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撞击在巨石上,溅起白色泡沫,一击过去,一击又来,两排泛着泡沫的浪花拍击在一起,迸溅得极高。()风过海面,又冷又急,挟着咸湿的水汽,像是尖利的风刃刮过。
为了躲避风头和寒意,就钻到巨石后面,借以抵挡。但无形的东西,还是会从各个缝隙钻进来,簇拥在身边,从扯破的衫子钻进皮肉。
来到这个地方,已经半月了,船上带的食物已经吃完,终于不得不面对求生的问题。小孩子挤成一团,在风里瑟瑟发抖,互相却还笑言晏晏的。
小孩子自然是不易理解谋生的困难,只会把眼光放在广阔无限的海天风光上。
“心奴,我又觉得头昏。”
他微微侧头,看着身边孩子,知道他是因为饥饿的缘故,其实自己的月复内也在闹腾,空空的,好像小火在烧。
“季奴,”他伸臂过去将人拥紧,感受到他肩胛嶙峋突出的可怜。
一开始不是这个样,开始时只有快活和自由,月兑离如履薄冰的宫廷,来到天高海阔的仙洲,好像是做的梦变成真实,好像是天国的大门在眼前开启。
后来才明白,真正美好的,是在适当的时候终结,是在顶峰时完结。任何的事情,只要继续下去,总会遇到低谷。
“心奴!季奴!”跑近的是个女孩子,扎着两只冲天辫子,身上同样是瞧不清颜色的破衣褴褛,但神情兴冲冲的。
他稍稍坐起身,有气无力问:“月奴,什么事?”
“开饭了。”女孩子高兴地要将两人拉起。
“拿什么开饭?”站起身眼前就一阵发黑,身体里的血液好像也在一瞬加速流转,教人晕眩。
“你们快去瞧瞧吧。”月奴扯着人,将两人一气拉到远离海岸的一处空地,几十个孩子,有男有女,三五相拥地坐着互相取暖。当中摆放着一只粗略的木筏,上面盖着一片巨大白布,隐隐洇出血迹,在木筏尾部,从白布之下露出一条巨大鱼尾,简直快要将大木筏压垮。
心奴惊愕地瞪大眼,张口欲言,又说不出话。
月奴一拍他,“傻眼了吧?这么大的一条鱼,我可是从来没瞧过。”
心奴半晌收回心神,摇摇旁边的季奴,“快醒醒,你看,好大的一条鱼。”
季奴迷迷糊糊的,忽然惊呼一声,“天,是我花了眼吧?我瞧见一个人一般大的鱼!”
一个孩子正在用钝了的匕首将鱼肉剜成一大块一大块,三人分到一块鲜红生活的肉块。月奴道:“咱们须得生火煮熟它,我去拣些干木头来。”
季奴伸手一拦她,几乎哀求道:“我实在等不得了,肚子里像是有爪子在抓挠一样,你将我的那一块给我吧,我不要煮熟了。”
月奴有点愣,呐呐道:“可是这样有多重的腥味?也不差一会儿工夫。”
“就给他吧。”心奴转头与她道,“似乎也没什么腥味,离得这么近什么也闻不到。”
月奴点点头,用匕首将红肉斩成三截,季奴接过来,一眼也没看,张大口堵进口中,两腮被塞得高高鼓起,细细血缕沿着嘴角垂挂下来,伴随着一道道喷溅出的细长血丝。蓦地好像被噎住,白眼上翻,嗬嗬嘶叫,像教人吹进一口气肿起来。
心奴急得手足无措,月奴忙跑到他后面,用两臂紧勒住他前胸,发力一收,把季奴的一口气尽挤压出来,伴着嚼成半烂半粘的红肉絮也喷出来。心奴胸前被喷得黏黏腻腻的,有点被吓到地看着季奴那头,他脚软地滑下坐到月奴脚背上,还是翻着白眼,两腮呼呼地鼓动,发癫了一样。
“季奴!”心奴跑上前抱住他,两个人一起黏黏地贴着。
月奴松了口气,放开人,一坐到旁边,“你呀你,又没人和你抢,急什么?”
