕名的野心昭然若揭,谢晨希幡然醒悟,笑道:“看来你是少数不喜欢奕名的女人之一。你们为了阻拦我和透,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奕名在那边纠缠透,好日久生情;你在这边趁透不在我身边的时候纠缠我,让我重温旧梦,重叙旧情,这样我就会再象以前一样爱你。是吗?兰清,为了重回我身边,你就那么想被奕名利用吗?你有多大的胜算?”
“我不是在赌,我只是在为我的爱努力。”不必心虚,为了爱,一切皆可为。
“努力!很好的词。那我也得为我的爱更加努力才行。”谢晨希讽刺地说,“看来是不能与你保持这种无话不谈的友好关系了,为了不让透再心生误会影响我和她的感情,直到孩子出生前,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你真的能做一个这么冷漠的父亲吗?”。
“兰清,这个孩子注定是个悲剧。他生下来就要面对一个冷漠的父亲和一个不怎么高尚的母亲。我们,半斤八两。”
谢晨希的故作冷酷的确吓到了葛兰清,但她决定还是赌下去,赌到最后。她笑着说:“那就等孩子出生后再说吧。我一定会是一个高尚而伟大的母亲,而你,一定也不会冷漠到底。”
谢晨希挑眉不加评论,只说:“临产前还是请你通知我。很抱歉不能给此时的你们母子更好的照顾,但我还是希望能看着他出生,毕竟是我的孩子。”
“当然,我不打算把未婚先孕这么丢脸的事告诉我的父母。必须得有一个我信任的人跟我一起等待孩子降生。虽然我们旧情难续,但你仍然是我最信任的人。”
两人阳奉阴违,互相试探,小心而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