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后,秦桧气哼哼出了宫门,看都没看他一眼,钻进了马车,喝道:“走!回府。”
车夫望了望一旁的秦申,为难道:“老爷……”
“送老爷回府,不要管我。”秦申赶紧道。
车夫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所措答应了一声:“是,少爷。”
看着马车走远,秦申心中一阵好笑,正打算转身离去,李纲走了过来,并肩而立,也望着秦桧的马车,不解道:“秦申,什么意思啊你这是?”
秦申笑道:“李相,您不明白吗?”
“明白是明白,可老夫看不懂,你俩这又是演得哪出戏啊,这……父子相争,秦申,这下你又要出名了……”
“哈哈哈……”秦申一阵大笑,看着李纲笑而不语。
良久,李纲叹了口气,喃喃道:“你父亲……怎么也想着议和呢?”
秦申望望天空,意味深长道:“李相,人总是变化的……”说完,迈开步子,慢慢向府中踱去。
看着他的背影,李纲沉思良久,苦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去。
秦申刚刚回到府上,大娘王氏马上迎了上来,拉着他的手,忧郁道:“申儿,你父亲他是怎么了?”
怨气撒到家里来了!他心中一乐,佯道:“大娘,怎么了?”
“老爷一回到,气冲冲的,谁也不理,一个人去了书房,呆到现在还没出来呢,申儿,今天朝堂,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哦……”秦申点头道,“大娘,别担心,没什么事儿,孩儿去见见父亲。”
“申儿啊,你父亲是个沉稳的人,从来没有这样子的啊,他一急,就咳嗽不止,大娘担心他的身子……”
秦申一阵内疚,安慰道:“大娘,放心吧,我先去书房。”
王氏点点头,松开了他的手,满脸忧色地看看房门,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大厅走去。秦申来到书房前,轻轻敲敲了门。
“谁?”秦桧怒气冲冲道。
“父亲,是我。”秦申推开门,笑道。
“你还知道我这个父亲啊!”秦桧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看着秦桧就这样坐在书桌后,两手扶在扶手上,正襟危坐,书也没看,茶水也没泡,秦申掩上了房门,走到书柜边,取出了茶叶。
“秦申,我问你,三纲是什么?”
秦申暗暗一乐,道:“君为臣纲。”
“下面呢?”
“夫为妻纲。”
“我问第二句!”秦桧怒道。
秦申泡好了茶,恭敬地放到他的跟前,微微一笑,道:“父为子纲。”
“你知道就好!”秦桧瞟了一眼跟前的茶杯,狠狠道,“你给我说说,为何跟为父作对?你不是我的儿子吗?嗯?!”
“父亲,这个院子里,您是孩儿的父亲,可是在朝堂上,孩儿是同签书枢密院事。”秦申不动声色道。
秦桧一愣,思想了一阵,愤愤端起茶杯,哧溜一声猛吸了一口,烫得嘴唇一哆嗦,差点把茶杯扔在桌子上。
“父亲小心!”秦申吓了一跳,赶紧道。心中却很是不以为然,至于吗,气成这样了……转头一想也是,三纲五常肯定不能用他这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理解,儿子公然跟老子作对,在很多时候,确实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想到这里,继续道:“父亲,烫着了吗?孩儿不孝,让您受罪了。”
秦桧伸伸舌头,深吸了一口气,估计烫得不轻,没好气道:“能不烫着吗?贴着肠子烫!”
秦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头见他依然在呲牙咧嘴,赶紧收起笑容,正色道:“父亲,要不要叫个郎中?”
“不用了!”秦桧长吐了一口气,盯着秦申良久,道,“申儿,为父问你,有没有克制金国骑兵的办法?”
“没有。”
“我们可有一战的实力?”
“没有。”
“河北河东还有陕西之地在谁的手中?”
“金国。”
“我们有能力拿回来吗?”
“暂时没有。”
“那你为何要反对为父的想法?”秦桧咄咄逼人道。
秦申拿起书桌旁的一本书道:“父亲,您通读历史,孩儿见您最喜欢的书就是这本《资治通鉴》,唐有“清水盟约”,将河西陇右大批国土割让给吐番,后有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拱手让给契丹,您对这事如何评价?”
“丧权辱国……”秦桧月兑口道,刚说出口,猛地瞪着他,良久道,“你把为父跟他们相提并论?!”
“父亲,有什么区别吗?割地求和者,哪一个不担着后世的骂名?”
“可老夫是为了保全赵宋!我们再经不起战火了,陕西山东,连年战乱,田地荒芜,饿殍遍野,人相食啊申儿!自古治国,有如治病,脚坏死了,就应该从胫骨截断;胫骨坏死了,就应该从大腿处截断,如此才可以保住躯体。我大宋,非休生养息不可!”
“孩儿没说不休生养息。”
“不和,哪有休生养息的道理?!”
“父亲,议而不和,才是议和的最高境界。”
“议而不和……”秦桧闭上眼睛,喃喃重复了一遍,未几,他睁开眼盯着秦申道,“不行,金国久存议和之心,完颜挞懒的想法更是跟为父同出一辙,此等良机,不容有失……申儿,你还年轻,国家大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赵宋,不能葬送在你们的手里!”
秦申暗暗叹了口气,要说服他,哪是这么容易的事?都被金国吓破胆了,不光是秦桧,朝中有几个大臣不是这样?!要让他们重拾信心,唯有强军!
想到这里,秦申漠然道:“如此说来,父亲是下定决心要向金国求和了?”
秦桧沉思了半晌,点头道:“机会难得,赵宋首先要活下去,才能有其它计较!申儿,为父没有私心,不要相信外面那些传言。”
前一阵子,疯传秦桧是被金国主动放回,是金国的奸细。秦申当然不相信,秦桧已位至权相,金国能给他什么?难道给他个皇帝?
看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秦申轻声道:“父亲,孩儿相信您。可是,父亲要是割地议和,孩儿绝不答应。”
“你是打算跟为父……对抗到底了?”
“是的,父亲。”
秦桧颓然一叹,靠在椅背上,无力地挥挥手,道:“你下去吧,为父想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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