季奴喘着气,虚月兑一样靠在心奴肩上。
“徐公呢?”心奴转过头,望见了远远跪坐的人,隔阂薄雾湿气,看不大清晰,只能见到挺直的一道影子,披着宽袍,高冠博带,永远都是飘渺虚无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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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天还未亮,外面是天明前灰暗惨淡的景象。这样的光景看得太多了,特别是做这个梦的夜晚,睁开眼时总是这样的景象。
童新睁着眼瞪着床顶,缓缓坐起身,到床下登上鞋。元休介就睡在床边的地上,还未醒,和以往不同,一般他都浅眠,自己醒来,他就立马醒了。也许这一趟任务,已经虚耗了他太多的耐心和精力,他可能已经有点心不在焉,想要快快结束了。
童新站在他身侧,朝下俯视着他。
对影守这一类人,还是头一回接触,但是单纯对人,认识得就很深刻了。他一定觉得这是一个富家得小少爷,从幼年就失去双亲,没人关心,以致性情偏颇孤僻,还很刁钻。但是只要有人对他出示关爱和真心,就会将他打动得一塌糊涂。
元休介被一下下轻微的响动惊醒,猛地坐起身,看见童新站在自己铺盖边,露出嘲讽带苦味的神情,继而消失不见,变成平时的漠然。(神座)
“怎么了?”
“太闷了,”童新走到窗前,朝外看看,“我要出去走走。”
“绝对不行。”元休介不说很严厉,也是语气肯定,没有商量余地,“只剩下七日,七日一过,你也就完全安全。到时你想去哪里都行。但现在一定要留在这。”
童新转过头,漾着奇特的笑意,“七日后,安全不知是否是真,你的任务却是完成了,是吧?”
元休介难得地绷起脸,“你这小鬼,才有几岁大,就满脑子的阴暗想法。你放心,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安全,只有你完全安全,我的任务才算完成。”
“元休介你是个好人。”童新淡淡地说了句,“起码现在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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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活到十七岁,第一次尝到作一个领头人的滋味,虽然说现下还只是个光杆领队。她的这十七年对比别人,好像只有十年,一般人到了这个年纪,几乎已经没有多少头一次可尝试,她却有大堆的事没有做过,比如说有一件丝织的轻便裙衫,和一双薄底绸面的靴子。
现在这些东西都整齐码放在桌上,还有妆奁和一些根本不知道做什么用的香粉蜜油。
朱颜在房间里手足无措地站着,手背上已经包扎过,其实伤处已经不会疼,只是带出淡淡的烧焦味。
这间屋子,和以往住过的也有不同,床帐的绣花是红荆刺,墙面上装饰的是壁剑,桌面下附有暗格,不知道装什么用,甚至书架一处有机括,可以打开墙上佛龛一样的空洞。
“朱颜。”有人在门外面扣了两声,听嗓音应该是姜千,但是显得沙哑些。
朱颜去打开门,被惊了一惊,见姜千两只眼分布血丝,像是几夜没睡过,眼泡浮肿,脸色惨淡,神情却是狰狞。
“怎……怎么了?”
“跟我走。”姜千一把拉起她,就扯出门去,她好像发颤一样地道,“只剩七日了,七日的工夫,他还是没有消息,这不是生生逼疯我么?”
朱颜被拉着,像是大风筝在后头飘飘,“是什么事啊?”
姜千猛一停,两人撞成一片,她一回身,捉着朱颜两肩,“一会儿你要见到一人,从看见他第一眼,你就拔剑砍他,但是别真的砍死,按住他等着我来收拾。”
朱颜盯着她充斥血丝的两眼,半晌慢慢道:“我知道你这么说话的时候,说的就不是真话。”
姜千拧紧她两边肩膀,血丝鼓凸出来,“我说真的,这回成败与否,就都看你的了。”
朱颜还有点搞不清,随着她到了另间院落,大门紧闭,姜千上去一脚将门踹开,露出里面一个绯衣独坐的人影,正在拿在茶杯喝水,背影清消俊挺,一转身,却从前襟到裤腿上湿了一顺溜。
阮春飞起眉,一向温文儒雅的脸上在一抽一抽地微动着,用变了调的声音道:“姜小千,你,什么,意思?”
姜千不答他,转头干巴巴望着朱颜,瞪大眼像是要用眼珠将她捅穿的架势。
朱颜有点犹豫,“这个人?现在就……动手么?”
“算了。”姜千重音一吐,差点涂抹都飞出来。她镗镗跺脚进屋,到桌前,贴着阮春前襟,一字一字道:“七天!还剩下七天!阮领队,我要的消息哪?”
阮春不急不缓道:“五行盟在河北道一带分部有许多,营州、平州、建安州等都有,照你所说的情况,那个影守不会带着人远走,选择藏匿在一州之内,靠过了时限规定的日子,才是聪明的做法。”
“对啦对啦!还有呢?阮大领队你直接说结论就行了。”
“没了。”
姜千半晌才转过头,朝下睨着他,“什么玩意?你再讲一遍?”
“再讲十遍也一样。要想从五行盟方面打探出童新的下落,就只有挨州地去查,将周围的州翻遍,而且万一他藏在海边港口,就更麻烦了。”
姜千缓缓地吐息好几遍,才压下火气,用皮笑肉不笑的腔调道:“那七天内能够完成么?”
“当然不能。”
“不能你跟我说个屁!”姜千火气上窜,爆发喷出来,一抬手将桌掀了。
阮春端着唯一完好的茶碗,僵硬了半晌,春风拂面变成寒冬腊月,“姜千,你当我是你那个老阎么?想来欺负就来欺负!”
“我欺负你?阮春,现在我只有七天的时间把事做完,你还在这跟我当然不能,是谁欺负谁?什么也不用讲了,朱颜拔刀!”
“不错,从五行盟的方面的确不能有什么收获,起码短时间内不能。但是可以从童新的方面下手。”
姜千一怔,“你是说从他那个手下人……叫童祖山的身上查起?”
阮春摇头,“你上回已经利用了童祖山一把,这回五行盟一定加倍警惕,不可能再在他身上得手。”
“那是什么?”
阮春瞥她一眼,没搭腔,姜千会意,朝朱颜挥挥手,“不用拔刀了。”
阮春继续瞪她,还是不开口,姜千干咳声,蹲把还剩两条腿的桌子斜斜支起来,漫天灰尘在飞扬窜动。“阮大领队,你气顺了没?我可是从来没对阎郁这么客气过。”
“我虽然还有办法尝试,但是你须得相信我,因为我得赌上一把,成功,则万事大吉;失败,则一败涂地。”
“什么玩意?我急得油上架薪滋滋冒火,你还在给我尝试,还赌上一把?我的乖乖唉?N喂!你干脆说自己作死算了!朱颜拔刀!”
朱颜笑出声来,不合时宜地在边上窃窃低哼,姜千不可置信地怒瞪过去,朱颜迎着她喷火的眸子,“小千,你知道么?你每回一着急,说的话就特别不知所谓,还很招笑。”
阮春也黑脸转笑意,破冰一样,“是真的,你气急了口头语就特别多。”他刚笑两声还未收住,前襟一紧,教人揪到跟前,气也喘不过来。
“你小子……”姜千揪紧他前襟,“今天要是不老老实实完完全全交代出来有用的办法,我把你脑袋揪下来给老阎垫书架!”
“行了行了。”阮春一边咳嗽一边扯回衣襟,“其实其中道理很简单,此时童新被层层保护,难以近身,甚至查不出他的所在。但是查不到,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他自己现身。”
姜千不太正经地哼哼,“你是说咱们先渗进去一个人把他敲傻?”
“我是说,我们从卑沙城天寿总店查起。”
姜千转身,直直盯着他。
阮春继续道:“其他州的天寿阁都是分店,童新真正的居所是在卑沙城,那里有他生活的痕迹,要了解一个人,就必须看透他生活的地方。且那里,一定不会有影守阻拦,没有一个影守能够做到连东家的衣帽鞋柜都守护严密。”
姜千皱眉想了少顷,“可是,就算扣去路程耗时,从模索他的生活细节,到下套子套他,还有做局,这时间恐不是几天能够完成。”
“那就是你的事。”阮春有点毫不留情,“我是鸽组,只管前面,你是鹭组,要成功将人骗来。”
姜千倒冷静下来,舌忝着唇边,思索一阵,指指朱颜,“你最惨了,管最后一步,将人弄死。”
“那这回该三四三分账。”阮春不会好意地笑笑,抬肘挎着姜千肩侧,看见她不乐意到极致,像要咬人的表情,“你就干那么点事,竟然好意思分三成?”
“没有我这三成,你那四成恐怕到不了手。”
姜千也诡笑,“那行,大不了我事后灭口,吞了你那三成。”
“灭口你不会,找楼主哭鼻子倒有可能。”
“我呸!”姜千锤他,“你这个春风倚笑红衣娘,还敢说我矫情?”
阮春微微变了脸色,“原来这个烂名是你起的?我要四成。”
“想得美,还算是我帮你一名响彻河北道,哈哈。”
阮春拉长脸,阴森拖沓地道:“姜小千,总有一日我要找着你的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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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没试过连夜狂奔,纵马不歇,现在有点睁不开眼,像两层眼皮粘合在一起,站在墙头上摇摇欲坠。
“我原本以为,这里应该是防守严密,像那些高门大户宣称的‘连苍蝇也飞不进一只’,可是根本不是那个样。”姜千朝下打量着墙根底下,一个捧着木棍点头打瞌睡流口水的老头。
相邻站着阮春,也有点神情憔悴,“那不是挺好?没有人阻碍,咱们快点将事做完。”
“我还以为免不了动手,要大闹一番,还准备很充裕。”她撩开腰侧一只大囊袋,里面是成排码放的铁锥、小剑与长短格式铁针。
“快走。”阮春推她一下,顺着墙头滑落到地,三人绕过打瞌睡的老护院,大方走进内院。
里面一片漆黑,正门紧闭,姜千上前使铁针撬开大锁,阮春在旁向门框中注油,保证推门时悄无声息,朱颜则怔怔在旁看着,不大明白他们在干嘛。
屋里当然还是漆黑的,朱颜拿出夜明珠,找到烛火点上。阮春皱眉一拦她,“会不会太明目张胆?”
“怕什么?外面那个老头眼聋耳背的,你在这大叫大闹唱满床娇他都不会醒。”
阮春无奈地放开她。
屋里堆放得满满的,看样是间书房,一般内院坐北正房应该是卧室才对,看来这个童老板经常将书房当做卧室用。
姜千大方地在张小软榻上一躺,两脚插出来垂在地,和个哈欠,“阮领队,现在是你的事,我和朱颜先睡一觉。”
“行啊,不过一会儿有人进来,我可只管自己藏身,不管睡得四仰八叉的人。”
姜千无奈起身,“你还要我做什么?给他查账不成?”
阮春瞥她一眼,轻笑,“你只有看看账本不会看睡着,我还能指望你查看他的手札么?”
姜千困倦地坐在书桌后头,面前摞着大约是近十年的账目,像小书山似的,她指指朱颜道:“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暗道。”
灯油熬到枯干,差不多是天明前的工夫了,姜千伏在桌上有气无力,有一眼没一眼地翻页,阮春上来捅捅她额穴,“别装了,你整夜赌钱的精神哪去了?当我不知道你?遇见别人不知道的肥差,能熬上几天几宿蹲坑做局。”
姜千斜他一眼,“你要是现在给我十成十,我立马精神抖擞。”
“掉进钱眼了你是。赶快清醒清醒,天快大亮,咱们得走人了。”
“朱颜呢?”
阮春指指墙角,“睡得人事不知了。”
“她没干过,难免不习惯。”姜千爬起身,抻抻腰杆,“有什么要顺走的?”
“不用,我都看过,无需带走。”
姜千溜了眼书架,见满架狼藉,散了遍地,哀叫声,“你懂不懂规矩?弄成这样,傻子都看得出有人来过。”
阮春摊手,“往后七天,要么童新死了,再也回不到这里;要么任务失败,被发觉也没所谓了。”
姜千抬眼凝视他,“看来你是胸有成竹,发现什么了?”
“先说表面上得来的,这里所有的书,都是讲一件事的。”
“古玩收藏呗,他就是做这个的。”
阮春摇头,“相传渤海之外有三座仙山,名为方丈、蓬莱、瀛洲。”
姜千一怔,“所有的书都是说这个的?”
“特别是这个蓬莱,大部分的书都是关于这座仙岛的传奇怪说。”
两人对视,姜千道:“小鬼喜欢传说,这也没什么奇怪。”
“小鬼?”阮春神色渐变复杂,“你见过童新,你觉得他有多少岁?”
“大约……七八岁吧。”
“若真的是这样,童新接手天寿阁不会超过两三年。但是天寿阁经营到今日,从来没有出过危机或大的纰漏,一直是一个模样,不像是中途老板过世,换作幼子经营。”
姜千摇头,“阮春你似乎太过精求其中细节了。可能这个童新从小就经受经营的熏陶,所以很会做店铺的管理;可能他手底下有很厉害的副手,帮助他打理。”
“说到手下的人,就更奇怪。我们进到总店至今,只见到一个老到牙也没剩几颗的老护院,这个童家,似乎是很不喜欢生人,很不喜欢宅子里有人。你道这是为何?”
“就是不喜呗,大户人家的怪癖不行?”
阮春伸指在桌面一抹,沾了一层灰尘,“连打扫的人也不愿要?”
姜千歪着头,蹙着眉,“那么就是童新曾经受过什么人的伤害,小孩子怀金过市,难免有觊觎的人,所以吓怕了。”
“我倒觉得,他是有秘密怕别人知道,所以除了一个童祖山,不敢身侧留有别人。”
姜千凝着他,“这都是你觉得,我还觉得童新是傀儡老板,身后还有别人呢。”
“你想,童祖山亦姓童,但是一个下人,说明这个姓是随主人取的。那这个童祖山一定是极得信任。”
姜千大大合个哈欠,“你说的虽然有点道理,但是终究不触及根本,也不能解释什么。”
“账册看得如何?”
“不如何,没趣得紧,天寿阁是个老铺子,一切遵循传统,偶有宵小行窃犯案,童老板都懒得管。”
“懒得管?”
“童老板是巨富,偌大产业一个人扛着,那一点小钱自然管不上眼。”
阮春想了想,“你道他为何不请人打理?”
“这是祖产,传统就是一个人扛着,若是有兄弟堂表亲还可分担,但是童家好像人丁很单薄啊。”
阮春颔首,“总之所有一切能够摊开的消息都在你眼前,下面就是你的事。”
“蓬莱有什么,能教人有执念至此?”
阮春思索一阵,“不外乎珊瑚树,宝玉矿石,珍禽异兽。”
姜千摇摇头,“这些个童老板恐怕看不上眼,有没有点稀奇的?”
“你要怎么稀奇?不老药好不?”
姜千一顿,“不老药?蓬莱确实是有长生不老药的传闻,且童祖山也……阮春,你看的那些书中有讲这件事的么?”
“多了,《十洲记》、《方术传》、《岛情略览》……不管真假,都多少讲到一些,但是我瞧着多半不像真的。”
“怎么不真?”
“比如说,有的书上讲蓬莱有一种浓如玉膏的酒,喝过后可让人长生,但这是古城窖的人参与编纂的,当然是自说自夸;再比如说,也有书上说其实不老药指的是一种叫肉泥的生物,即是海参,但是这家印刷的书局是广济堂老板娘开的,你觉得真么?”
“哎……”姜千往后仰,靠着椅背上闷闷地出声,“童老板净看烂书?”
阮春道:“综合种种,这个童新是个反复无常,心思晦暗,城府极深,但有些地方却十分单纯易骗的人。”
姜千往前倾,靠回桌边,“这是七八岁的小鬼?这是百八十岁的老妖怪吧!”
“你有主意了么?”
姜千点点头,“差不多有了。”
“那我便功成身退了。”
“那不行,你去查查那个影守。”
阮春回头看看卷成一团睡着的朱颜,“没有必要,只是一般角色,拦不住她。”